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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旌的诗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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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喀什噶尔流光溢彩、温暖阳光的怀抱里,在吐曼河清波碧浪、涓涓流淌的时光里,在沙枣花端坐枝头、飘香四溢的氤氲里,在玉素甫?哈斯?哈吉甫含情脉脉、炯炯有神的瞳目里,福乐智慧这部“明丽的春天拉开幸福之弓”的宏篇巨诗,于十一世纪中叶在喀什噶尔这块神奇的土地上诞生了。

    千年岁月,诗魂悠悠。如今的吐曼河畔,阳光灿烂如昔,柔风轻轻如昔,座落在这里的玉素甫?哈斯?哈吉甫陵园,杨柳依依,书声朗朗,人来人往。陵墓显得独特、宏伟,古朴、肃穆。诗人才华横溢,思想锐利,捧读放射着哲性光芒的诗句,牵挂中抹不去千年的记忆,匆忙中凝视苦难的岁月,惬意中回眸谈笑的雄风,思绪中感受诗人的责任,快乐中揣摸智者的神气,欣赏中播撒一路风景仿佛诗人就在眼前,没有距离。心有灵犀一点通,滔滔不绝地和我们交谈着,真切地告诉我们当时社会政治状况和未来更多的理性思索。

    玉素甫,哈斯、哈吉甫陵园是典型的伊斯兰建筑,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格。它坐北朝南,呈长方形,正门两侧各有一座高高的圆柱形塔楼,陵墓由墓葬群、门楼和主墓室组成,占地近千平方。主墓室外方内圆,上面是翠蓝的穹窿顶,顶正中有一个小塔楼。进门,迎面是玉素甫的汉白玉半身雕像,坐落在半人高的木台上,竖立在屏风前。木台正面贴了一块墨绿色大理石,用维吾尔文、汉文和拼音镌刻着他的生卒年代及雕像年月,他生于1019年,卒于1085年,而雕像是在2001年3月竖立的。只见诗人头缠布帕,高额隆鼻,眼眶深陷,如苦苦思索着民族命运和国家兴亡;银髯飘卷,仰首扬脸,似在望天、问天,追问终极真理,为天下苍生祈求真主保佑,显露出极大痛苦和深沉的悲悯。

    过屏风,进内院,以主墓室为中心,白垩土修筑的回廊在四周环绕,朴素大方,墙体厚重,中间是一道道上部尖圆的廊门,通透敞亮。内墙悬挂着诗人的生平事迹介绍,一幅诗人身穿黄色长袍、手翻书籍的画像,酷似阿凡提。主墓室的墙上,用维吾尔文、中文和英文展览着诗人长达13290行的哲理叙事长诗福乐智慧。恍惚之中,我似乎听见他正在朗诵诗歌。在长而宽阔的回廊中间,诗韵悠扬,回声朗朗,下透地表,上达天庭,直抵人类灵魂的殿堂深处。

    从资料得知,大约在1018年或1019年,玉素甫?哈斯?哈吉甫出生在喀拉汗王朝的西都巴拉沙衮(唐时的碎叶,元明时的虎斯斡尔朵,今天吉尔吉斯坦的托克玛克)的名门,后来迁居到喀什噶尔。对他的生平事迹,我基本上都是从他的福乐智慧的序言中所得到的。在巴拉沙衮的时候,他就命笔了他的福乐智慧。1068年他来到喀什噶尔,在吐曼河边沉吟,喀什夜空的明月,不知陪伴了诗人多少个不眠的夜晚?1069年,诗人用了18个月的时光,激情澎湃地写完了建立在正义、幸运、智慧、知足四块伟大而珍贵的基石之上的一部85章的福乐智慧全章。在实践中实现了他写这部长诗的理论——赋予人幸福的智慧,使这位伟大诗人的笔端走向了世界。是年他刚好50岁,他把这部长诗献给了喀拉汗王朝东都的桃花石?布格拉汗。由此也得到了可汗布格拉汗的重奖,任命他为可汗的御前侍臣——哈斯?哈吉甫。

    作为一个诗人,能如此机巧地获得国王的赏识,这是少有的。但也由此改变了他人生的境遇。他生活的那些年代,曾经盛极一时的喀喇汗王朝已经分裂为东西二部,宫廷内讧,战乱频仍,法度毁坏,世风日下,统治阶级和劳动人民之间的矛盾日趋尖锐。面对这一社会现实,他更明确了创作目的,阐明以兴邦治国之道为主题,以日出、月圆、贤明和觉醒来分别代表法制、幸福、智慧和来世,对古代维吾尔人的社会、历史、文化和人生进行了缜密的探讨,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把人们导向幸福”的福乐智慧。在风雨飘摇的日子里,他徜徉在语言的星河中,跋涉在思想的峻岭间,航行于知识的汪洋里,奔跑于文化的原野上,用搜集到的大量资料,通过四个人物形象之间的关系和他们之间的大量对话,舒展开来,采用诗歌的表达方式,用哲性的思维,将道德规范、治国理政、知识的力量、劳动人民的勤劳、外来文化的吸纳,融为一体,辛勤耕耘,写成了叙述说理长诗。国王日出,象征着公正的法度。如“社稷的基础建于正义之上,正义之道乃社稷的根柢”“清醒和法制是国家基石,又是治国的钥匙和缰绳”;大臣月圆,代表了幸运。“东方吹来了和煦的春风,为装点世界,打开了天国之门”;月圆的继任者贤明是智慧的化身。诗云:“他是人间沉沉黑夜的明灯,光芒四射”;而修道士觉醒,则象征着“知足”或“来古”对人类的价值在于知识和智慧赞颂道:“知识的意义为何?知识为你作答:有了知识,身上的疾病就会消退。无知识的人,个个都是病人,疾病得不到医治,必然化作死灰”“智慧好比缰绳,谁若抓住了它,心愿都能实现,万事顺遂”对善行作了赞颂:“你应以生命为本钱,善行为利润,来世你将得到华服美食”“智慧的美饰是舌头,舌头的美饰是语言,人的美饰是脸,眼睛又是脸的美饰”对知识、智慧、才华的好处比作:“知识好比炼丹炉,物质纳于其内,智慧好比王宫,财富集于其中”长诗内涵大致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社会生活形态,即对现实生活的描述和反映。让人们可以获得对喀拉汗朝政权结构、经济生活、社会阶层以及各阶层的社会地位、与中原和其他地区的关系、宗教在世俗生活中的影响、社会礼仪、妇女地位的认知,还有对社会矛盾的大胆揭露。第二层次通过人物形象表达对自然观、人生观、社会意识和历史意识的认知。第三层次体现了文化背景问题,十分鲜明地体现了回鹘部属固有的文化意识和传统观念,体现了祖国中原汉文化与回鹘传统文化的有机结合,吸收了外来文化诸因素的影响。如“褐色大地披上了绿色丝绸,契丹商队又将桃花石锦缎铺陈”“你瞧,从空气中飞来天国的鸟儿,一些是印度的罗阇,一些是恺撒的使臣”“有的从东方带来珍贵的礼品,有的从西方赶来,献上一片赤心”丰富的思想内涵和高超的艺术技巧,使长诗赢得了很大的声誉。它不仅是喀拉汗王朝时期的一部里程碑式的长诗,而且还是我们研究喀拉汗王朝社会生活和精神文化的百科全书,对当时周围的国家和地区以及后世的文学产生过巨大影响。

    福乐智慧是完全用回鹘文写成的一部富有哲理性的长篇叙事诗,是矗立在维吾尔族文化史上的一座光辉里程碑。在思想和文学上,它深深地影响了维吾尔族和其他突厥语族文化艺术的结构、进程和程式。到现在,维吾尔族和其他突厥语族的诗歌,都受福乐智慧的影响。长诗是以较纯粹的突厥语,用阿鲁孜格律体写就的。长诗无比优美,可以说,无论传到哪位帝王手里,无论传到哪个国家,那儿的哲士和学者都赏识它,并为它取了不同的名字和称号。秦人称它为帝王礼范,马秦人称它为治国南针,东方人称它为君王美饰,伊朗人称它为突厥语诸王书,还有称它为喻帝箴言,突朗人则称之为福乐智慧。此书深阐博引的丰富哲理,优美典雅的诗艺和融本民族传统与多种外来文化于一体的开放格调而具有多方面的研究价值,无论在中国古代文化史,还是中亚文化史都占有重要地位。但诗歌主体性地议论、说理,显然影响了今天维吾尔族诗歌的创新和发展。这几年来,大量翻译、编选的维吾尔族诗人的诗歌,充满了福乐智慧中的说理、议论和阿鲁孜格律,这是智者玉素甫?哈斯?哈吉甫所没有想到的。

    玉素甫?哈斯?哈吉甫不仅用福乐智慧奠定了喀拉汗王朝的基业,也极大地影响着喀什和一切穆斯林国家的文化。玉素甫?哈斯?哈吉甫把遗体留在了喀什的土地上,他的灵魂却走进了喀什的心灵。当我站在他的陵前,用虔诚的目光,记录着陵园的一切的时候,他会在那陵寝的深处,用他的智慧看透我的心思吗?中国古代诗人,大都命途多舛,大诗人如屈原被流放于长江流域,投汨罗自尽;自比管仲、乐毅的李白,皇帝也不过把他当作附庸风雅的点缀和玩物,终遭贬斥,最后借酒浇愁,溺毙于水中;杜甫一生坎坷、潦倒,贫病交加而死;有宰相之才的苏东坡,屡遭流放,辗转于边远荒僻和蛮夷瘴疬之地,郁郁不得施展;陆游、辛弃疾、岳飞都可谓将军诗人,空怀文韬武略,却报国无门。那些天妒其才的早夭的天才和鬼才,那些遭小人暗害、穷愁一世、下场悲惨的歌者和骚客,更不必说了。相比之下,维族大诗人玉素甫?哈斯?哈吉甫是多么幸运啊,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殊荣有加,受到自己民族甚至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尊崇和爱戴,他幸运得令所有已故诗人的魂灵都从九泉下苏醒,来生再做诗人,巴不得都投胎于喀喇汗王朝。可惜喀喇汗王朝早已灰飞烟灭,一代明君木萨?阿尔斯兰汗亦不知转世何处。这里人人皆知诗人陵墓,却无人知道王陵在哪儿?

    诗人已经在蓝色穹窿下长眠,而他铿锵的诗句仍在神圣殿堂里回响。诗歌响彻帕米尔高原,沿着丝绸之路,传遍东方和西方。我品味着玉素甫的诗歌和故事走出陵园,又被一处小小葡萄园悬挂的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所吸引。玉素甫的诗歌,不就是甜美多汁的葡萄吗?至今仍然受到人们的喜爱,滋养着无数颗心灵。在喀什街头,我看见黄昏的吐曼河静静流淌着福乐智慧的河水,而艾提尕尔清真寺高高挑起了一弯新月,这真是喀什人的福气!此情此景让我赞叹:热爱民族和民众的诗人,热爱诗歌和诗人的民族,都是伟大的。诗人为人民捧献了精神的殿堂,人民为诗人打造了永恒的塑像,这对弘扬民族精神和传统民族文化、构建和谐喀什意义是非凡而重大的。

    诗人已逝,诗魂长存,广袤的喀什大地融入福乐智慧的心血和生命,将会写下更壮美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