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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自终，我总认为台儿庄就是一个小小的村庄，能扬名天下，与那场事关中华民族生死攸关的战役——台儿庄大战有关。
山东枣庄的台儿庄区离江苏邳州仅有70余公里路程，徐塘发电公司工作的董良栋曾是我的战友，两年前通过网络取得联系，虚拟世界的交往甚密，这次相见是25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如故，倍感亲切，只是岁月的风尘在额头爬上了丝丝皱纹，倍加怀念年轻时喀喇昆仑站岗守防的日子，倍加珍惜战友风雨路上结下的情谊。这次我们一起的时间仅两三天，似乎难舍难分，晚上老董和我同住宾馆，除了回忆往事，就是给我讲周围的人土风情、自然风貌以及有趣的历史故事，白天就开着自家车陪着我到景区景点参观浏览。说起台儿庄真是个英名流芳的地方，一定要带去看看，领略一番中华民族扬威不屈的风范。
一
车子由邳州向着台儿庄开进。金秋送爽之时，层林尽染，丹霞万朵，红枫、银杏、青檀红黄绿三色交相辉映，倒映在波光潋滟的湖水之中，别有一番情境。第一次停车观景，是在运河大桥上，岁月悠悠的运河之水缓缓流淌，清澈透底，随波荡漾，依然是千船万帆。灿烂的运河文化熠熠生辉，桨声灯影，舟楫摇曳。只是往昔的十里歌声变成了汽笛声声“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兰”宽阔的河面上，远远近近依稀有悠闲自在的垂钓者，还不时划过一群群鸭子在嬉戏，自由自在，波澜不惊，既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又似温柔恬静的纯情少女。那睡在塘中的款款莲花，那垂在水边的垂柳，婀娜多姿，却似乎在向人们争相诉说着运河的前世今生。看着这天地间的一脉碧水，阳光下的一派繁荣景致，身心也顿时被清波碧浪洗得干净透明。
站在运河大桥上举目远眺，运河港埠栉比，货物堆积如山；河上桥闸雄姿，气势磅礴，千帆竞过，百舸争流。运河不仅带来了经济的繁荣，造就了十里港湾不夜城，还留下了难得一见的文化遗存古道，生活气息浓郁，真有回到明清时代之感。至今犹存的一个个码头，一律青石筑就，台阶铮亮，拱桥飞架，水榭亭台，从中可见当年的繁华。运河古道两岸，绿柳倒垂，假山怪石，形成了岸柳垂波、水边设景、亭桥相连的江南水乡风貌。并且保存着大面积的古村落，全是草屋茅舍、泥墙草顶、古朴清幽，隐居于参天古木之中；不少古迹、遗迹散落其间，随处可见。
座在车上观赏一路的景象使我大饱眼福，突然公路中间一座写着醒目“天下第一庄”的路碑桥吸引了我的眼目，我忙让战友第二次将车停靠在路边，取出照相机拍摄下了乾隆皇帝御笔题写的碑文。战友介绍说：“天下第一庄”指的就是台儿庄，此路碑桥是江苏和山东的分界线。这个称谓可不是地方自封和随便命名的，由来已久。史料上说是明朝万历年间，为摆脱黄河泛滥淤塞对京杭大运河的影响，朝廷下令对运河治理改道，从微山湖向东流经台儿庄。明清两代大运河漕运繁忙，台儿庄逐渐形成商贸重镇，号称“水旱码头”呈现出“商贾迤逦，一河渔火，歌声十里，夜不罢市”的繁盛景象，乾隆皇帝南下巡游至此，站在龙船头上，满怀兴致，用顿挫有力的声音高吟：“台庄水汽罩楼台，雨后斜阳岸不开。人在长亭深处好，风帆一一入眼来。”便亲笔题写了赐名。
约向北再行驶不到2公里，台儿庄就到了。台儿庄地势高台，因河而兴，因战而名，人口密集而住。从烟波浩淼的微山湖东口，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迤逦向东，流经广袤鲁南大地进江苏入中运河。运河婉转，垂柳婀娜。屋舍大都依水而居，逐水蜿蜒，典型的吊脚楼式的建筑，配以独特的门高坎，飞檐斗角，雕梁画栋，窗镂花卉，龙凤戏珠，鸳鸯戏水等图案与古老的神秘的大运河浑然一体，引人入胜。展示了鲁班师傅能工巧匠永恒精湛的艺术，大有典型的江南景色，散发着特有的神韵。来往穿梭如织的船只，每到台儿庄船闸驻屐数日。都要到陆地上采购一些当地吃、穿、用的。船只泊此，商贾云集，操着各地方言的民众噪杂一起，载歌载舞，成为杂汇之音之地。这里是南北交汇聚集之地，怎有不热闹之说。我们到台儿庄只见运河边上人头攒动，有摆滩设点的，有弹琴说唱的，有下棋打牌的，有问卜算卦的，据说夜不罢市，灯火通明，从船到陆路蜿蜒几里，好个热闹非凡。
走在古镇里，一切都仿佛进入历史的大观园，抑或是行走在哪个周庄小巷，抑或感受的是古镇的甬道，兼有丽江之容，西湖之美。徜徉在古镇的每条街道上，有评书、大鼓、洋琴、小木偶、剪纸、皮影等等。这些在电视上看到的东西，这回零距离接触，让我找回青涩的岁月，体会到了中华民俗文化的博大精深，真是心动不已。
二
一场战役，扬了民族志气；一场战役，毁了一座古城。
台儿庄在现代史上确实是一个鲜血铸就的名字。1938年3月，日本侵略军第五、第十两个精锐师团分击合进，进攻台儿庄。在这个当时方圆不足10平方公里的小城，敌我双方血战16天，美丽的运河小城房塌梁倒，水堵路断，残花败柳，尸横遍野，日军的钢盔堵塞了运河的水流，手榴弹的木柄碎片积存了一寸多厚，运河之水血染透红。中国军队歼敌1万余人，最终以3万人的代价赢得了台儿庄大捷。台儿庄也因此闻名天下。
历史已往，记忆犹新。为了纪念台儿庄大战的胜利，弘扬英勇不屈的爱国主义精神，倡导和平理念，台儿庄区委区政府于1992年筹资，在风景如画的古运河畔的台儿庄城西南郊，与大战时的火车站隔河相望处兴建了台儿庄大战纪念馆。同时，也建了贺敬之文学馆、火车站遗址和李宗仁史料馆。现在这些展馆已经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这里每日都有不少人来寻梦。我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寻梦者。寻觅当年叱咤疆场那场血淋淋的场景。可旧址已不复存在，寻梦只有在台儿庄大战纪念馆里，陈列的英雄们战斗使用过的枪炮，遗留下的烈士使用过战利品，那些活灵活现的图片、战报以及声光视频和文字说明。
台儿庄大战纪念馆由程思远先生撰写碑文、张爱萍将军题写碑名，占地34000平方米，总建筑面积6000平方米。馆前38级台阶意味着1938年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中日台儿庄大战；24根立柱支撑着白色天棚，象征着中华民族顶天立地，永远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主体建筑物前方矗立着台儿庄大战纪念碑。展览馆共有3个展室，馆内陈列着台儿庄大战时中日双方资料、文物千余件，书画馆珍藏着参战将士和亲属以及著名书画家、政界人士的书画作品近千件。整个纪念馆融展览馆、书画馆、影视馆、全景画馆为一体，气势雄伟，庄严肃穆。
全景画馆是我国唯一一家以抗战为题材的大型全景画馆，血战台儿庄全景画馆包括绘画、地面塑型、灯光、音响和解说五个部分，将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融为一体，生动地再现了中国军队在台儿庄以阵地战迎击日军，浴血奋战，直到取得胜利的历史过程。圆屋顶覆盖下的展览大厅，四周是用实体和画笔结合勾勒出的战争图景。按动旋钮进行声光影控制，音乐响起时，眼前的图景里突然炮火连天，刀光剑影，逼真成当年台儿庄战役的模样，甚至连当年拼死巷战，尸体横陈，堵死了巷口街头的情景都那样逼真。可除了当年在这里浴血奋战的人，和当年壮烈牺牲的人的家属，谁还能够真正认识清楚眼前这环形立体电影一般的画面，是属于历史，还是属于今天呢？
这天河北保定一个老年人组成的旅游团约60余人也到了这里。年龄是大的70多岁，最小的50多岁，随着导游的讲解指点，他们全神贯注，有的老同志还拿出笔记本做着记录，有的用照相机拍摄摆放的展品和资料。听着、听着，一个70多岁的老人不知是身体疲惫，还是被这场境感动，却突然晕倒在地，两名服务员立即把老人搀扶到医务室。我凑到几个斯斯文文的老人跟前，他们已经打开心灵记忆痕迹的话匣子，毫不夸张地说，血战台儿庄能与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激烈相比酷，可以和上甘岭战斗相比肩。这座纪念馆藏下的，就是那场战斗留下的千苍百孔的残亘断壁废墟的最好历史佐证。
走出纪念馆，我俩驻足柳丝依依、河水汤汤的古镇河边，映入眼帘的是如画的风景，如织的游人，以及垂钓者的闲适。
三
台儿庄大战之所以发生在台儿庄，源于台儿庄这段运河的战略地位。
京杭大运河台儿庄段开凿和通航于明朝万历年间，从它诞生那天起，就深刻地影响着鲁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也包括着战争文化。因为这段运河，才建起了运河码头，修建了中国第一条商办铁路——枣台铁路，并将铁路延伸到临赵铁路，使之西连津浦铁路、南接陇海铁路，形成了台儿庄极其重要战略地位，成为徐州的门户。也就决定了李宗仁在台儿庄与日军摆开战场、大打一仗的想法。所以说，如果没有大运河，也就没有台儿庄大战。
京杭大运河整体上呈南北走向，而台儿庄运河作为京杭大运河的关键一段却呈东西走向，成为京杭大运河最大的一个东西弯道。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走向的运河弯道，构成了中华民族抵御外辱的天然屏障。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台儿庄大战之前，一直视台儿庄运河为第五战区的战略防线，一切排兵布阵皆以台儿庄运河为轴心而展开。就是侵华日军也视台儿庄运河为重要的军事分界，台儿庄日军特务所绘制的台儿庄事情详细描述了运河两岸的风土人情、地理状貌，其中包括运河的长度、宽度以及汛期以来的水位。日军第二军于1938年3月13日命令第十师团要“击灭大运河以北之敌，第一师团以一部占领临沂后进入峄县附近，配合第十师团作战。可见，台儿庄运河在敌我双方争夺战中的战略地位。
中方选择在台儿庄打响战役，除了运河天然屏障外，还因为台儿庄作为南北漕运枢纽、水旱码头，商旅大户汇聚于此，清代乾嘉时期的“台（儿）庄跨漕渠，当南北孔道，商旅所萃，居民饶给，村镇之大，甲于一邑，俗称天下第一庄”形成了坚固的城墙、威严的衙门、宽敞的会馆和7000多间民居，这些建筑物纵横交错的通道很多，便于埋伏兵力和进行巷战，以弥补我军机械化装备的不足。事实上，台儿庄大战发生后的1938年3月27日，300多日军突入城内，惨烈的巷战开始，中国军队凭借弯曲的道路和砖瓦结构的民居与敌人进行周旋，死守阵地，为外线部队完成对日军的反包围赢得了时间。
无论是从地理方位、还是从战略部署看，台儿庄大战运河防御及运河要塞的争夺举足轻重，事关全局。战争是残酷无情的，除了天时、地利，决定成败的因素主要是用兵的战略和策略。日军指河而攻，我军背河而守，4月3日，台儿庄大战异常激烈，日军集中全部兵力，准备决一死战。日军采取迂回战术，从东、南、北三面向台儿庄合击。午后3点，敌机10架，投弹60余枚，大炮、坦克齐轰，并且丧心病狂地使用了毒气弹。中国守军三十一师余部被迫退守台儿庄城南一隅，伤亡很大，日军占领台儿庄大部分区域。日军电台已向全世界宣布：“日本军队已将台儿庄全部占领，并将国民党最精锐部队全歼。”面对死守必致全军覆没的情况，池峰城师长请示孙连仲要撤到运河南岸进行休整。孙连仲请示李宗仁后电告池峰城：战士打完了你填上，你填完了我来填，有敢退过运河者，杀无赦。就是在这种危机关头，池峰城师长决心破釜沉舟，于是就有了“炸掉浮桥，官兵背水一战”最精彩的一页。正是有了台儿庄运河的屏障作用，加上决策英明，官兵不怕牺牲、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日军自败而退，才奠定了收复台儿庄失地，赢得了台儿庄大捷。事实证明，台儿庄在这里矗立起一道血肉之躯建立起的屏障，阻挡住了侵略者骄横的步伐和无耻之梦。
流水无情，运河无言。台儿庄城里的呼啸呐喊，碧血飞溅，落日照血旗，马鸣风萧萧。台儿庄，自从被二战毁灭性战斗后，好端端的百年遗物毁于一旦。尚存下来的遗迹少之甚少。诚然，要比华沙、斯大林格勒等多之甚多也。据导游解说，台儿庄遗留下来的古迹，就有53处。这就给后人恢复台儿庄古城带来第一手资料。一处处古迹上都遗留下多而又多的弹孔。这些弹孔似乎诉说着触目惊心的残酷战斗。台儿庄战争的残酷和无情，让我怦怦心跳，肃然起敬，不禁想起著名诗人臧克家的诗红血洗过的战场：“在这里，我们发挥了震天的威力！在这里，我们用血写就了伟大的史诗！在这里，我们泄尽了敌人的底！在这里，我们击退寇兵！在残破的北关城墙插上了国旗！台儿庄，一片灰烬；台儿庄的名字，和时间争长”
台儿庄是一面旗帜。它让日本强盗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为自己掘开埋葬自己的坟墓。台儿庄大捷深刻影响了第二次反法西斯战争，不仅鼓舞了中国人民的勇气，也鼓励了世界人民的勇气，使西方国家对中国刮目相看，促进了西方国家对中国反法西斯战争的支持。从此，台儿庄这片英雄的土地享誉全世界。
听着台儿庄种种美丽的传说，台儿庄永远是美丽的、神圣的、和谐的。护城河对岸高大的城墙，厚重的铁甲门，辈后隐藏着的古风在延续着；阁楼参差、画栋雕梁、檐飞角斗、百格门窗、青砖碧瓦间，建设者的智慧在闪光着；桥圆水缓、垂柳夹巷，一串串红灯笼倒挂在天上；乘一乘小船，坐一坐画舫，品一品香茗，听一曲古调，劳碌奔波的现代人，也在匆忙中歇一歇脚步。幽幽古城、古韵悠长，既有一处处名人雕塑，也有一个个剃头匠。西装革履的现代人啊，在快乐的同时，请不要忘记，曾经炮火的浩劫，留下的累累创伤。
我作为一个异乡之人，虽走出台儿庄古城，却没有走出梦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