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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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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每天有棋局,父亲,母亲,大伯,叔叔都是象棋迷。当时,奶奶常和我唠叨的话是:“千万别学下棋,你看他们,疯子一样,喊吃饭都不应,学会下棋,落个死皮。”我从那时起就不想学下棋,于是,虽然六七岁时就会摆旗子,却总是瞎打瞎杀,不懂得其中的奥妙。

    可能是遗传因素吧,大二时,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和宿舍的小六在教室学习,一男生与她闲扯,说到下棋,小六想学,那男生说,其实学会不难,学精就不易了,说着拿出一盘磁铁小象棋,边示范边讲解,听得小六云里雾里不知所以,而一旁的我却听着了迷。回宿舍问姐妹们,竟有懂的,于是,就杀了起来,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把我血液中的潜力一点一点挖掘出来,将宿舍的小将打败后,杀出206,去教室挑战。

    教室里便不可让我称霸称雄了,男生的棋艺相当高,他们常笑我太吝啬,连个“卒”都舍不得丢,怎么成大事?并教我“善于者谋事,不善于者谋子”“舍卒保车”等下棋之道。在他们,是很不情愿和我下棋的,嫌我棋臭,下着没意思,可经不住我软磨硬泡“请教一二”“学两招”他们便迫不得已边说闲话边和我玩,往往是我苦思冥想好半天走一步,对方马上就走,然后我又苦思冥想。

    这时候,赵小利同学走进了我的下棋圈子。

    赵小利系一男生,名字乍听起来蛮可爱,想象中会是一长发飘飘,亭亭玉立的少女,可一见其人,会大感意外:黑黑的,胖胖的,憨憨的,说话快而逗。记得刚入学做自我介绍时,他用保定话说道:“我叫赵小利,名字好听人难看,可我人好,心好,脾气好,希望成为大家的朋友,我的爱好是睡觉,对学校的印象嘛——,别的感觉还行,只是吃饭时站着,觉得很累,建议学校给食堂配凳子。”学生大笑,笑后又笑,连陌生的班主任老师都被他逗乐了。我正好坐他前排,他也是刚学会下棋,,于是每天一下课,我便转过身,摆开棋盘,撕杀起来,上课铃响,又匆匆收兵,下课接着战。

    赵小利棋很臭,男生没人跟他玩,所以,他很愿在我这儿找回点面子,而我寸步不让,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与他整天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他很不服气,觉得不能胜我一弱女子,心有不甘,于是回宿舍请教高手,学一两招后再来对付我,我再找破解之法。我输了棋很爱生气,总忍不住拍着桌子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赵小利说我生气的样子很可笑,于是每次看我要输的时候,我正皱着眉头思索,他便学着我的样子,拍着桌子,女里女气地说:“气死我了,又输了”那样子甭提多气人!气得我又摆开棋盘:“别得意,再来一盘!”遇到我想不出招来的时候,他便拿本书来看,回头告诉我:“你想吧,想好了告我一声。”或是往桌上一趴:“我先睡一觉,走好了叫我一声。”把我气得忍不住又拍桌子:“气死我了!”他便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我们在棋盘上度过了半年时光。想起那段日子,是快乐的,充满阳光的,如果不是那次考试,,我想,我们还会玩下去,我现在的棋艺会更好些。

    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们自觉收敛了一些,再不敢无休无止地在棋盘上拼杀了。当时,我由于感情上的困惑,心很浮很空,不知何去何从,有一种受煎熬的感觉。赵小利好象发觉了,怕影响我考试,便不再与我下棋了,无论我怎么央求他都不答应。我感觉自己更无所适从了,整天在那儿胡写乱画打发时光。

    有一天,赵小利递过来一小纸条(这对他,是很意外的,他是那种很羞涩的人),上面写着:

    阿雯,我看你心情浮躁,不好好学习,快要考试了,我们一起努力,如何?

    人生如下棋。只是,我们下棋的时候,这一步走错了,可以退一步,这盘输了,下一盘可赢回来,而人生的路只有一条,选定了就不能回头,慎之又慎!

    我的泪很快的流了下来,不知怎么,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考试的几门功课结果出来了,我两门不及格。

    按照学校规定,三门功课不及格要求留级,四门不及格就要勒令退学,而两门功课不及格的我,还有三门未考,可想而知,我的压力有多大。

    那天晚上,赵小利破天荒地约我出来,说有话跟我说,我颇感意外,莫名其妙地跟他来到学校的小花园里。嗅着月季花的芳香,伴着六月的风,感觉很好,赵小利悄悄向我透露了我第二门不及格的消息,劝我找找老师,说按我的成绩能及格的,只是老师好象对我有偏见,说我有些不务正业。我不想找,一个女生两科不及格够丢面子了,再去找,更没面子。赵小利说:

    “不行的话,我去,我和老师是老乡。”

    “怎么能你去呢?老师会问:‘她自己怎么不来?’”

    “那我陪你去!”

    说着,他低下头,借着学校的路灯光,我看见他脸红了。

    “算了,把剩下的几门考好算了,我不想再找了。”

    后来又说起毕业后的打算,他问我想不想去石家庄打工,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想回本县,回到父母身边,再说,他还在家等我。”

    他沉默了。

    从那以后,我们再没下过棋,连说话都很少了。

    毕业时,赵小利象从学校蒸发了一样,没写留言,没拍合影,没有互送照片,以至于我现在想联系他也联系不上,唯一留做纪念的,是那张小纸条,看到熟悉的字迹,当时下象棋的情景便历历在目,眼前又浮现出他憨憨的笑。

    在他,好象是有愧疚的,我的不及格,他觉得有他的原因,所以不再和我下棋,而我自己的原因,他却认为是我自己的事。

    赵小利,你好吗?看到以上的文字,你不会怪我写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