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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虽然王小贱口头上说厂子不会倒,但他心里怎么会不担忧呢?再强大的内心,也抵不过时代的变迁。他们哥俩就像是在自欺欺人,说着那些义气之言,为自己打气。试想一下,倘若厂子倒了,别说依邵阳一家,整个厂子里的工人如何生活?他瞒着依邵阳的那笔数字,让他彻夜难眠。如果再找不到投资商,下个月工人的工资都拿不出来了。
俗话夜长梦多,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再说李德阳自从回到M城后,就变了。叶冰也察觉了,可她也不问,只发现丈夫对自己不再温柔,对儿子却格外的上心了,事业和儿子成了李德阳生活的全部。
而后不久,依邵阳便走访于各政客家中,出入各种饭局,为了保住厂子,可谓是拼死一搏。叶冰的父亲是镇上有权威的人,依邵阳想到了借助他的关系靠近镇长,总比自己单枪匹马的要好得多。他拜访了叶老,带着一些薄礼。由于叶老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女婿和依邵阳的过节,还以为他们是要好的兄弟,便很乐意的帮他联络了何镇长。
受了叶老的指点和牵线,依邵阳千方百计托人在缅甸带回一块上好的古玉。何镇长,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稍微和他有点关系的人都知道,这何镇喜欢古玩,尤其偏好古玉。依邵阳带着古玉跟着叶老到了一个饭局。
饭局自然是在镇里最豪华和西式的酒店中,里面除了何镇,还有其他的当地官员。依邵阳虽然从商,却一直中规中矩,很少和这些人物来往,又或许就是因为之前的原则才导致今天厂子面临的危机。这些个官员,个个猪头肥耳,和桌子上的大鱼大肉显得好突兀,就像一头猪冲进了野猪的专属森林。依邵阳一进场便开始“热情如火”,这个握手那个握手,这个递烟那个递烟,倘若不是叶老在,他不敢想自己在那些“肉”的眼中会显得多么不屑。
饭局用了最好的茅台,喝得各位“肉”飘飘欲仙。何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将前面铺垫许久的请求直奔中心。
“何镇啊,你看我这个侄子,最近厂子不景气啊!手上拿货也迟迟出不去,这块,是不是归您负责啊?哈哈哈!”
何镇听出了是请求,甩了甩手中的酒杯,努力瞪大着他的小眼睛,指着叶老,没说话,又转而指着依邵阳,嘻嘻的笑到:“你侄子,既然是叶老的侄子,那当然归我管!!”
叶老听后立刻举起酒杯,同时依邵阳也立刻将自己和叶老的被子倒满了茅台,“那何镇,你可得说话算话!我们干了,您随意!”说罢,二人一饮而尽。
何镇见他二人如此爽快,也正经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茅台,满满的到了一杯,“邵阳,我何某说到做到!我干了!”那茅台在他喉咙发出快速的下滑声,一忽儿过。
见这样,依邵阳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一点点,他将手中的酒杯翻转向地,嘴里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他从身后拿出那包装好的古玉,“何镇,这是我托人在泰国带回来的一块玉,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呢~要是不喜欢就留给贵公子做玩物也行啊!”
何镇长看着那盒子里那上好的古玉,眼里放着光芒。他是爱玉者,自然是懂玉的。这玉,绝对是一块上好的而且具备收藏价值极高的青玉。他努力压制自己的喜悦之情,微笑着说:“恩,不错,是快不错的玉,看来犬子一定会喜欢的!”依邵阳听到这里,心里慌了,难道真的不讨喜?!这个时候叶老看出了何镇长的深意,扯了扯依邵阳的衣角,大笑起来!“哎呀!何兄,什么玉不玉,大家都是自己人,邵阳刚好有个朋友在泰国做生意,这不知道您喜欢玉吗,就托他找了快好玉过来!彼此间的小礼物,没大碍,你收下便是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何镇长也附和着叶老,“好好好!下次我也找人带副上好的画给你,哈哈哈!”
说罢,桌面上又是一阵阵的欢笑。
当桌面上的茅台瓶子都见底时,桌上上的人也都倒下了。依邵阳本设置了下半场,让这些老爷们个个抱得美人归,现在好了,省下自己这笔钱,醒着的依邵阳想到这里心里再次舒畅了。他望着那一个个摇摇欲倒的爷们,这些大爷不会醒来就忘记我厂子里的事情吧?
依邵阳走出了包间,来到结账台。柜台的姑娘很礼貌的对着他笑,然后递过账单,就像阎王爷笑着递给你生死簿。他忐忑的接过账单,眼睛慢慢锁住那不短的阿拉伯数字——8000,他心里骂了一句他妈的!然后把钱包中的一张银行卡递过了柜台小姑娘。那小姑娘依旧机械的对着依邵阳微笑。不知道为何,依邵阳觉得这个笑怎么那么恶心,让他那一点酒意全然不存在了。
依邵阳回到包间,轻轻的推了推叶老,“伯父,伯父。”趴在桌子上叶老抬起头,惯性的抓住已经倒下的杯子,然后向前举了起来。依邵阳木木的望着这个老家伙,然后提醒到:“伯父,该散场了。”好在叶老没有深醉,恍惚着站了起来。依邵阳随后给他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他。叶老咕噜咕噜的将这一大杯开水一饮而尽。
随后依邵阳和叶老依次将这些大爷都送走之后已经深夜了。
离开的时候叶老语重心长的对着依邵阳说:“小阳啊,以后要多和他们走动走动才好啊!”
依邵阳点了点头。
(18)
依邵阳回到家中,妻女已经睡了。他想看看宝贝女儿,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又折了回来,进入了浴室。
这次他没有挤三次沐浴露,而是快快洗净身上的酒味便结束了。
推开女儿的房门,轻轻的走近床沿。时下已经是接近秋天了,风起凉了,变干了。女儿皮肤白净,像自己,一到秋冬,两脸儿就干燥的发慌,他和妻子总是要帮她擦好上好的乳液才能她出门。女儿又忘记关小窗睡觉了,依邵阳心里揪了一下,莫名的。他起身,走近小窗,将头探了出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偶尔听到一些稀疏的蛙叫,因为临秋,蛙都藏起来了。风很凉,将依邵阳的湿头发吹了起来,那同样稀疏的头发,在风中显得有许滑稽。柳如怎么没有对女儿进行睡前检查呢?想到柳如,依邵阳脸上惬意的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将头缩了回来,关了窗,走回女儿床沿边。女儿均匀的呼吸声,让依邵阳很快平静下来。他轻轻的躺在女儿身边,抱着她,静静的进入了梦乡。
柳如躺在床上,静静的等待丈夫,却怎么也等不来,明明就回家了。如果说这个时候柳如还能安然入睡,那她就不值得这两个如此完美的男子爱着呢。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掀开被子,下床了。
她重复着丈夫刚刚的动作,轻轻的推开女儿的房门,眼前的一幕让她心里狠狠的揪着。丈夫侧着身子,温柔的抱着女儿,父女俩几乎同步的呼吸声,敲击着柳如的内心。她想起了那个刚刚被自己抛弃的生命,泪水很快就湿润了眼眶。她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走回自己的房间。
(19)
而此时王小剑夫妻俩也是深夜未入睡。
“上次那批货好不容易销了出去,但却只能持平成本,我们现在连周转的资金都不够。现在我们的销路全给政府新出的政策给堵塞了,如果这批货再出不去,又找不到投资商,我们………”王小剑忧心忡忡的对着妻子说。
“今天依兄弟不是约了何镇长去饭局么?情况总会好转的啊!”
妻子的这席话,让王小剑更加担心了。他以为依邵阳会叫上他去应付这个饭局,没料他竟然一个人去应付!依邵阳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和政府打交道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别的厂子都能顺利转型和生存时,他的厂子却几乎濒临绝境。
上次那笔帐,他还没报给依邵阳。在上个月厂子支付完工人的工资后,已经没剩下多少周转的资金了。但自己给依邵阳的帐却显示周转资金是完好的,要是这次还找不到好的销路和投资商,那厂子必死无疑了。
哎…….
王小剑沉重的叹着气。这要是厂子散了,自己又何去何从?身旁的妻子也是在厂子里做,哎……
“你别叹气了,事情总会好的!”作为一个帮不上忙的妇人,她只能这样安慰王小剑。
漫漫长夜,就这样在漆黑中度过。这个小镇上,有人舒心的过着每一天,有人谨慎的度过每一时,也有像依邵阳这样拴着老少在一根弦上,面临危机随时会崩塌的家庭。小城好静好静,在这种静的让人害怕的夜里,仿佛一场天灾袭来,小城便可以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