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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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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露鱼白,初破晓的冬日薄阳悄悄透过窗扉,洒在床榻上,那一对缠抱得犹如麻花辫的人儿身上。

    几乎是出于直觉,在晨光悄悄跃上眼皮的那一瞬间,丁喜芸便醒了。

    屋里的炭炉早灭了,而她还处在无比的温暖当中。

    她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男人的长臂重重搁在她的腰上,她的头枕在男子另一只长臂上,脸埋在他的颈窝,连身子也被男人紧紧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偎在那怀抱中,她温暖而满足,恨不得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天地间唯独他与她

    像是感觉到她痴痴的凝视,他轻扬唇角微笑。“睡得好吗?”

    微沉低哑的男性嗓音蓦地落入耳畔,她一惊,猛地由沉醉的思绪中惊醒。

    “你、你醒了!”

    “刚醒。”以鼻尖亲密地蹭了蹭她的鼻,他睁开眼笑睨着怀里的人儿。

    昨儿个来不及更衣,两人居然抱在一起睡着了。

    刚醒他便发现,她如瀑般的长发迤逦在臂上,连髻上的发带也松垮垮掉了几条,散落在他身上,让他纯阳刚的气息中多了一丝柔软。

    莫名的心头一暖,他开始喜欢与她同床共枕的感觉。

    近近瞅着他含笑的俊颜,她羞怯怯地说:“和你一起睡很温暖。”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以及他散发着暖意,让她无比安心的体温。

    闻言,他的唇咧笑得更彻底,眼底眉梢染上笑意,得意得很。

    “以后我们可以天天睡在一起。”

    “你害不害臊啊!”她娇斥了他一声,不像他可以把这么亲密的事挂在嘴边。

    “不害臊。”他答得坦白,笑得理直气壮。

    瞧他那模样,她没好气瞋了他一眼。“我不和你闹。”说着,她试图起身,却赫然惊觉,她被缠得死紧。

    男人的大手落在她的腰间,有力的长腿勾住她下半身,她真的是动弹不得。

    “别走,我还想睡。”察觉她的意图,他将她圈抱得更紧,霸道得令人无奈。

    “可我不想睡了。”

    往常她起得早,梳洗后会煮些东西塡饱肚皮,接着开始绣客人指定的荷包绣件。

    “再陪我睡一会儿,晚些我要进赌坊,得养足精神才成。”

    他跑了趟泉州,积累了几日的账册未看未整,若再放任着不处理,他别想有看完的一日。

    “我自己留在这里吗?”她惊声开口,表情难掩无助地问。

    她不安的神情及语气里的依赖,触动他的心。

    “放心,我不会留在赌坊太久。”将她拉贴得更近,他抵着她的发保证。

    “我不要自己一个人。”

    他口中的小院落并不小,里头全是她不认识的人,这般陌生加深了她内心的不安。

    “你不是一个人,这里有一屋子仆役,你有需要就唤他们。”

    “那不一样。”透着些许失望,她喃喃道。

    她生来不是千金大小姐,哪敢指使他那一屋子的仆役,再说没他在身边,她就是不安。

    “你这是在同我撒娇吗?”他低低笑着,表情有些轻浮、有些故意地问。

    “你讨厌!”她又羞又恼,气呼呼地槌了他一下。

    她是真的感到害怕、不安,他居然还坏心眼的笑话她。

    握住她挥来的秀拳,他柔声安抚。“你乖,若是真闷了,就到厨房找季婆婆学烧菜,她老人家肯定很乐意教你,你放心吧!我不会去太久。”

    她向来不是无理取闹的女子,被他这低声一哄,就算心里不安,也很难再坚持。

    “你若骗我,今晚就不让你上床。”她故作凶悍状,捏着他的挺鼻出声恐吓。

    “凶巴巴。”他撇撇唇怪声怪调的抱怨,黑眸子深处有着似要满溢的爱恋,脸上笑意却未减半分。

    她瞋了他一眼,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他却早一步攫住她的唇。

    心颤动不已,深知自己反抗不了他甜蜜的吻,她低咛了一声,任他湿热的舌一寸寸钻入口中与她的舌亲密缠舞。

    许久、许久之后,他放开她的唇,抵着她的额气息不稳地说:“今晚我们一起回去见我爹。”

    她惊愕地眨着眼。“见、见你爹?”

    “没见到你,我爹不会死心,会继续帮我物色对象,或许还会以为我为了逃避亲事,扯谎骗他吧!”

    她听城里百姓说过,他与他爹水火不容的传闻,再加上自己贫寒的出身,她很怕卑微的自己高攀不上他。

    “可我”

    看出她内心不安,他温柔安抚着。“我爹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更不会有门当户对的门第之见,他只要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

    相较于她的忧心,余夙廷依旧是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又不是你爹,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心疼她,自然把话全说满了,好让她不用担心吧

    “因为我是我爹的儿子,我喜欢的,他怎能不爱?”

    “听说你喜欢的,你爹都不爱。”星眸含瞋地觑了他一眼,她完全乐观不起来。

    他一愣,瞬即笑开。“其实大家都夸大我和我爹的关系了,数来算去,我让他头痛的,就是赌坊坊主的身分和不愿读书当仕生,效忠朝廷。”

    “或许得再加上我。”她幽幽开口,一颗心惶恐不安极了。

    笑睨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余夙廷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柔声安抚。“他会喜欢你的,相信我。”

    心跳得像要蹦出胸口,丁喜芸偎在他温暖的怀抱,心里暗暗想着,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当妾或当丫鬟都没有关系

    随着雾气袅袅上升,一股茶香丝丝缕缕飘散在气氛颇为凝重的大厅中。

    目光与眼前那一对人儿对峙了好一会儿,余鸿蔚忽然叹了口气,掀开茶盖子,闻香、观汤后才啜飮一口。

    那天,儿子当着宋晖月的面撂下狠话后,他差人稍稍调査了儿子想娶的姑娘的家世背景。

    不査还好,一查他气得火冒三丈。

    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堕落到想娶个赌鬼的女儿,摆明了是嫌忤逆他忤逆得不够,存心要娶这样的女子进门来气他。

    知道儿子藏娇在小院落,他还想找个时间直闯“贼窟”却没想到两人倒自动送上门来。

    此时厅里静谧无声,窒人的氛围有着山雨欲来的紧绷。

    悄悄打量着余知县面容冷肃、不苟言笑的严谨,丁喜芸如坐针毡,整个人绷得好僵,突然桌面下的手被一双大手暗暗握住。

    她一惊,抬头一望,只见余夙廷朝她扯唇一笑,那笑是无声的抚慰,彷佛要她别担心!

    她微扬唇回以一笑,向他道谢。

    另一端,余鸿蔚静静品着茶,明察秋毫的锐眸却未放过两人间无声流转的亲密。

    没想到短短一盏茶时间,他不经意捕捉到两人之间,无法掩饰的亲密互动,自自然然、甜甜蜜蜜,无半分矫情,他心里有种大势已去的预感。

    “丁姑娘你请回吧!我是不可能答应让你过门的。”搁下茶杯,余鸿蔚斩钉截铁地道。

    “爹!”

    “若丁姑娘家世清白倒也算了,但她爹是个赌鬼,我不可能允个赌鬼的女儿进门!”余鸿蔚毫不顾忌这般言词是否会伤人。

    他生平最痛恨“赌”对于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之人更是嗤之以鼻。

    余家有他作主,他便不会允这门亲事。

    “我带她回来不是让你羞辱她,我们走!”不知老爹会如此不留情面,余夙廷气得拉着丁喜芸欲走。

    她握住心爱男子的手,心平气和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芸儿!”

    “余知县说得并没错。”早料想自己有可能不被接受,丁喜芸缓缓道:“其实芸儿从没想过要当欢爷的妻,只要余知县同意,让我留在欢爷身边,当妾或当丫鬟都没有关系。”

    在余夙廷接她到小院落住后,她已暗暗打定了主意。

    她这话同时让余夙廷诧异地暗抽了口气,余鸿蔚更是怀疑地挑起灰眉,对她的话充满质疑。

    “我知道我的身分高攀不了欢爷,没有名分也无妨,求余知县成全。”知道余鸿蔚不可能轻易应允,丁喜芸语气轻柔、诚心恳求。

    “没有名分也无妨?”完全没料到她愿意如此委曲求全,余鸿蔚问。

    “是。”她再坚定不过地颔首。

    听她这一说,余夙廷懊恼地出声阻止。“芸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安心留在你身边的方式。”她坚决地开口,晶灿的眼眸闪着无比的温柔、坚定。

    看着眼前性格坚韧的小女子,余夙廷心疼她的坚强,想娶她进门的心也更加坚定。

    从两人相识以来,她总是这样,带给他强烈的震撼,他那颗未曾安定的心,被她收服,起了安定的心思。

    “我不会同意让你用这样的方式留在我身边,我要娶你,用八人大轿扛你进门的明媒正娶!”

    她闻言恼声轻斥。“廷你为什么总和我唱反调!”

    “唯独这件事我不让步。”他神态认真地说。语落,他转向老爹。“爹,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芸儿,我已经决定娶她。”

    瞧这状况,余鸿蔚头痛不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