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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从那一次余夙廷在她的小摊前“状似”忿然离去后,丁喜芸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没想到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天天找她报到。
余夙廷出现时脸色总是不太好,同她聊的不外乎是一些重复的话,要她别当天下最傻的女人,拒绝他的大发慈悲的“恩赐”而她依旧坚持自力更生。
他们的意见总是不合,有时他甚至翻脸甩袖离开。
但,隔天丁喜芸又会见到他再度出现。
日复一日,她已经弄不清余夙廷究竟是太无聊,还是担心她跟老爹一样,赖帐不还银子,所以非得天天来监督她?
这一日,天气阴阴的,灰蒙蒙的天空有着将下雨的前兆。
她一如往常出门摆摊,就算天候不佳,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热络如昔。
让她感到不习惯的是,在余夙廷原本该出现的时辰,却不见他的身影。
先前,她瞧他杵在摊子边瞧得心烦,今儿个没见着他,反而没法静下心来,胸口充塞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
他为何没来?
染了风寒?
抑或是赌坊又被知县老爷封了?
还是遇上什么事了?
一个个揣测冒出心头,她本该落得轻松,没想到整个心思反而悬挂在他身上,得不到片刻安宁。
突然,天下起雨,灰蒙蒙的天空,纷落细如牛毛的雨丝,她匆匆回过神,怕雨越下越大,连忙取出油布遮住摊子。
她只担心荷包被淋湿,却让蒙蒙细雨弄得自己一身狼狈,吸了水的单薄衣衫湿漉漉地贴着她娇小的身躯。
在她兀自忙碌时,远远的,撑着把油伞的颁长身形快步朝她走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乍见她憔悴慌忙的身影,余夙廷忍不住厉声走了过去。
丁喜芸侧眸循着声音来源,眼底映入他严厉的神情,心猛地一促。
“欢爷?”
“我问你在做什么?”
看着她无视自己被雨淋得一身湿,反而忙着顾那几个不值钱的荷包,他心里有一把莫名火直窜而上。
头一次见到他眼神里带着怒意,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嗫嗫嚅嚅的回答。“下雨了,我在等雨停”
他当然知道下雨了,原以为她今天会收难休息,没想到她仅是盖上油布“等雨停”?!
她为了赚钱做到如此地步,让他心里那把无名火燃得更炽。
她的坚定与不服输的性子,彰显出只懂得玩乐的他,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纨裤子弟。
余夙廷一把拽着她的纤臂,怒声道:“跟我走。”
“你带我上哪去?我的摊子怎么办?等等,你、你不能”她突然被拉着走,视线慌张地落在她的荷包上头。
“不要管那些东西了!”将她纳入伞下,余夙廷强势的带着她离开,过分贴近的距离让他再次发现,她的身子有多么单薄纤瘦。
她唇色苍白,身子微微发着寒顚,透过她湿透的衣衫,可以感觉到她的身子有多冰冷。
“可是,那些全都是银子啊!”她难以置信地瞥了他一眼。
那些荷包,全是她熬夜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就这么摆着,若让人拿走她的心血不全白费了。
“我全买下!”
感觉他莫名的怒气,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挪着脚步,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
静默不过半刻,她近乎赌气地开口。“十五两,谢谢。”
其实那些荷包算来最多值十两,但因为他霸道且莫名其妙的行为,丁喜芸昧着良心多收了五两。
“十五两?”淡瞥了她抿着唇的固执脸儿,他冷嗤了声。“眞不知道你硬逞什么性子!非得这么折腾自己。”
听他又要旧事重提,她连忙转移话题。“你到底带我上哪?”
雨越下越大,将两人打得衣衫尽湿,余夙廷见手中的油伞起不了半点作用,索性把伞傍丢了。
惊见他反常的举止,她又是一脸错愕。
“这样我们都会淋湿啊!”“有什么分别吗?伞这么小,两个人撑还是湿透,不是吗?”
“可是——”瞪大了眼儿,丁喜芸难掩惊讶,他这般率性的举止,实在让她难以理解。
不理会她诧异的模样,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用跑的吧!”
她尚不及反应,他的大手改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跨大脚步,真跑了起来。
不是吧?
见他加快了脚步,她无力低吟了声。
昨儿个为了多绣个荷包,她熬了夜,人已经不怎么舒服了,这会儿急雨打在脸上,她睁不开眼,也没力气跑。
察觉她跟不上他的脚步,余夙廷微拧眉,倏地顿住脚步打横将她抱起。
突然被拦腰抱起,她吓得花容失色。“快点放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余夙廷瞧她夸张的反应,实在忍不住又逗了逗她。“我要扒光你。”
“扒、扒光”不知是冷得打哆嗦,还是被他吓得语无伦次,她气急败坏地抡起粉拳朝他身上招呼。“你放开我、放开我!”
怀里的人儿挣扎得厉害,他却老神在在的附在她耳边轻语。“乖乖的闭上嘴,否则别怪我用吻封住你的嘴。”
她的身子猛地一僵,不敢相信他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出口威胁、轻薄她。
威胁奏效,余夙廷满意地扬唇淡笑。
这下他明白,该使出哪一招来对付怀里倔强的姑娘了!
被他抱着,丁喜芸隐约感觉到人们投来的好奇目光,为此,她尴尬地将脸儿埋在他胸前,不敢抬起头。
丁喜芸埋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颈上的脉动与气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与疑惑。
她轻拧着眉恍恍惚惚想着,同样淋着雨,为什么他的身体还能这么暖和?
他的体温将她缓缓包围,暖到让她忍不住偎近,想藉由那温度取暖。
她细微的动作让他咧嘴一笑,嘴里却依然忍不住揶揄着她。“怎么?知道我的好,舍不得离开了?”
当他戏谑的笑嗓透出胸膛撞入耳膜,她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
“谁舍不得了,你别胡说!”她惊惶地辩解,却发现他不知在何时,抱着她进入一间客房,心中又是一惊。“这、这是哪里?”
“客栈。”
不似他轻松自若的神态,她惊恐得小脸发白。“客栈?!你带我来客栈做什么?”
“咱们淋了一身湿,不找个地方泡泡热水换身干爽,怎么成?”垂眸打量着她惊慌失措的可爱神情,他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
她意识到两人共处一室,怔了怔,瞬即回过神。“不用了,请欢爷放下我,我要回家。”
瞧她过度紧张的反应,余夙廷真是哭笑不得。“你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你才奇怪!没事拉着人家淋雨,淋湿了才进客栈泡热水换身干爽,我看你根本是图谋不轨!”她生气地回瞪了他一眼,双眼却定在他淋了雨的脸上,怔怔恍了神。
雨水沾湿了他的发,润泽了他俊逸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有些潇洒不羁。
当一滴水珠沿着他的挺鼻滴落她的颊时,她的身子猛地一颤,被那滴似乎沾染着他的气味、他的温度的水珠给震得心怦怦狂跳。
误将她那一颤当成禁不住冷意的哆嗦,他蹙起浓眉。
“你很冷吗?”
“不、不冷。”她拚命摇头,怕他会发现她内心因为那滴水,产生的莫名騒动。
“不冷?”他不信地挑高眉,就近打量着她泛白的容颜,抱紧她因为冷意微微颤抖的身子。“我已经吩咐店小二尽快送上姜汤及热水”
他抱紧的动作让彼此的身体更加贴近,那亲密,也让丁喜芸错愕地瞠大双眼,身躯瞬间变得僵硬,没心思听他说了什么。
发现怀里的人儿绷得极紧,他不解地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紧紧圈抱着自己,圆瞠着眸,充满警戒的挤出一句话。“你休想扒光我的衣服!”
看着她一副扞卫贞节的模样,余夙廷管不住失笑出声,终于明白她的心事。
“我在你心里真这么下流?”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自知有愧害她淋了雨,还湿得更彻底,软玉馨香在抱,他难得不起半分邪念,一心为她思量,没想到她心里挂记的只是怕他趁机轻薄她?!
他啼笑皆非地扬了扬嘴角,松手让她坐在房里的木椅上。
“你不是很珍惜每一次赚银子的机会吗?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若染上风寒,还有办法赚银子还我吗?”
听他这话,丁喜芸愣了愣,为什么她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这是关心她的意思吗?
不、不不!她甩了甩头,甩去那种愚蠢的推测,依余夙廷的劣根性,一定是怕她病了,赚不到银子还他而已。
在她深思之时,店小二的声音传来。“公子,热水送上了,现在替您搁水。”
诧异看着店小二进进出出的张罗着,有一瞬间,她责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余夙廷可能这么“君子”吗?
不知她脑中转着什么念头,同样是一身狼狈的他离开这间房,打算好好泡泡过热水澡,再来找她。
但,让他意外的是,待他换上一身清爽,重回到隔壁房时,竟见方才差店小二送进去的姜汤、新衣衫连动也没动过,而她早已不见人影。
静静杵在空无一人的客房,余夙廷大受震撼。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深知她的个性,却没想到她不接受施舍的原则竟如此坚定。
就连这一点小小的善意她也不愿意接受?
顿时,他感到啼笑皆非。
他完全没办法理解,无赖似的丁老头,怎么会生出像她这般固执、这般傻气的女儿?
同时,莫名的,一抹打由心底涌上的笑意攀上唇畔,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彻底底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