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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行人被秋夜的寒气撵着往家赶。马小路不能回家,在这个城市他没有家,甚至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他只能在大街上闲溜达。
他感觉有点儿冷,手抄进兜里,触摸到几个冰冷的钢崩子感到钻心地凉。从家里出来时,媳妇塞给他五百块钱,这才几天时间,花的就剩下这点儿。最要命的是,钱花了仍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今天找的活儿倒是不赖,张口要一千块钱的押金。上哪儿去弄钱呢?偷,对,去偷去抢。这个念头一出现,吓得他打了个激灵,头一缩,眼向四周扫视,好像他真成了贼,虚出了一身冷汗。
他很快镇静下来,只有这一个法子去弄钱。
他在一个黑黢黢的墙角蹲下来,像只猫头鹰寻找着猎物。他把单身女人列为抢劫对象,女人一般都穿高跟鞋,跑不过他。过了后半夜,目标仍没出现。他不想再等下去,站起来朝郊区走。他听说郊区人有钱,偷了钱也好逃跑。
郊区住宅是一排排的独院小楼。马小路抬头看了看高墙,他人矮胖试了几次都翻不过去。于是气急败坏地一户挨一户的踢门,引来一声接一声的狗叫。
门踢开了,他感觉并没用力。原来门没锁。他暗乐,想必主人粗心忘了锁门,活该倒霉。
小路踮起脚尖慢慢朝一楼走,房门虚掩着,仍没上锁,他又是一阵窃喜,毫不费力地进了一楼大厅,急忙胡乱翻找起来。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微弱的声音,你回来啦?大福,是你回来了吗?声音吓了小路一跳,他立即停下翻动,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四下张望,并不见人。
他按住“砰砰”狂跳的心,悄悄贴近里屋,轻轻撩开门帘一角查看里屋动静。从被窝的形状看,像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哦,原来只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他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女人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大福,你还没吃饭吧,饭在锅里,你热一下再吃。
小路站着没动。
还不快点儿去吃饭,在门那儿站着做啥?
小路头发根子一乍,心想可能被女主人发现了,转身就想逃。
大福,我知道你喜欢吃蒜,蒜剥好了搁在饭桌上。
小路下意识地看了看饭桌,果然躺着几瓣泛着白光的大蒜。他揭开锅盖一看,一大海碗白生生的大米饭,还有一盘炒菜。小路馋得咽了一口吐沫,他实在是太饿了,顾不了许多,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起来。
“哇!哇!哇!”里屋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接着是女人的一声惊叫,哟!不好,孩子发烧了。你吃完了没有大福,吃完了过来给孩子拿退烧药。
小路大着胆子进了里屋,慌乱地翻动抽屉。他拉开抽屉摸到一沓钱,急忙揣进兜里。女人说话了,瞧你这臭记性,药在第二个抽屉。找到了吗,快着点儿,干活总是慢腾腾的。小路找到了药,拿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说,去倒杯开水过来,暖瓶在外间屋的饭桌上。小路把水和药放到女人能够到的地方,就想赶紧离开。
黑灯瞎火的你能看见喂药啊,女人说着话拉着了灯。一道刺眼的白光射来,小路的心“忽悠”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儿,眼一闭,心想完了,他彻底被发现了。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睁开眼一看,被窝里探出一张惨白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正对着他。原来是一个盲女人。
孩子的身子像个小火球一样滚烫。小路给孩子喂了药,孩子不吃又全吐了出来,舞动着四肢大声哭闹。
女人起床披了件衣服,摇晃着虚弱的身子用手挠了几下蓬乱的头发,拿猴皮筋儿在后面扎了个马尾说,去医院吧。小路抱上孩子往外走,盲女人跟在后面。刚走了几步,女人说,第一个抽屉里还有一千块钱,你去拿上交住院押金。
小路假装拿钱,开启了两下抽屉。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跟随这对母女去了医院。
小孩子输上了液,不再哭闹,安静地睡着。小路把住院手续放在床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听到盲女人自言自语,你走吧,我早听出来了,你不是大福。大福在前几天的施工中遇到塌方,埋在了坑里,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我给他留着门,大福命大,我想他会回来的。对了,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有塌方的消息吗?
小路在报栏看到了这条消息:施工人员已埋六天,生还希望几乎是零。
盲女人见小路不说话,急急地问:报上咋说的,你倒是说话呀,大福是哑巴,你不会也是吧。
小路终于开口说话:报上说,人还活着,正在紧张抢救。
噢!太好了!我想大福还活着,他不会扔下我们娘俩走的。女人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她揉搓着孩子的小手说,妞妞,等你爸爸回来咱就回老家种地去,再也不让你爸干这种危险活了。
小路走出医院时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