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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官们回去奋笔疾书写奏本,挑起事端的云衍却悠闲起来,在飞霜殿侍疾,喂庄妃喝了药。
庄妃习惯了听着宋静节念经的声音午睡,偶尔宋静节没来,白日便难得心静,翻来覆去的不安稳。拂冬只好去请,宋静节便日日午饭后来飞霜殿。
等庄妃睡了,才和云衍一道回棠妆阁,秋高气爽,云衍的伤每两日换一次药,药却是每日都得喝的。孙问行守着,用庄妃那儿的小炉子熬好了,再捧到棠妆阁去。
云衍换了药就坐在床边看书,缓带轻袍不甚清闲。
宋静节如今也算是经过事的人,以前不听不问图清静,现在却不想再做聋子瞎子了。放王忠和忆书去各宫里走动,松子、花生、雪片糕、善果一样抓一点装出个小食盒,拎着去找从前认的干哥哥干姊妹们,闲聊一下午,该知道的也都打听的差不离了。
云衍只管挑事,后面却不发一言,只去见了沈家舅舅们。沈家自有清客门人,这些清客门人里也有和都察院沾亲带故的。后面任由御史们怎么蹦跶,云衍都不开口。
谁都知道程阁老是假病,可为了避开云衍的锋芒,装也装的很低调。家里门都关了,谁来也不见,还特地叮嘱驸马孙子,这几日就让公主不要回宫,大家都老老实实待在程府里,逗猫养鸟,等风声过了就好。
太子快二十了,正是激进反叛的时候,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老师的话奉如纶音,身边围着一群奉承拍马的人,渐渐就摆起了太子的架子,他尊师,却也要求老师们尊君。
近两年太子和那些年轻人更谈得来,纸上谈兵说的头头是道,仿佛一旦接手北齐就能立马整治吏治、扫荡六合。年轻人摩拳擦掌要做一番大事业,渐渐瞧不上老大人的中庸稳健之言,程阁老说的话,十句里也就五句能派上用场了。
太子重名分,自觉是这天下日后的主宰,除了皇帝,向谁都不肯低头。特别是那几个兄弟,同是皇孙贵胄,太子却非要贬两句,才能显出自己的高贵。一人独大惯了,从皇帝开始让四皇子参政,太子就变得越发急躁,视兄弟里的有能者为眼中钉,无能者更瞧不上眼,每每碰到二皇子,也不管年齿长幼,端了架子就训。
这些程阁老也劝过,可却是劝,太子越变本加厉,到后来程阁老也转过弯了。古来立储,要么立长,要么立嫡,要么立贤。太子既不长也非嫡,就在这个“贤“字上入了魔,要压着兄弟们出不了头,才能一人独“贤”,坐稳这个储君。
这不是正道,程阁老失望归失望,可做了十来年的太子老师,现在也下不了船。
比方这回,四皇子要向太子撒火,这火就烧到程阁老身上。四皇子刚办好了差事,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程阁老不想掠其锋芒,把事情激化。等他消了气,皇上自然会帮着把事情平息,太子现在地位还稳固,太子老师的地位自然也动不得。
可太子是听不得这样示弱的话的,只能别人避着他,他怎么能避着别人。这些话越是给太子说,太子只怕越要拼个你死我活。好在自从中秋过后,太子突然就又老实起来,朝堂上皇帝也不怎么问他,他站一个上午就回东宫,让程阁老少操很多心。
谁知道这回太子又开了口,朝堂上不仅骂了四皇子,还训斥了都察院的御史,程阁老听到消息半晌没说出话来。
其实这件事程阁老有些心虚,禹州是他的故乡,事一出来,他就写了信回老家。老家那里查明了回信,那些勾结官府的人里头,确实有一个程家旁支远亲,还有一个从前的家奴,后来放出去的,在外头打着程阁老的名做生意,官府都让他们几分。
等第二天,都察院和六部给事中的奏本雪片一样飞到皇帝案头,有的要给四皇子请赏,有的要请旨严查禹州之事,果然还有几本参了程阁老,直言程阁老纵容禹州老家的亲族和家奴趁灾压价,鱼肉百姓。
程阁老就真病了,还请了太医去瞧。
事情愈演愈烈,云衍却越来越闲,在棠妆阁一坐,或是拿了宋静节的话本看,或是和她下棋,或是给她调色,看她画画。
云衍腻在棠妆阁,孙问行最高兴。在撷芳殿里云衍一日说不到两句话,端了药来也皱着眉不喝。孙问行从云衍一出生就伺候他,知道这个主子打小就不爱吃带苦味的东西,小时候偷偷把药倒进花盆里,把庄妃娘娘养的一株十八学士都浇死了。到现在了,拂冬姑姑还时不时提殿下不肯喝药的事。
药端进棠妆阁,云衍依旧装作没看到,孙问行也不敢劝,把药往小几上放了,再做出一副恳求的样子看宋静节。
最开始宋静节看不明白,孙问行媚眼抛给了瞎子,不能在内室久待,苦着脸出去了。
等药都快凉了,云衍放下书站起来:“你今儿不画了?”
宋静节眨眨眼,猛然想起初进宫时,拂冬带着范太医给她看病,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您安心养病,万不能和四殿下一样,怕吃苦药就都倒了。”原来这竟不是玩笑话,宋静节拿团扇遮住半张脸,歪着头一双水眸冲着云衍弯起来。
云衍以拳抵颌咳了两声,见宋静节笑的灿烂,也忍不住摇头勾了唇角。端起药碗,闻着苦味先皱紧了眉,仰头一口喝完了,带着气似的,把碗重重放到案上。
宋静节突然从榻上跳下来,趿着软鞋出去,回来手上端着一个白玛瑙的小碟子,笑盈盈地递到云衍面前。
云衍舌根都是苦的,看着宋静节的梨涡就觉出来微甜,就先舒展了眉目,拈一枚蜜饯放进嘴里,从舌尖一直甜到心口。
宋静节把玛瑙碟摆在云衍手边:“你别为难孙问行了,他总是为你好。”
云衍喊着蜜饯低低一笑:“他可找着好靠山了。”
宋静节拿起绣了一半的玉兰花,从白色到艾绿色分出十来种颜色:“他的靠山是娘娘,我听念礼说,之前你少吃了几顿饭,娘娘都招他过去问过。你看他急的,这药要是再不喝,他只怕要去找拂冬姑姑了。”
提起庄妃,云衍的笑意就慢慢敛了,庄妃如今连床都起不了,雪白的脸盘像纸片一样,云衍看着就心酸。卷起书敲着桌案:“还没谢你。要不是陆将军及时救了我,恐怕真回不来了。”
宋静节拿着线,每种颜色比一比,挑了个浅玉色穿针:“救你的是陆将军,说服陆将军的是三当家的,帮我递信给三当家的是敏敏。只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成的,你要谢就谢虎牙寨吧。”
云衍点头,把案几往自己这边拖一些,免得挡着绣绷上的光:“虎牙寨是要谢的,羊肠谷还要靠着陆将军去收服,外祖父自然会帮他请功。你既然喜欢陆姑娘,等这几日风波过了,就接她进宫陪你吧。”
宋静节手上捻着针,侧过脸睁大眼睛:“真的?”
云衍宠溺得看着她:“你想陆姑娘了就和熙春姑姑说,用母妃的人去接。”
宋静节点头笑起来,抬抬手里的绣绷子:“我早想当面谢谢她了,这个就是送给她的。这个姑娘可有意思呢……”
云衍也不翻书,听她说着上次见陆敏敏的事,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宋静节盼着外朝的事快点定下来,可事情渐渐闹大了,皇帝不表态,就只能拖着。皇帝就是想先拖一拖,程阁老还算是用起来顺手的人,何况这时候动了他,难免朝臣们觉得太子要倒,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宋静节陪着庄妃和云衍,好一阵没去看贤妃。在书房里画画,看到架子上摆着的田黄石和鸡血石,这是庄妃让她送给英国公世子的,她那时候也见不到世子,就先收起来了。
世子的那两幅画也临摹出来了,看离晚膳尚有一个时辰,就把画卷了,那块石头也带上,往永和宫去。
从东六宫到西六宫,要从远翠亭边上过,拐角那里没看见后面有人,宋静节靠里侧走,旁边的拨月就和来人撞了个正着。
来人手上捧着开得正盛的菊花,一株泥金牡丹,一株玉麒麟,被拨月撞地失手掉在地上。
拨月赶忙赔不是:“对不住没看到姐姐。”弯腰把菊花捡起来递过去。
对面的宫女被撞的退了两步,稳住身形就立眉瞪目,抓住拨月的袖子拉扯起来:“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四公主给特地给皇后娘娘簪花挑的,掉在地上还有什么用?你是哪里的?去和我见四公主。”
听到皇后和四公主,宋静节一行就都皱了眉,这个宫女态度嚣张,全不管这里还站着一个主子,无非是皇后势盛,狗仗人势。
宋静节冲念礼一点头,念礼就上前喝道:“在郡主面前也敢这样无礼,皇后娘娘治宮严谨,可知道你这般没规矩。”
宫女一时被喝住了,脸上愤愤不平,可没有当着主子的面吵嘴的规矩,只好松开了手。
宋静节刚刚展开眉头,就听到宫女身后有人说:“我说是谁在这教我的宫女规矩,原来是郡主啊。”
宫女忙让到一侧行礼,四公主踱步过来,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我的给母后挑的花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念礼鼻尖出了层薄汗,拨月还稳得住,利索跪下来:“是婢子没看到,撞着这位姐姐了,请公主责罚。”
四公主一挑眉:“主子们说话,你这个奴婢也敢插嘴,看来郡主太仁善,纵得你们这样放肆。给我掌嘴,教教她什么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