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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城后, 时近傍晚,林蔓马不停蹄地赶到小红楼,向高毅生复命。
“高厂长正在里面谈事情,你先坐我房间等吧!”
刘中华引林蔓进机要科的办公室,让她坐在他桌前的椅子上,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机要科的办公室不大, 里面总共摆了四张桌子。看桌上的牌子, 分别是机要科科长和三个机要秘书。根据刘中华和另两个秘书的对话, 林蔓判断另两人分别是邓书记和吴主席的秘书。
“他们进去多久了?”邓书记秘书进门问道。
吴主席秘书抬手看表:“一个多钟头了。”
邓书记秘书回到他的座位, 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伸到脑后, 枕着后颈:“我看还得有一阵子才能出来。”
刘中华翻开桌上的文件,心不在焉地看:“哎,你们邓书记到底怎么回事, 早先不谈好了吗?怎么突然又不乐意了。”
邓书记秘书道:“我哪儿能知道, 他一天一个主意。”
刘中华不客气道:“别是冲着高厂长来的吧!”
邓书记秘书正在喝茶, 刘中华话一出口,没忍住喷出了些茶沫:“你咋说这种话,邓书记可都是为了咱厂。”
“行啦行啦!我看你们都不想混了, 领导的老婆舌也敢扯!”机要科科长终于发难, 办公室里的人顿时噤声。
唰唰唰~~~唰唰唰~~~
一时间,机要室里出奇得安静,林蔓听得见刘中华钢笔写在纸上的笔划声,亦听得见机要科科长喝茶时, 喉咙处发出的“咕噜”声。
一阵强风吹动了半敞的窗子,窗子被刮得“哗啦啦”的响,挨窗边的邓书记秘书忙起身关窗。他关窗时,衬衫袖口碰到窗台上的兰花叶子,露出了腕上的手表。林蔓注意到,邓书记秘书的手表竟是欧米茄。这可不是邓书记秘书凭工资能买到的手表,且不说它价格昂贵,恐怕买的门路,且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弄到。
窗户外的天色,一片片地变灰,灰色越来越暗,最后完全黑了,成了一块墨汁样的幕布。上面点缀着零星的星星,因为有皎洁月光的照耀,全都暗淡无光。
机要科科长、邓书记秘书、吴主席秘书,陆续忙完了各自的工作后,纷纷下班回家。到了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蔓和刘中华。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往前走,秒钟每往前走一格,林蔓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说,邓书记和吴主席不对付吗?怎么现在邓书记跟高叔叔又?”林蔓好奇地问刘中华。
刘中华道:“都是邓书记太过分了。高厂长一直是两不相帮,可前阵子,邓书记和吴主席又为了件事争起来,邓书记非要高厂长表态,高厂长让他们自己决定,谁成想,他就记恨上了。现在啊,不管高厂长有什么决定,他都要反对。”
“那他们现在里面?”林蔓朝外面高毅生的办公室努了努嘴。
刘中华压低了声音道:“是为了钱易生的事。高厂长要搞个十多人的尖端人才小组,让钱易生带。邓书记反对,吴主席支持,两边就吵上了。”
刘中华话音刚落,高毅生办公室那边就传来响动。林蔓和刘中华都抻着脖子往外看。先是邓书记气呼呼地大步出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紧接着,高毅生和吴主席走到门口。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支持!”高毅生感谢吴主席道。
吴主席摆了摆手,谦虚道:“哪里的话,大家都是为了厂子好。”
机要科的门大敞着,高毅生看见坐在刘中华桌前的林蔓,朝林蔓招了招手。
“明天你直接去找李文斌办手续。”高毅生道。
林蔓重重地点了下头,甜甜地笑了。一室一厅,带独立卫浴和厨房的房子啊!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抛弃现在的单身宿舍,直奔过去了。
高毅生心情大好,邀吴主席到家里吃饭。吴主席欣然应约。两人并肩离开。临别前,高毅生又回头对林蔓说了一句道:“好好干,小林同志,你前途无量啊!”
高毅生的话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林蔓没有因为高毅生的话而沾沾自喜。她心里明白得很,现在才不过是个开始,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她尤其记得母亲教导的一句话,人越是在胜利的关头,就越是要保持警惕,因为往往每个人走下坡路,都是从得意忘形开始的。
第二天一早,林蔓到房管科去办手续。
李文斌一早准备了一堆材料让林蔓签字。
林蔓签过了字后,李文斌将材料整齐地摞起,塞进档案袋,笑说道:“好啦,后面你回去等钥匙就行了。”
林蔓看李文斌荣光满面,轻笑地调侃:“呦,李科长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吧?怎么心情这么好。”
李文斌知道林蔓在拿翠兰嫂说事。前段日子,他和翠兰嫂互剖心迹的场面,刚巧被林蔓和秦峰撞见。他立刻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慌得拿话推挡道:“行啦行啦,我还有事要忙,你赶快回去上班吧!等钥匙下来,我再让人通知你。”
林蔓见好就收,不再为难李文斌。回到办公室后,她借用孙主任桌上的电话,打到公安局秦峰的办公室,让秦峰晚上来家里吃饭。在电话里,林蔓还卖了个关子道:“反正你来吧!来了有好消息告诉你。”
下午的下工铃声一响,林蔓就急匆匆地跑出门。她先去供销社买酒买菜。刚巧赶上供销社里有江鱼卖,她买了一整条五斤的江鱼。
“你这姑娘,这么大的鱼,你回去怎么烧啊?”营业员好心劝道。
林蔓满不在乎地笑:“没事,一鱼三吃,烧得了!烧得了!”
回到家,林蔓连屋门都来不及进,就直冲进公共厨房,围上围裙开始烧饭烧菜。
摘菜杀鱼,淘米烧饭,菜刀叮叮当当地响在案板上,顿挫有序。不多会儿的功夫,炉上的铝锅里冒起了热气,白花花的大米饭滚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横劈开的鱼头进锅油煎,随着刺啦啦响起的油溅声而起的,还有扑鼻的鱼香味。
林蔓忙得不亦乐乎,忽然觉得身侧有个高高的人影。她猛然回头,惊见秦峰原来正倚门而战,看着她笑。
“来多久了?也不说一声。”林蔓嗔道,继续埋头注意锅里的菜。
秦峰笑道:“我从来不知道,女人烧菜的时候原来这样好看。”
林蔓轻笑:“我看是因为你闲在一边的缘故。但凡让我什么都不干,看着你烧菜,我也会觉得男人烧菜的时候好看。”
秦峰明白林蔓是调侃他什么都不做。他立刻识相地站到案板前,帮林蔓切菜剁肉。他用刀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老手。“啪啪啪啪”一连串的刀响之后,整齐的姜片就被他码在了一边。
鱼肉调红烧汁炖煮了一会儿。林蔓掀锅尝味道,觉得咸鲜适中,便拎了一小块鱼肚的嫩肉出锅,喂进秦峰嘴里。秦峰吃得一脸满足,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今天我有件好事要告诉你。”林蔓笑道。
秦峰道:“巧了,我刚好也有件事想对你说。”
林蔓听不进秦峰的话,急着先要把房子的事说出来:“你知道吗?那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我已经申请下来了。它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自己的厨房。”
林蔓说话时,眼睛兴奋地闪闪放光。秦峰被林蔓的高兴感染了,亦幸福地笑。
“小蔓,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个房子?”秦峰笑过后,蓦地问道。
林蔓道:“那当然了,这房子多好,不但舒服,还离我上班的地方近,走过去只要十几分钟。”
秦峰道:“那么,要是江南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呢?”
林蔓烧完了一道红烧鱼头,倒在海口的大汤碗里。对秦峰的话,她想也不多想,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不要它,我好不容易才努力分到这房子,我就要住这里。”
秦峰微微一笑。他的笑里有一抹若有若无的苦涩,但很快的,这抹苦味就被幸福的笑驱散了,了无踪迹。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林蔓想起秦峰也有事要说。
秦峰走近林蔓,清了清嗓子,为难道:“那个,我马上要外派去外地出差,结婚的事,恐怕要延迟了。”
林蔓愕然:“这次要多久?”
秦峰无奈道:“估计要将近一年,不过你别担心,中间还会回来几次。你也不是一整年都见不到我。”
林蔓沮丧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秦峰。好像一盆冷水浇下来了般,顷刻间,冲灭了她因分到新房而起的全部喜悦。她想起郑燕红的话,搞公安的人都这样,老是往外跑,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看来,还真是这样呢!
秦峰从后环拥住林蔓,笑说道:“怎么?后悔嫁我了?”
林蔓嗔道:“谁说的?”
秦峰拉住林蔓的手:“那我这种工作性质?”
林蔓转回了身,直面秦峰:“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放心吧!哪怕你是只马戏团的猴子,一年到头地跑在外面,我也一样嫁你。”
秦峰笑道:“哪儿有你这样的比喻,我要是猴子,那你不也是……”
林蔓惊觉上了秦峰的套,嗔笑地推开秦峰:“少胡说八道,你是,我才不是呢!”
秦峰死活不放开林蔓。趁着厨房没别人,走廊没动静,他抱紧了林蔓,柔声哄道:“这样,我答应你,等这次外派工作结束,我们马上就结婚。之后,我会向领导调职,转一个清闲的工作,保证能天天陪你。”
林蔓点了下头,柔顺地靠在秦峰宽厚又结实的胸膛上。
在秦峰的白色公安制服上,散发着些许淡淡的烟草香。林蔓喜欢这香味,心醉地闭上了眼。炉上的饭煮开了,蒸汽顶起锅盖,“噼噼啪啪”地乱响不停。林蔓懒得去管,只想在秦峰的怀里多靠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秦峰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他安慰林蔓,一年中,他会回来好几次,每次都能待上三五天。
听到秦峰的承诺,林蔓心里舒服了好多。
出乎林蔓的意料,胡锦华和王新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头,定下了婚事。
段大姐虽还有些不情愿,但架不住她的爱人、胡锦华的爸爸、王新民的顶头上司胡跃升同意。段大姐向林蔓抱怨,王新民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竟讨得了胡跃升的欢心,让胡跃升对他格外器重。
“真像吃了迷魂汤一样,老胡一个,胡锦华一个,两人都像被勾了魂。”段大姐百思不解道。
不过抱怨归抱怨,女儿的婚事,段大姐终还是主动张罗了起来。王新民工龄一年不到,申请不到房子。于是,胡锦华的单身宿舍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婚房。
有一天,林蔓刚下班,就被段大姐叫住。
“星期天有空不?陪我去趟江南百货吧!我要给锦华买个喜庆点的红被面。”
段大姐心里算盘打得响,她不愿意在胡锦华婚事上多花钱,却又因为拿了胡锦华的全部工资,而不得不必须花点,否则难免会招人诟病。她想了个主意,可以就买两样大红喜庆的被面床单。至于家具嘛!好在胡锦华的房间不大,她只要托厂里的木匠,用最便宜的木头,打上一张双人床就算完事。
秦峰出差后,林蔓每到星期天就无所事事。她正愁没事做,段大姐一开口,她没多考虑一下,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星期天上午,林蔓和段大姐搭轮渡到了江南。在从码头往百货公司去的公共汽车上,林蔓遇到了一个熟人。
“哎,你是小秦的对象,小林同志吧?”一个看来脸熟的中年男人挪步到林蔓身边,和蔼地笑道。
林蔓眼前一亮,恍然想起男人的身份:“您是马队长?秦峰的领导。”
马队长点头,忽的想起桩事,好奇地问:“对了,你们那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林蔓一头雾水:“什么两室一厅?”
马队长不解道:“秦峰前段时间申请婚房,我们局给了他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哎呦,那房子是新房,正经不错。可不知为什么,他出差那天早上来局里退了,说以后住江北,就不浪费局里房子了。”
林蔓猛然惊醒,原来她兴致勃勃地提房子时,秦峰的唇角曾有抹无奈的笑。但因为对她的迁就,秦峰终还是无视了这抹无奈。
“我想,我应该知道为什么。”林蔓了然地甜笑,心中涌起暖意。
春色正浓,艳阳高照。林蔓不由得想起曾几何时,也有那么风和日丽的一天,她站在公共汽车上,看见秦峰在车下风驰而过。她透过窗户,频频向秦峰回望。灿然的阳光下,秦峰目似朗星,笑起来耀眼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