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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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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入栓的预备电源,按理论值算来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战斗服的生命维持系统,也已经进入危险区域!”

    “……把作战开始时间较预定计划提前12分钟。要趁着真嗣君活着的可能性归零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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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从噩梦中逃出来一般,真嗣猛地醒觉过来。

    插入栓中血的气味已经变浓。

    “保温系统和供氧循环也都已经切断了吗。……好冷。”

    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

    原本一直微弱地照亮着周围的,战斗服上忽亮忽灭的红灯,不久也熄灭了。

    电池的电力也已经彻底用尽。

    “到此为止了吗……绫波……对不起……”

    真嗣缓缓闭上双眼。意识在逐渐远去。

    瞳孔中最后映照出的,是拥有红色眸子的少女的,十分悲伤的表情。

    她在哭吗。这表情自己不曾见过。

    就好像在呼唤着真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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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绫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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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真嗣凭借所剩无几的意识喃喃低语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将他包裹了起来。

    那是,温暖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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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睁开眼睛。

    那光辉逐渐变为一个人的形状。

    这不是梦。确实有谁在自己的面前。那双手紧紧地抱着真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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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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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身体交托给那光辉的同时,真嗣明白了,那是他的母亲。

    温柔的感触。记忆的最深处。那令人怀念的温暖。

    接着,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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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第三新东京市中心的,圆盘状的阴影。

    阴影的边缘站着零号机。而它的正对侧是二号机的身影。

    紧盯着那无法映入视野的阴影深处,丽等待着作战开始的号令。

    空中无数架轰炸机在盘旋着。它们将会投下近千颗N2爆雷。

    作为此次作战的结果,丽将会见到的很有可能是真嗣的遗体。这一可能性非常之高。

    这一点丽也十分清楚。

    同时也很清楚,源度和律子并不是为了真嗣而执行这次作战的。

    即便这样做的结果会杀死真嗣,她也别无选择。

    仅仅是,想要见他。

    现在这一感情,是支撑着丽的唯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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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阴影出现了龟裂,毫无征兆地。

    仿佛大地崩坏一般,血红色的裂痕蔓延开来。还伴随着破坏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发令车中的美里惊叫道。然而操作员们也只能面面相觑,没有人能把握住这一突然发生的事态。

    龟裂仍然在扩散着。

    “难道说是真嗣君他?”

    “这不可能的。初号机的能源早就归零了啊。”

    仿佛嘲笑律子的无知一般,浮于空中的球体开始裂开了。

    仿佛血液一般的鲜红色液体喷溅出来。

    “怎,怎么回事?”

    二号机中的摩耶念道。

    身处零号机之中,丽只是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她一直,咬着自己的嘴唇。

    从内部伸出两条手臂,活生生把球体撕成两半的初号机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伴随着咆哮声,球体彻底碎裂了。那是压倒性的力量。

    变为无数的微尘,使徒的形体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初号机就这样从已经什么都没有的空中降落,稳稳地站在已经变为一片血海的地面上。

    被染成赤红色的机身。

    只有那双眼睛闪耀着白色的光辉,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那样子,简直与野兽毫无区别。

    诡异的景象。

    “我们,到底,复制了一个什么东西啊。”

    由于恐惧而面容扭曲的律子,仿佛呻吟一般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

    而对于这副样子的律子,美里投以冰冷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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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这会儿真嗣君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在医院睡着呢,看样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对于用轻松的口气询问的加持,美里给予了回答。也许是安下心来了吧,她的表情显得很柔和。

    “被使徒侵吞了那么久,真亏他还能活着回来呢。”

    “是呢……虽然我们什么都没能做到。”

    “第三适格者,命运被别人安排的孩子,是吗……”

    “怎么了吗?”

    注意到加持的话中似乎藏有深意,美里略带惊讶地问道。

    “……没什么,结果使徒还是被打倒了呢,被初号机的力量……你难道不觉得是初号机守护了真嗣君吗?”

    “守护了真嗣君?”

    美里露出意外的神情,看来是想都没想过这一点吧。

    “是啊。当真嗣君的生命快要消失的时候,初号机就奇迹般地再次启动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最初的一次失控。那是在真嗣第一次驾驶EVA,与使徒战斗的时候发生的。

    “这难道不是同步的结果吗?是由于驾驶员的自我防卫本能引发了EVA的失控吧?”

    “但无论哪一次失控,驾驶员在当时都没有意识。由于同步引起失控的可能性很低呢。”

    美里突然回想起一道光景。

    在真嗣第一次坐上EVA之前,初号机连插入栓都没有就擅自动了起来。

    那个时候也是如此。

    “……EVA是拥有心的,而且它想要救真嗣。你是这个意思吧?但是为什么?”

    “我最想要知道的正是这个呢。用我们在地下见到的Adam复制而成的人造人……EVA的秘密并不只如此,这点葛城你也是明白的吧?”

    “这……”

    加持的目光笔直地射向美里。

    就仿佛被他眼里的气势镇住了一般,美里一时说不上话来。

    地下的巨人。

    再加上这次的作战,使得美里对于NERV的不信任感越发增加了。

    而这一点加持也应该很清楚的吧。

    只要和使徒之间的纠葛还没有断绝,美里就必须要知道“真实”。

    因为她背负着父亲的仇。这是她的宿命。

    然而,NERV,以及SEELE所持有的黑暗部分,要比美里可以想象的程度还要深上许多。

    如果就这样维持现状,自己毫无疑问会迷失方向的吧。

    必须得有谁为自己指出一条道路才行。

    忍耐着那仿佛能看穿自己的视线,美里也望向加持,而她的身体在加持眼中却显得那么瘦小。

    宛如互相瞪视一般对望着。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接着,加持先一步露出了微笑。

    那是非常温柔的笑容。

    “也罢。初号机的心情什么的,谁都没有可能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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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唯她还不打算回来呢。”

    总司令室里。冬月有事出去了。

    对着坐在司令席上,和平时一样双手交于面前的源度,澪开口道。

    “……你指什么?”

    “你很清楚的不是吗?律子她其实是想毁了初号机这一点。”

    黄色的眼眸盯视着源度。

    “作战并没有真正执行。想要不被SEELE非难而又成你的愿望,这次明明是个难得的机会的说。”

    “作战目的终究只是回收初号机而已……从结果上来看这已经达到了。”

    对于澪的话,源度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一下。然而澪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继续着自己的话。

    “只是从结果上来看呢。……不过原本被破坏的可能性可是绝对不低哦。使用了那么多的N2爆雷,核心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总比被吞入异世界要好吧。”

    “那不过是个借口吧?那个计划中,N2爆雷的用量可是一点明确的根据都没有哦。”

    “那是因为没有时间去计算究竟该用多少量了吧。”

    源度依然纹丝不动,澪露出冰冷的微笑。

    “不过,不觉得稍微早了一点吗?等到三号机和四号机,还有Dummy System完成,把真嗣君和丽从EVA驾驶员的位置上赶下来……那之后再觉醒不才是最好的吗?”

    “这次是突发事件。总不能因为这种原因而失去初号机啊。”

    “这倒也确实如此。不过我可不想自己的女儿被别人拿去当作杀害儿子的共犯呢。”

    源度的表情第一次起了少许变化。

    “制订这一作战的可是她啊。”

    “你想以这种借口推脱?……不过,也确实该恭喜那孩子呢。明明是想要抹杀自己的情敌,却反过来为她的‘复活’贡献了一份力量……虽然她并不知情。”

    “即使破坏了初号机,也不能保证唯一定能回来啊。”

    “……你不就是为此才制造了‘丽’们作为容器,而又拿我来做灵魂固定的实验品么?”

    “你的资料在MAGI中都有记录,不能单纯地拿来做比较。”

    “即便如此你不也是这么打算的吗?……所以才会不对现在的我和丽出手吧,就像你当初玷污唯那样……”

    望着澪那闹脾气一般的样子,源度不禁苦笑。

    “这一切都只是假设而已。……我们追求的是执行补完计划,这一点仍没有改变。即便初号机被破坏也是如此。”

    “也是,NERV就是为此才存在的嘛。而且EVA也一台一台地被制造出来了……”

    “不管有多少台EVA,仅仅靠这些是不能进行补完的呢。”

    对于源度话中有话的言语,澪不禁睁大了黄色的眼睛。

    “难道说,如果唯回来了的话,之后你就打算阻止补完的进行?……老人们可不会对此保持沉默的。”

    “Adam和枪,这些王牌都握在我们手上。而且现在的莉莉丝也不过是个空壳,是不能用来补完的。”

    “……封印莉莉丝……难道说就是为此你才让真嗣君和丽……”

    源度无声地笑了。陷入哑然状态的澪好不容易才找回言语。

    “本来我还以为你放任那两人不管,是为了让真嗣君来代替你发动补完……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也不能否定你说的这种情况,如果有必要那样的话。……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的。”

    “也是呢。最起码这次,唯就没能按你所想的那样回来。从今之后也难保事态会一直按照计划那样顺利地发展下去呢。”

    “就是为此我才必须安排伏笔。不管要使用什么手段……”

    随着这句话,源度走出了房间。澪注视着他的背影。

    “……对于我,你给了年轻的肉体;对于丽,你给了真嗣君;而对律子,则是现在的快乐和地位……我和丽姑且不论,那孩子真的会这样就满足了吗……”

    澪的自言自语没能传到源度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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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处纯白的世界之中,真嗣孤身一人。

    “妈妈……”

    母亲已经不在了。

    虽然被那光辉包裹于其中的感觉仍然残留着。

    可她已经远去了,留下了真嗣。

    处于深深的失落感之中,但是真嗣却十分安心。

    因为还有一个人在,而自己必须去见她。

    在什么也没有的世界里,自己只是彷徨地走着。

    接着,自己确实见到了。

    那伫立于世界尽头的,蓝发少女的身姿……

    感觉到阳光的照耀,真嗣慢慢地睁开眼睛。

    病床之上。而不是插入栓中。

    被救出来的时候,抱住自己大哭的美里的身影。原来那不是梦啊。

    虽然总觉得似乎还梦见了许多其他的东西,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感觉到了全身的疲软。关节生疼。但这也是自己还活着的证明吧。

    紧接着,意识到了。

    直盯着自己的,红色眼眸。

    她身穿学校的制服,坐在靠床放置的椅子上。大概一直都陪在自己身边吧。

    真嗣轻轻地坐起身子。

    目光交织在一起,面前的俏脸上是一副充满不安的表情。

    不由得伸出手去。丽也回应了自己的动作,向自己伸出手来。

    仿佛想要缠住丽的手臂一般,真嗣确认着她的触感。

    和自己在初号机中感受到的“东西”不同,那是只有丽才拥有的温暖。

    如今,真嗣已经很清楚地明白了。

    自己所渴求的,不是其他的任何东西,仅仅是名为“绫波 丽”的这一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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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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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想要平复丽那担心的表情一般,真嗣轻轻地开口。

    听到这句话,直盯着真嗣的丽的眼睛渐渐地变得湿润。

    接着,泪水满溢了出来。

    一股又一股地,简直像永远不会停止一般。

    是没有意识到吗,丽仍然大睁着眼睛,没有擦拭眼泪的意思。

    虽然第一次见到她流泪的样子使真嗣一瞬间愣了一下,但随后就松开紧握她手臂的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这时,丽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脸上流淌着的东西。

    困惑地用手擦了一点下来,目不转睛地盯视着。

    之后又用仿佛想问“这是什么”一般的目光望向真嗣。真嗣对她露出了微笑。

    也许是从中明白了什么吧,丽一边流着泪,一边也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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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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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丽把身体靠向真嗣。仿佛一头扎进他怀里一般。

    在温柔地接受丽,并与她双唇相交的同时,真嗣感受到了,丽的眼泪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温热的液体弄湿了自己的面颊。

    那是从丽的心中满溢出的东西。

    它洗净了真嗣心中所有的不安。

    不知从何时开始,真嗣也流出了眼泪。

    紧闭双眼,把丽紧紧地抱在怀里。

    感到自己第一次了解了她。内心,已经不再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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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沐浴着晨光的病房之中。

    真嗣和丽紧紧地抱在一起。

    就好像,彼此已经分不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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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会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直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