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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拜在柳青萝面前,恭敬的执行叩首之礼。
她有心学戏,自然从戏舫的姑娘们口中得知柳青萝有多么的厉害,所以打心里想要做她的学生。
柳青萝则是想要收个徒弟,所以安安心心的接下了这三叩首。
尽管还未行正式拜师礼,可此时已经是算了见了师父了,柳青萝便以师父自处,她自榻上起身,把秋水扶起来,拿着手帕擦了擦姑娘的脸,又和对杜七一样,取了一张银票交给她。
秋水接过银票,折好后放在自己的荷包中,小声说道:“谢谢青姨。”
“叫师父。”杜十娘无奈提醒。
秋水一怔,随后说道:“师父。”
柳青萝轻笑,说道:“好了,本就是一家人,她想要叫什么就叫什么,我也不是那么在意。”
杜十娘呵呵一笑:“我也不在意,我更想知道,青姨为什么给杜七那妮子就是二十两,给秋水就是一百两?”
柳青萝看着那正望着窗外发呆的杜七,说道:“那自然是因为知道这银子落不到她手里。”
杜十娘眯起眼睛:“她的就是我的。”
“懒得管你。”柳青萝牵住秋水的手,说道:“歇一会,咱们去吃个小宴,叫上秋屏和流萤。”
“嗯。”杜十娘点头,转过头,发觉杜七还对着窗外愣神,手放在姑娘腰间打了个旋:“魂归来兮。”
杜七惊呼,旋即捂住嘴巴,说道:“十娘,那边有人。”
“淮沁,没有人才怪呢。”杜十娘推了杜七一把,又与柳青萝说着悄悄话,让杜七和秋水去厅内等着。
厅内。
“七姑娘。”秋水抓着自己的荷包,说道:“咱们又有银子了。”
“我见着了,一百两呢,我要出诊好久才能赚的到。”杜七说着,略微有些羡慕,又觉得银子在她身上与在十娘身上没有太大的分别。
“姑娘方才看什么呢?”秋水看向窗外的风雪,问道。
“好像有个道人的影子,我没有看的太清楚。”杜七摇摇头,说道。
“是吗?”秋水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她给青姨行跪礼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子熟悉的气息,可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道人……
是那些看道经的出家人?
秋水忽的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里屋正洽谈的柳青萝和杜十娘,压低了声音后说道:“十姑娘不喜欢出家人,还是别与她说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杜七点头。
……
淮沁角落,有一处地方堆放着姑娘们平日里丢掉的垃圾。
杂物堆在一起,并未有什么异味,分类整齐。
有一抹清影弯下腰,捡起那焦黑的拂尘,怔怔的看了一会,又抬头望着那一汪青天,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天劫。
他将拂尘重新丢掉,想着方才见到的一幕叩首。
从第一个姑娘的三叩首他便见到了。
度万年如一日,本该平静如水的内心起了一抹连漪。
他已经放下了,所以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人影捡起树枝,在脚下划了一条线,那被划开的泥土翻着,露出些许湿润的泥泞,浅浅沟壑笔直。
旋即,他化作漫天霞光,散在了青天里。
这一幕在金刚寺也有过,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霞光很好看,而且只要瞧见的人,一定会有好运气。
……
……
仙人都喜欢收徒,而且越是称宗做祖、越是厉害的仙人就越是如此。
似乎只有这样结下因缘,才能有一抹下界的渺茫机会,至于为什么要去那很难回去、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的地方,世上也没有几个人知晓。
一个师父可以有很多个徒弟,徒弟也可以改投其他师门。
可世上有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师父。
比如安宁,她作为佛印禅子,她的师父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佛祖。
其他人,哪怕是高位菩萨也接不起她的一叩首。
这代表规矩,是因果,更是因缘。
所以她作为禅子,在整个佛门的地位之高,哪怕是各方大僧、住持见了她都要行礼。
她的修为兴许不够强,可却有资格任性,因为能管她的人此界不存在,所以强横如佛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未来的禅宗魁首在春风城做一个清官。
这是禅子。
相对的,道门也有一个相似的人,而且与禅子这个必定存在的人不同的是,她是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大机缘。
这个人就是紫虚元君。
也就是道宫出了一个道天君,变相削弱了那本来就和道宫关系薄弱的道门仙人传承。
可即使是这样,紫虚元君也有着特殊的地位,跋扈如天君,也接不下那一声“师父”,更不要说是叩首。
世上又有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道祖被抢了徒弟却只能忍着,因为那是莫名比他还要高上几辈的姑娘。
算起来,似乎还是他占了便宜了。
……
……
白雪漫漫,似是一场大雾笼罩了整个淮沁,此时若是有人俯瞰整个南荒,可以见到漫天霞光掠过天穹。
载营魄而登霞兮,掩浮云而上征。
七彩莹莹,如若长虹,又像是一点墨汁入水,散开后顺着风雪飘洒而下。
南方元山部落的神山。
有一双金色的眸子久违的睁开,瞧着那天上的色彩。
眸子中起了几份战意。
这霞光的原身一定是很强的人,可惜已经消失了,不然……它定要与那人打上一场。
因为实力高强所以一定活的久,而活的久的人知道的东西就越多,它和旁人不一样,活的时间很短,所以懂得少。
无知,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弄清楚。
那是一定要知晓的东西。
……
……
春风城。
石闲一个人身披大红袄,依偎在风雪亭中,她面前有些许提月酒散发着热腾腾的白气,她只是嗅着些许的酒香,并未饮酒,面上却带着些许绯红,不知是醉了,还是旁的什么。
“十娘……怎么还不回来。”
石闲嘟囔着,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此时正在做针线活,绣了一对可爱的鸳鸯。
就在此时,石闲疑惑的抬起头,看着那天上明确的七彩霞光,疑惑道:“虹光?大冬天的……哪来的虹光。”
揉了揉眼睛,便看不见了。
一抹霞光悄悄钻入她的身子。
本来还觉得冷的石闲不自觉的放开了些许身子,只当是火盆灼灼所以暖和。
屋内,明灯怀中抱着一只狸花,一人一猫的绒耳轻轻颤动,十分可爱。
在明灯的一侧,向来不怕冷的婵儿穿着一袭短裙,翘着一只脚睡在榻上,无奈说道:“小姐也是,怕冷还非要在外头待着。”
明灯顺着抚摸那呼噜呼噜的小花,附和着点头,忽的一怔,牵住婵儿的手说道:“姐姐,你看天上!”
婵儿看过去,小口张开,露出几颗可爱的贝齿。
安宁的房间。
翠儿应常平怜的要求……或者说安宁的意愿,在高楼之上教安宁如何绣花。
安宁看着面前这个仔仔细细,手把手教她绣花的姑娘,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翠儿姑娘可真温柔。
安宁很聪明,绣花对她来说是只要看了一遍就可以学会的东西,可她为了接近翠儿,可以伪装成一幅笨拙的模样,让翠儿陪了她许久。
歇息时间,安宁鼓起勇气说道:“翠儿姐姐,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在我这吃吧。”
她其实很想说让翠儿与她一起睡,可又说不出口。
“我?”翠儿放下绣花针,想了想。
石婴在琴楼吃香的喝辣的,明灯被婵儿那丫头用狸花勾引走了,现在整个十楼倒是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今晚其实是想去吃七姨的面,正要回绝,就听见安宁小声说道:“常姐姐今儿店里忙……我不想一个人吃东西。”
翠儿叹息一声,不明白安宁为什么那么喜欢自己。
“那我再陪你一会儿。”
安宁欣喜道:“谢谢姐姐。”
翠儿嗯了一声,旋即看着小窗外风雪中的些许七彩之色,走到窗前:“这是晚霞?该是还没到时候吧。”
安宁顺着翠儿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她疑惑问:“翠儿姐姐,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兴许是我看错了。”翠儿说道。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还有白景天、白玉盘、秦淮、柳依依连韵都见到了那奇特的一抹七色霞光。
岸边的一处酒楼,杜七和秋屏等人凑了一桌,在饭菜来之前正聊着之后拜师礼的事情。
杜七望着窗外,心道真是多此一举的举动。
她在意的姑娘哪里需要别人去照顾?
那霞光是叫什么来着?
哦。
杜七想了一会,才记起来。
只不过是一抹太无先元,入了四闲姐的身子也就能让她暖和一小会,根本什么都不算。
而且,怎么能肆意进入女儿家的身子?
他当他是秋水姐吗?再说了,秋水姐真元入了丫头的身子,却也不是故意的。
杜七想着,抓住身旁秋水的手,小声说道:“秋水姐本来就是女人,他又不是。”
“姑娘说什么呢?”秋水不甚明白,取了一颗蜜饯放入杜七口中。
“没什么。”杜七鼓着腮,看起来不大高兴,好在蜜饯的甜味消减了她眉宇间的不满。
她是念旧的人。
可即便是有了这么好的机会,那些人也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甚至自作聪明的去做一些画蛇添足的事情,杜七多少有些不能理解。
思来想去,觉得果然都不是会讨好女儿家的人。
不见就不见。
她却是忘了,她以往可不是好相处的姑娘。
杜七想着,“呸”的一声吐出蜜饯核,秋水见状手疾眼快的又往杜七嘴里塞了一颗,见杜七喜欢,便眉眼弯弯,似乎很喜欢这份“喂食”的工作。
……
圆桌的另一侧,长辈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纷纷露出一抹浅笑。
秋屏笑着道:“到底还是小姑娘,若是让我和丫头这么腻歪,我可弄不来。”
流萤用略微羡慕的眼光看向杜十娘,又看了看盘子里的蜜饯。
杜十娘无视了流萤艳羡的视线,说道:“也就是她和杜七,若是换了明灯,那可就要反过来了。”
柳青萝轻轻点头,说道:“果然,还是要有个差不多同龄的丫头跟在身边。”
秋水听到了身边人的议论,侧脸绯红,便放下蜜饯,乖巧的坐好。
杜七早就习惯了,吃着蜜饯,想着一些早就过去的旧事。
“对了,青萝姐,你说的保师人选是谁?”秋屏说道:“若是没有合适的人,我可以去找一个书院的老先生,教过不少的丫头读书识字,在南离还算有几份名望。”
流萤疑惑问道:“秋屏姐怎么认识书院的先生?”
秋屏呵呵一笑:“我不认得,又不是我的恩客不认得?姐姐的人缘好着呢。”
“不要脸的妮子,什么光彩的事。”柳青萝白了秋屏一眼,看着杜十娘,呵呵一笑:“我有了人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那就好。”秋屏嗯了一声,随后眨眨眼。
她是聪颖的姑娘,所以稍稍一想就知道柳青萝要找的人是谁。
流萤沉思了一会,忽的说道:“啊,青姨是要找……”
“咳咳,叫青萝姐。”秋屏干咳两声,打断了流萤。
流萤望着一脸似笑非笑的柳青萝,身子一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杜十娘:“……”
她不傻。
也猜到了,却不是那么敢相信。
若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一场晚宴,虽然说是准备秋水的拜师礼,可根本就没有过问秋水的意见,谁让她什么都不明白,所以只有几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商议。
……
……
今日是秋水举行拜师礼的日子。
凭柳青萝的身份地位,整个淮沁都热闹了起来,姑娘们纷纷为了今日做足了准备。
不系舟上。
杜十娘戴着面纱坐在梳妆台前。
她已经许久未照镜子了。
想了想,终是没有给自己点什么妆,而是将杜七和秋水叫了进来。
“十娘,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杜七穿的整整齐齐,说道。
“别急,我给你们上个妆,一会要见那么多姑娘,可不能丢了人。”杜十娘说道。
秋水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有许多人夸赞她好看,自己该是不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