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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说什么,我当然会在意。”卫承微微一顿,“这世上没有做表哥的,不在意自己表妹的生死。”
慕容倾依旧微笑:“不过一句戏言,表哥何必在意。”
卫承面不改色,仿佛没听出她的讥诮:“可有请罗大夫来看过?”
“没事的,只是染了风寒而已,过几天便可痊愈。”她淡淡地道,毫不在意。
“可你的脸色还是太苍白了。”卫承凝眸,“这次我带了一些药材回来,明天我便带一支百年人参给你补补身子。”
慕容倾却摇头:“表哥的心意倾儿心领,只是皇上的聘礼里有千年人参,表哥不必费心了。”
卫承微微一怔:“说起来,还未恭喜你成为皇贵妃。待你正式成为皇贵妃后,你我再相见,我便要向你行礼了。”
当听到“恭喜”二字时,慕容倾的心蓦地向被锥子一般刺了一下,她只觉得胸口难受,却还极力的笑着:“多谢表哥。”
她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看表哥风采飞扬,想必和表嫂相处得甚好,不知此次回来,可有带上表嫂?”
卫承摇了摇头:“她刚刚生了孩子,身体尚虚,不宜奔波,而且孩子也要人照料,便没带她来了。”
“原来倾儿不知不觉已是当表姑母的人了。”慕容倾微微垂眸,“不能在入宫前见表嫂一面,实在是倾儿的遗憾,还请表哥代倾儿向表嫂问好。”
说完,慕容倾突然咳嗽起来,卫承看着不禁问:“表妹,你没事吧?”
而她只是摇头,可是血,却咳出了她的手心中。
她本能的把手心握起,不愿让他看见,可是他却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那一直淡淡的目光,倏尔变得锐利起来。
“你咳血了?”
她摇头。
“张开手给我看。”
她脑子还在想着周旋的法子,可他却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拳头强硬打开。
他的眼,在看到那鲜红的血时,突然变得愤怒,握住她的手,不禁加大了力度。
“表哥……”
“你竟还想骗我!”他打断了她的话,即便是隐忍着,可慕容倾还是能感受到卫承的愤怒。
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心的愤怒,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很高兴,可现在,她却也跟着变得愤怒起来。
“那又如何?你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一切,你我不过是表兄妹而已!就算是我死了……”
“倾儿!不许乱说话!”他怒目瞪着慕容倾,眼里似乎要迸出火光一般。
慕容倾怔了一怔,随后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倾儿……你还记得我叫倾儿。倾儿还以为,表哥已经忘了这个名字。”
忘记?他怎么可能忘记?!
当他知道她要入宫的消息时,即便他迟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可他还是那样的不愿,那样的心痛。他能想象得到,他在对她说“恭喜”二字时,他的心有多痛么?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的品性他是清楚的,她虽然聪慧,但却太过心慈,这样的她,要如何在后宫的争斗中生存下去?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带她走,他不能这么做,也没有这个能力这么做。
不是不想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只是他知道她有多依赖自己,所以他才选择离去,让她学会独立。
不是想故意疏离她,只是希望她能明白,这个世上没有谁会一直陪着她,也没有谁会一直对她永远的好,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只是,他发现自己单单离开是不够的,她对他已经习惯依赖,太深了,而且她对自己的那份心意,那几近表白的暗示,就算再愚笨的人,都不可能不明白。
正因为明白,所以才要斩断她的想法,他告诉她已经娶妻,为的就是让她斩断对自己的思绪。
可是,骄傲如她,这个说她的夫君只能娶她一人的女子,却在听到他娶妻以后,竟有做妾的心思。当然,她并没有表露太多,但他太熟悉她了,所以他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所以,他只能一再疏离,一再做伤她心的事,他不求她会原谅自己,也不求她会理解自己,他只希望她能恨自己,不再想自己,这样就很好了。
只是,他竭尽全力才下定的决心,却在看到她那煞白的脸色时,就开始动摇了。
但他还是能隐忍,一直用理性告诉自己要忍着,然而当他看到她掌心的殷红时,他才发现,自己那以为的坚持,在她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是融入血液里的本能,他想保护她,一辈子的保护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那一刹那,他的手几乎要张开,要用力地抱住她,可是,可是他却是一个极为理性的人,
他的理性告诉他,她即将是皇帝的女人。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让她左右为难的事,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还是关心她,为了她,他不能这么做!
闭上眼,卫承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刚才的冲动,一点点地被他收回心底。
“你是将要成为皇贵妃的人,怎可还如此不知轻重。”他的语气,重又变回淡淡的疏离。
她看着他,他们是那么的近,可是她却觉得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却犹如鸿沟一般。
可刚才,他的愤怒,他的紧张,却与从前无异,甚至更深从前。
她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可为什么他要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为什么明知她喜欢的人是他,却要告诉她另外一个女人和她的甜蜜?
为什么,慕容倾不懂,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到底为什么?
“是不是,倾儿做错了什么惹表哥生气?”不知不觉间,慕容倾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可是她却没有后悔,只是痴痴地看着他,那双碧眸在月华之下,是那么的迷离,那么的惹人怜惜。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时常进入自己梦中的容颜,犹如梦魇一般。
他是那么的爱她,可是却要将她推到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那种痛,比锥心还要难受十倍,时常折磨着他,似乎是对他理性得残忍的惩罚。
可是,他并不后悔。
把视线移开,他淡淡道:“当然没有,表妹为何要这么问?”
慕容倾微微一怔:“表妹……”她深深地看着他,“倾儿的表哥,只是你一个,而你的表妹,却不止倾儿一人。”
她有大表哥,二表哥,还有其他表哥,但“表哥”这个称呼,从来专属卫承一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温柔,为什么要在给了我希望以后又将它扼杀,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若你对我没有半点感情,应该对我决绝,又何必反反复复,糟蹋我的心!”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感情却是那样的激动,他能感觉到,她那一颗被他折磨得支离破碎的心,他能感觉到,她这些年来的痛苦是多么的深。
可是,即便知道,那又能如何?
她是皇帝看中的女人,是还未入宫,便受尽荣宠的女人。
她是皇贵妃,是日后他见了面尚要下跪的女人。
其实在一开始,他们就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只是他虽然知道这个结果,却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连累她,也爱上了自己。
他已经错了很多,他不可以再错下去。
“我自然也喜欢表妹,我把你当做是亲生妹妹一般看待,又怎会不喜欢。”
他看着她的眼,目光并不冷,却是那样的肯定,让人无法怀疑,他说的不是实话。
妹妹,他说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亲生妹妹看待。
本以为自己会伤心,可第一个念头,却是不信。
对,她不信,她不信这个发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男子,这个对她温柔宠溺的男子,仅仅是把自己当做妹妹。
她不信,十二年的爱慕,一夕间竟说错付,这叫她如何相信?
她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吗,只要是他的一句话,只要他也一样爱着自己,她就可以选择放弃一切,放弃慕容家的一切,与他私奔!
“表哥,倾儿可以抱一下你吗?”
她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去求他,以前无论什么事,只要她求他,他一定会答应。
他一定是忘了而已,一定是忘了自己和他的过去。
如果,他抱着自己,是不是就会记起从前的事?
是不是,只要他记起以前的事,那他们的感情就能依旧?即便彼此今生无法相守,她也绝不会辜负他们的感情。
卫承看着那双惹人怜惜的碧眸,月光下,她的脸是那么的纯净,那么的悲伤。
他何尝不想抱着她,可是他不能,他的理性告诉他,不能。
“表妹已是待嫁之身,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不妥。”
“表哥是天尊之境的高手,若附近有人,岂能瞒得过你?更何况,兄妹之间拥抱,又有何不可?”慕容倾不死心地看着他,“正所谓身正不怕影斜,若表哥真的只把倾儿当做妹妹看待,又为何不敢拥抱?”
卫承微微一怔,旋即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抱便是了。”
他冷冷的语气里,带着三分厌烦,而这三分厌烦,则深深地刺入慕容倾的心。
她是那样傲气的女子,虽然受过爹娘的责骂,却从来没有人会用厌烦的语气对待她。
她虽然爱卫承,可是她的爱是有底线的,她做不到死缠烂打厚颜无耻的爱一个人。
若说适才她不相信,那么她现在,是不信也得信。
原来,原来并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只是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不知为何,她现在的心境异常平静,既不想哭,也感觉不到心痛。
哀莫大于心死,以前她不懂的,现在她实实在在的明白了。
“不必了,我只是与表哥开个玩笑而已。”
她不再在他面前用“倾儿”自称,这个称呼,他不配再听到了。
“是么,如此最好。”他似是看不到她的痛,只淡淡地说。
微微合眼,再睁开眼时,适才眼中的哀求温柔,已统统不见。
剩下的,除了冰冷,便只有恨。
她轻启朱唇,念着她曾经对他唱过的哪一首歌。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愿与君长绝!”
“山无陵,天地合,愿与君长绝!”
她玉手一挥,转身过身,不让他看见她那不止的泪,当天鸣誓,“我慕容倾向芙兰莫林起誓,从今往后,我对卫承若有半点女儿私情,必遭天谴,永生不得好死!”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坚定,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决断,连她半点的悲伤,都不愿留给他。
而他,只是愣愣地伫在原地看着,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口中念着她最后那句话。
山无陵,天地合,愿与君长绝。
愿与君长绝……
那一夜,自母亲过世后,从未落泪的他,流下了一滴冰凉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