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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郡王深深地望着贾琏,又再次将贾琏打望了一番。
贾琏轻轻摇头。
“难道不是因老王爷吃了败仗,有人将脏水泼到我母后身上,才要向南边去的吗?”宝郡王又问了一遍。
贾琏又摇了摇头,“王爷仔细想一想,话是从谁家说出来的。”
宝郡王一怔,先想着话是从贤德贵妃的哥哥口中说出来的,未必可信,就笑说道:“原来如此。”说罢,又拍着头说道,“我母后虽贵为皇后,但在后宫里的分量,还不及贤德贵妃、计惠妃两个。许、黎、宁、袁、房五家尚且不肯在她身上花费力气,又何况是贾大人?”
贾琏握着帕子咳嗽一声,笑说道:“莫非王爷还要替皇后出头不成?”
宝郡王笑说道:“当儿子的,怎能眼睁睁瞧着母后受苦?她为我不能生儿育女,我总要想法子替她出头才成。”
“那就不必了,若是弄巧成拙,就叫旁人捡了大便宜。”贾琏心道房文慧是扮猪吃老虎,即便是做了皇后,也有能耐叫薛宝钗、贤德贵妃的风头盖过她;既然这宝郡王疑心到他,下一步棋,就当是他在南边设法叫宝郡王屡立奇功,叫他安安生生地做个封疆大吏;就当是房文慧继续将皇长孙养在身边,叫皇帝明白,不但能立儿子做皇帝,还能立孙子做皇帝。
宝郡王听贾琏这话大有玄机,心道薛蟠的话虽未必可信,但无穴不来风,只怕贾琏与房文慧也有些瓜葛。
宝郡王心里狐疑着,一路就细细查看贾琏神色,以期看出破绽,谁知半道上,正在一处村落休休憩,就见薛蟠家来了个掌柜过来跟薛蟠窃窃私语。
宝郡王心里牵挂着房文慧在宫里的处境,于是看薛蟠面色为难,只道是宫里的事,就当着北静王、杨侍郎、贾琏的面问他:“什么事这样为难?”
薛蟠脸上涨得如猪肝一样,先埋着头不言语,好半天,才看向贾琏。
“说吧。”贾琏说道。
薛蟠一咬牙,说道:“江西有四五处报了旱灾,只怕今年各地都要闹饥荒了——原本我们家有粮食存着,谁知,上年见各处谎报,就拿了粮食酿酒去了,现如今,我们家也没粮食了。”
杨侍郎哼哧地说道:“无妨,粮仓里有粮食呢。”
薛蟠皱紧眉头,“……先前主上算出的粮草里,已经囊括了我们家的。”
水溶叹息道:“这么说来,粮草要不足了?”坐在椅子上连连扶额,心道莫非他们气势汹汹地向南边去,还不等到地方,就要“班师回朝”?
贾琏眼皮子跳了又跳,见薛家来掌柜的,就知道定是薛家的老人不服气叫个女人压制,因此特来送信,心知皇帝计算粮草时,怕也将薛家粮草算进去了,于是就对薛蟠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当拿着这种事玩笑。这会子离着京城还不远,你回京劝一劝凤姑娘吧。”
薛蟠咬着牙点了头,心道王熙凤这是要做什么?见北静王了然地看着他,又心生愧疚,于是叫人立时准备了马匹干粮,就随着掌柜的悄悄向京城去。
先前薛蟠有意躲避王熙凤,不曾见识到她的行事,今次悄悄地回来,恰望见一更时分南安郡王从薛家后门里出来,登时怒火中烧,立时踹开后门就向家里闯,待到了上房门外,抬脚就向门上踹去。
只见里头大哥儿、二哥儿正吃莲子羹,被那轰隆一声吓得莲子卡在嗓子眼里,于是王熙凤、平儿两个顾不得问薛蟠为何突然回来了,忙给两个孩子拍背,见两个孩子吓得眼冒泪光,二人双双心疼起来。
“平儿,快领了孩子出去。”王熙凤说道,冷冷地打量薛蟠一回,就问他,“皇上叫你出去打仗,你半道回来,要是叫人瞧见了弹劾你,看你怎么办?”
“废话少说!”薛蟠进了屋子,抬手就将方才两个儿子吃饭的饭桌掀翻在地上,又抬脚将小椅子踹开,然后凶神恶煞地问王熙凤:“那南安郡王方才从后门出去是什么缘故?”
王熙凤针锋相对地冷笑说道:“常年不着家,难道回了家,就疑心我做那偷汉子的事?”
“可是他教唆你藏下粮食的?明知道我去南边打仗,明知道家里早藏下粮食,偏生就叫各处报饥荒,你是存心要叫我死在南边?莫忘了,家里买卖做那样大,可都是主上恩赐!”薛蟠气急之下,忍不住抓了王熙凤领子。
王熙凤轻蔑地扫了一眼薛蟠的手,指着自己一张俏脸,说道:“打,向这打!”
薛蟠手举了举,到底没胆量落下去,于是愤愤地向椅子上坐着,抬手就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当初见你送信来,怎么就答应娶了呢?”
王熙凤怕的就是薛蟠提起这事,见他果然说了,抱着臂膀冷冷地一笑,“你有胆量立时就写了休书,若没胆子,就夹着尾巴好生滚出去打仗。现在是姑奶奶说话算话的时候,由着你上蹿下跳耍威风?”
“姑奶奶,你到底要怎样?”薛蟠哽咽着问,暗道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女人?
王熙凤向椅子上一坐,笑说道:“你等着瞧吧,姓房的还想压住咱们娘娘,她做梦!”
薛蟠虽不知王熙凤要做什么,却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忙问:“你几日能处置利落?”
“小半个月。”王熙凤一笑,到底许久不曾与薛蟠坐在一处,于是又起身将手搭在他肩上,笑道,“就请你在家里头委屈几天吧。”
薛蟠待要走,这会子又没处去,况且见大哥儿、二哥儿连老子也不认得委实有些可怜,于是答应了,晚上勉强在王熙凤这住下,次日一大早,见王熙凤天不亮就起来处置大大小小的事——小事里头有各处伙计以下犯上的,也有柴米涨价的;大事里头,就是一些王公家的往来。
薛蟠直到了第三日,才从大哥儿的童言无忌里知道王熙凤的算计,于是待夜半无人时,又忍不住动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仗着这会子南边要打仗,主上有求于你,就敢拿着家里的米粮要挟主上!莫忘了,若没有主上,你从哪里囤积来的米粮?”
“我眼皮子浅,比不得你目光长远。偏生家里男人不肯做主,只能自己计较了。”王熙凤坐在床边拿着梳子梳理着头发,见薛蟠诚惶诚恐的,心道好个没出息的。
“九皇子只有一岁多,叫他封王,又有个什么用?难道他能出宫建府?上朝议政?”薛蟠不禁咬牙问道。
王熙凤笑说道:“既然不能子凭母贵,那就只能母凭子贵了。皇后再威风,也是不下蛋的母鸡罢了。”
薛蟠唉声叹气,说道:“这样的事,做不得。”
“我说做得就做得。”王熙凤喝了一声。
薛蟠虽打过仗,也比不得王熙凤威风,被她呼喝一声,虽万般无奈,也只能按下怒火好生劝说她。
偏生王熙凤听不得人劝,白日里依旧向各家奔走。待过了七日,就欢天喜地地回了家来,对薛蟠说道:“行了,你收拾了,赶紧向南边去吧。放心,就算闹出天大的饥荒来,也耽搁不了你打仗。”
“圣旨下来了?”薛蟠瞠目结舌。
王熙凤得意地笑说道:“荣郡王这名号,响亮不响亮?”
薛蟠如鲠在喉,见王熙凤只跟他说了一句话,就又向外张罗起九皇子封王的事,于是闷着头回房整理行李,待天色暗了下来,就打马向外去,出了京城,一路狂奔,等到了广州追上贾琏等人的队伍,就已经累得瘫坐在地上。
薛蟠一到,就被两广总督况晏冰请到总督府议事厅里,薛蟠见议事厅中,宝郡王、北静王分左右坐在上头,下面又坐着况晏冰、冯唐、杨侍郎、贾琏等人,登时又羞又愧地抱着拳头单膝跪在地上。
“快起来吧,京城怎么说?”神武将军冯唐问道。
贾琏离座将薛蟠搀扶起来,见他两腿发软站不住,就令人搬了椅子在他身后。
薛蟠坐在椅子上,就说道:“诸位放心,粮草无忧。”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众人先前因各处报下灾情忧心不已,此时听薛蟠这样说,就松了口气。
宝郡王忍不住问了一句:“是怎样解决的?”
这一问,又逼得薛蟠面红耳赤,哼哧了半天,说道:“九皇子封了荣郡王。”
北静王、宝郡王俱是一怔。
冯唐叹息道:“难为你了。”暗道薛蟠遇上这样的家人,也算是前世冤孽了。
薛蟠哭丧着脸,将头摇了一摇,待要起身请罪,身子站起来,就又瘫倒在椅子下。
“快送他回房里歇着。”况晏冰忙说道。
贾琏忙叫人搀扶着薛蟠向外去,随着薛蟠一同进了客房,打发赵天梁给薛蟠擦了脸,就坐在床边看薛蟠。
“琏二哥……”薛蟠咬牙喊了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远着了吧?待回了京城,你也远着吧。”贾琏劝说道。
薛蟠忙道:“这种事哪里能够远着?兴许是我不在家,没个人约束,才叫大妹妹这样胆大妄为——兴许我立了功劳,主上能不将这次的事放在心上。”
贾琏笑道:“你能这样想也好,只是别太为难自己了,你不是凤姑娘的对手。”
薛蟠苦笑一声,“再不是对手,已经娶回家了,难道能不要吗?”
“安生睡吧。”贾琏轻声说着,替薛蟠将被子拉了一拉,出了这边门,见一丛碗大花朵的蔷薇架下,水溶静静地站着,就向他走去,扯了一朵蜜糖颜色的朵花握在手上轻轻地一嗅。
水溶向薛蟠房里瞅一眼,问道:“他睡下了?”见贾琏点头,又说道:“薛大奶奶好大的胆量,亏得你当初没娶。”
贾琏见水溶也知道这事,于是笑道:“她若嫁了我,兴许就没眼前的事了。”
水溶叹道:“这就是各人的命了,说来,薛大奶奶的胆量也委实太大了一些,只怕日后这样的事,不胜枚举呢。”
“这就是富可敌国的好处了。”贾琏说着,就领着水溶向外去,二人出了前厅,就向西苑冯老将军房里去,见冯老将军正对着地图冥思苦想,就也过去看地图。
“究竟是为什么吃了败仗?”冯唐深恶痛疾地问。
水溶不言语。
贾琏说道:“兴许是出了内应呢?”
“内应?”冯唐皱紧眉头。
贾琏亲手将东安郡王留下的名册递到忠顺王爷手上,岂会不知有嫌疑的是谁,只是乍然说出来,又将自己陷入不义之地,于是只提点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内应?”冯唐又皱着眉头说了一回。
忽然就见况晏冰、宝郡王、杨侍郎并粤海将军邬勇、镇海总制周琼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杨侍郎一进来,就大呼道:“那些个贼子欺人太甚!”说罢,就一封信摆在地图之上,“不说英雄惜英雄,但老王爷一把年纪,岂能如此折辱他?”
“琏哥儿瞧瞧。”冯唐眯了眯眼睛。
贾琏于是拿了信看了一看,就对冯唐说道:“贼寇要咱们撤兵求和,不然就将老王爷挂在船头。”
“岂有此理!”冯唐冷笑一声。
周琼说道:“不如假意求和,待将老王爷接回来,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冯唐摇了摇头,说道:“不可。”深吸了口气,又觉此时不是迎战的时机,就对众人说道:“暂且忍他们一忍,料想那海外蛮子见咱们不求和,定会使出下三滥的招数,诸位万万不可被他们算计,中了他们的激将法。”说着,就将信收了起来。
“当真不顾老王爷性命吗?”周琼忙又问了一句。
冯唐眉头紧皱,最后说道:“以大局为重,料想老王爷深明大义,也不会责怪于你我。”因贾琏提过内应,于是就暗暗去看众人神色。
这边厢说着话,那边厢又有人来报,说道:“贼寇将老王爷绑在船头羞辱,南安王府家将恳请出海一战。”
“叫他们暂且忍耐。”冯唐说道。
还不等人去传话,就又见人来说:“南安王府家将已经带着老王爷部下出海了。”
“不好!”冯唐大叫一声,当即带了邬勇、周琼向外去。
宝郡王、北静王忙紧跟着过去,贾琏微微咳嗽一声,依旧站着看地图。
“琏哥儿不去瞧瞧?”杨侍郎走到贾琏身边来问。
贾琏笑说道:“我这身子,随着去了,也是个累赘。杨侍郎怎不随着去?”
杨侍郎笑道:“我乃是文官,管一管粮草还行,旁的事做不得了。”
“那咱们就去清点粮草。”贾琏笑说道。
杨侍郎先耐着性子,待与贾琏出去了,走到囤积粮草的衙门里,就忍不住隔开部下问:“王爷可交代了你什么话?”
“有什么话?”贾琏笑道。
杨侍郎向那粮草上一瞟,“天干物燥,倘若着了火,怕诸位将军王爷再如何神勇,也是徒劳一场。”
贾琏抿唇一笑,对杨侍郎说道:“你可知道,镇海总制周琼与江西节度来往密切?薛大奶奶逞威风,江西抢在其他地方前头先报了灾情,这里头难道就没故事?如今忠顺王爷、南安王府都不愿打仗,就叫咱们王爷歇着,叫另一家的想法子折腾吧。”
杨侍郎眸子一扫,笑说道:“琏哥儿好个玲珑心思,江西节度乃是南安王府嫡系,怕那周琼打心里怕得罪了南安王府,也有意要求和,好将老王爷接回来。”
“是以,好山好水,咱们文人做不得打仗的事,且逍遥着?”贾琏笑说。
杨侍郎望了贾琏一眼,就勾着他的臂膀,笑说道:“正是,咱们且去逍遥着,你先前来过这边,不知此地有什么有趣的名堂?”
贾琏笑说道:“你随着我走,就知道了。”于是也不管打仗的事,带着杨侍郎将粮草点对一番,二人就向本地颇有名气的山壑去。
待到傍晚二人回了总督府,见其他人等都不在,于是对饮了几杯,就各自歇着去了。
贾琏回了房,一时没有睡意,见薛蟠拐着腿过来,就对他说道:“蟠儿,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什么机会?”薛蟠忙问道。
贾琏于是在他耳边说道:“只怕有人要去烧粮草,你且领着人瞧瞧地,来个守株待兔。万万不可叫人当真烧了粮草。”
薛蟠虽疲惫,但想着王熙凤捅出来的漏子不能不补上,于是忙答应下,三两口扒了两大碗米饭,就带着人悄悄地潜藏在粮仓处。
贾琏依旧回了房睡下了,昏昏沉沉地睡到次日午时方醒,醒来就问赵天梁:“老将军他们可回来了?”
赵天梁回说道:“还没回来呢。”
贾琏点了头,又见杨侍郎邀他下棋,于是起身梳洗后,穿了件月白箭袖,就向杨侍郎那去。
二人下了一日棋,又将本地有名的小菜尝了一尝,到一更天才散开。
半夜里三更的梆子声才响,忽然就有人来喊说:“两位郡王、三位将军回来了!”
贾琏一个激灵醒过来,忙穿了衣裳草草地梳理了头发,就向议事厅里头去,到那厅外,就见南安王府的家将们垂着头跪成一排,待进了议事厅,就见冯唐一头白发松散开,娇生惯养的北静王、宝郡王二人浑身沾满血污,那边的邬勇、周琼两个,身上反倒干净得很。
“混账东西,就因你们一时意气用事,折损了我冯家数百子弟!”冯唐怒不可遏地骂道。
“将军,我等死不足惜,但不能叫老王爷受辱!”南安王府家将坚持道,“老王爷一辈子征战沙场,临了落个如此下场……”说着,不禁急红了眼。
冯唐也跟着红了眼圈。
贾琏心道若是他要烧粮草,就当在这会子伤病回来时去烧。如此想着,果然就听外头有人喊:“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冯唐听了,豁然站起来,立时就带着人向总督府边上的粮仓去,远远地闻见烟火味道,登时急得口干舌燥。
北静王、宝郡王正待要向衙门里去探看,又被人拦住。
杨侍郎被烟火呛得咳嗽两声,就偷偷地去看贾琏。
贾琏见火烧起来,心道薛蟠难道没守着吗?
“抓住他,别叫他跑了!”忽然薛蟠在院子里喊道。
冯唐闻言,忙令人将粮仓团团围住。
贾琏用帕子遮住口鼻,因这粮仓所在衙门就是他昔日办公之所,于是思量一番,就给赵天梁递了个颜色。
赵天梁登时猜着若有人逃出来,该向哪一条路走,于是忙领着人去堵住。
冯唐等心急火燎地瞧着人提着水桶进去,忽然就见薛蟠押着五个人走了过来。
“将军,就是他们防火烧粮草。五个都在这,一个也没跑。”薛蟠擦了把脸上烟灰说道。
“粮草叫烧了多少?”冯唐赶紧地问。
薛蟠忙说道:“将军放心,只烧了些干草。”
冯唐一颗心安了下来,冷冷地瞅了那跪着的五个人,冷笑道:“好大的胆量!”
“将军,叫我领了他们回去严加拷问吧。”周琼走上前来,重重地踹了其中一人。
“不,宝郡王,你来审问。”贾琏抢先说道。
宝郡王虽诧异,但忙答应下来。
“将军,我去查看里头粮草。”贾琏又说着,拿着袖子遮住口鼻,就向衙门里头去,只见大火将前衙熏黑了许多,在白森森的月光下,这个衙门就如阴曹地府一般。
赵天梁、赵天栋兄弟在前头拿着火把,贾琏步步小心地向内去。
忽然一阵邪风吹来,就见一披头散发的壮硕野鬼向贾琏身上扑来。
“二爷小心!”赵天梁呼喊了一声。
贾琏被压倒在地上,先被那野鬼身上的臭味熏得头晕眼花,待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铜铃铛般圆鼓鼓的眼睛。
“二爷!”赵天梁忙着救人。
外头北静王被惊动,也急赶着跑了进来。
“是谁?”北静王见是一披头散发只约莫看出个人形的东西,吓得后背沁出汗水来。
“洪二老爷?”贾琏试探地问了一声。
就见压着贾琏的洪二老爷呵呵地笑了起来。
贾琏推开他,坐了起来,见洪二老爷蹲在他面前傻笑,就问道:“难道没人带你走?”
洪二老爷依旧傻笑个没完。
“这是谁?”北静王心道这是人吗?
“是洪和隆的弟弟洪二老爷。”贾琏说道,猜着大抵是洪和隆在时,洪府上下都受了洪和隆的气,一旦洪和隆不在了,于是就没人肯管着洪二老爷了。
“这怪物……”北静王念叨着,就来拉贾琏。
谁知他一伸手,洪二老爷又扑了过来,将北静王与贾琏隔开,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烧粮草,杀冯唐……”
北静王一怔。
贾琏忙说道:“快去护着冯老将军。”
北静王顾不得多想,忙拔腿就向冯老将军那去,因见冯老将军去了军营安抚受伤将士,忙又向军营赶去,恰在路上见有人埋伏冯老将军,于是奋力将冯老将军救下。待送了冯老将军回总督府后,顾不得洗去脸上血污,忙又向客房来找贾琏。
在客房外,就听见洪二老爷疯疯癫癫的嘻嘻哈哈声,待推开门,就瞧见贾琏坐在椅子上品茶,全福、全禧按住洪二老爷,叫赵天梁、赵天栋两个将洪二老爷脸上猪鬃一样的胡须剃掉。
“这人莫不是烧粮草的同伙?”北静王狐疑地看着体型壮硕如牛的洪二老爷。
“他不是。”贾琏说。
“若他不是,他怎会知道‘烧粮草,杀冯唐’那句话?”北静王疑惑地问道。
贾琏说道:“洪二老爷痴痴傻傻,他一直藏在粮仓那,定是贼人说话,叫他听去了。”说着话,见洪二老爷向他看来,就端了一碟子点心递给他。
洪二老爷将点心都抓在手里,也不将遮住嘴的胡须撩开,就将点心向嘴里塞去。
北静王看着有些不忍,说道:“你要如何处置他?”
“留在身边,好生照顾着。就当养了个干儿子了。”贾琏含笑说道,见洪二老爷傻傻地冲着他笑,笑容越发大了,心道不管洪和隆能不能翻身,他都抓住洪和隆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