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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宁堂李家既然要娶翠蕊,自然做好万全的准备。
宋嘉言痛快的放了翠蕊的身契,李家安排翠蕊认在了一个远亲王家家里做了干闺女。如此,算是有了娘家来历。余者,宋荣命小纪氏自官中给翠蕊备了份千把两银子的嫁妆,宋嘉言私下赏了翠蕊些东西,也便齐备了。
与主子嗑了头,翠蕊提前去了王家,及至黄道吉日,就风风光光的嫁进了济宁堂李家。
宋嘉言提拔了小春儿做一等丫头,如此,二等丫头便空了一个出来,指了个三等小丫头名唤瑞儿的补进,之后,小纪氏差婆子送了个三等小丫头补进院中服侍。其实院中这么多服侍的,多一个少一个的,宋嘉言并不在意。只是,如今小纪氏行事越发周全,断不会在宋嘉言这里有任何失误。
倒是翠蕊嫁的这样风光,惹得府中不少丫环眼热,纷纷觉着跟着大姑娘实在有前途的很。甚至有不少丫环上赶着往宋嘉言院中奉承,叫宋嘉言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在四月初的时候,宋荣的弟弟宋耀一家终于抵达帝都。宋耀回帝都述职,顺便公费旅游,带着老婆孩子来探望老娘。
当丫环一脸欣喜的来回禀,“老太太,门上小子到二门传话,说二太太和三位小爷到家了。”
算着就该这几日到的,与小儿子已经八、九年未见了,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从榻上起身,既不用人搀也不用人扶,甚至拐棍子都不用一根,健步如飞就朝外走去,一面走一面问,“老二呢?”
丫环忙道,“说二老爷先递折子进宫去了,要晚一些再回来。”
一听儿子还没到家呢,老太太立刻止了脚,转身回榻上坐了,脸上的欢喜也淡了许多,“哦,知道了。”见辛老太太也站着呢,其实在宋老太太健步如飞的时候,辛老太太就起身了,只是辛老太太腿脚倒不如宋老太太俐落,落后宋老太太一截。宋老太太拉着辛老太太坐下,说,“我还以为得明天呢,咱们是长辈,等着他们进来就是了,哪个还要起身去迎他们呢?”完全将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忘的一干二净。
两位老太太正说话间,小纪氏已经与听到信的宋嘉言宋嘉语辛竹筝来了,笑道,“老太太知道没,弟妹和侄儿们已经到家了。”
宋老太太心里还是念着孙子的,笑道,“我也是刚刚知道,你去迎一迎你弟媳他们吧。”
小纪氏笑悠悠的应了,带着着宋嘉言宋嘉语姐妹出去,辛竹筝则留在屋里陪着自己母亲与姑妈说话。
宋耀的老婆方氏也是帝都闺秀出身,与小纪氏自然认得,妯娌二人寒暄几句,就带着孩子们去给老太太问安了。
方氏与宋耀成婚后,只在翰林呆了三年,宋耀就开始了外放生涯,如今已有九年了。
诸人互见过礼,老太太把三个孙子招呼到跟前,都是玉雪可爱的孩子,最大的宋嘉谦已经十岁,老太太想想就念叨,“谦哥儿才刚满周岁就跟着你们外处做官,我一想到这孩子就心疼。”其实当年,老太太看不上的不仅仅是大媳妇大纪氏,连带方氏,她也不大喜欢。当时,小儿子要外放,老太太有心把孙子留下,方氏哪里舍得孩子。宋耀夹在老婆老娘中间,可是吃尽了苦头,若带走孙子,老太太上吊给他看;若留下孩子,方氏能扒了他的皮。把个宋耀愁的直想去投河,最后宋耀两头安抚,对老太太说留着孙子在家,安抚老婆说,孩子且让老太太稀罕几日吧。后来,宋耀硬是上车走时悄悄从老太太屋里把儿子偷了出来,跟老婆十万火急的逃出帝都,出外赴任。
为这事儿,据说老太太在家里直骂了小儿子两年,后来,小儿子一直外放,归期不定,老太太实在想儿子,也就心胸宽大的不计较了。
如今见着宋嘉谦,老太太自然喜欢的很。余下宋嘉诫比宋嘉言小一岁,今年八岁,还有三子宋嘉词,圆圆滚滚的,刚刚五岁。
老太太看着三个孙子,心里那叫个欢喜啊,和颜悦色的问方氏,“这么上千里的路,累了吧?”
方氏揣着一颗时时准备战斗的心脏,笑,“倒也还好,因老爷要先去宫里递折子陛见,便令媳妇带着孩子们先回家给老太太请安。”
宋嘉言笑道,“祖母,原本咱们算着日程,二叔二婶要过两日才能到的。如今二叔二婶提前就到了,定是赶路了呢。现在已过了午间饭时,二婶和兄长弟弟们中午定没吃好呢。二叔他们的院子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不如叫二婶和兄长弟弟们先去院里梳洗换过衣裳,我已经命祖母的小厨房里预备了饭菜,待齐备了,就给二婶他们送过去,正经先垫补些才好呢。二叔二婶这一回来,又不是只住一日两日,咱们多少话都有空说呢。”
老太太笑,“唉哟,瞧我,都忘了。”
宋嘉言打趣道,“老太太见着孙子,哪里还记得别的呢。别说是这些琐事,就是我们这两个大孙女,老太太也不记得了呢。”
一下子见着三个孙子,老太太的确欢喜非常,笑对方氏道,“我如今越发糊涂了,你们先去歇着吧,院子一早收拾好的。”
小纪氏听宋嘉言这一番话,心里早气坏了,这话原是该她说的。这死丫头,就显着她机伶了。来不及与宋嘉言计较,小纪氏忙道,“语丫头,你带你二婶和兄弟们过去吧。”又亲对方氏道,“弟妹先去瞧一瞧,若是院子里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只管跟我说。”
“多谢大嫂。”方氏对着老太太行了一礼,便带着孩子们去了。方氏一面走,心下暗自思量,这几年未见,老太太的脾气倒是大有改善啊。虽然依旧不是什么周全人儿,但与先时相比,真是天上地下了。对于宋老太太,方氏也不指望着婆婆能多么的明理体贴,只要保持现在的水准,对于她们做媳妇的,就是烧香拜佛了。
直到傍晚十分,宋耀是与兄长宋荣一道回的家。
宋耀人还未进屋,声音已自院中传来,“哟,娘这院子怎么改造成菜园子了,真个暴殄天物啊。”
宋老太太满脸的欢喜已如菊花般绽放,直起脖子扬声喊一嗓子,“坏小子,还不进来!等你娘去请你不成?”
两兄弟一道进屋,除了两位老太太,诸人皆起身相迎。
原本宋荣已生的清俊秀雅,年轻时于帝都有玉人之称,其实,若论容貌俊美,宋耀似乎更胜宋荣一筹。只是,宋耀眉眼灵活,瞧着不似宋荣稳重。
瞧一眼宋老太太的模样,实在想像不出这兄弟二人早死的爹该是如何的俊秀人物。
九年未见幼子,老太太禁不住自榻中起身,往前迎了几步,宋耀忙上去扶住母亲,笑嘻嘻地,“唉哟,娘,你还真来迎我啊,叫儿子怪不好意思的。”
宋老太太嘴上说,“谁要迎你啊。我是,我是来看你大哥呢。”
宋耀又对辛老太太喊了声舅妈,亲自扶着老太太到榻上坐下,笑道,“您可真是亲娘哟,儿子千里迢迢的回来,你看都不看儿子一眼。您真是我亲娘吧?”
宋老太太笑骂,“真是个坏小子。”
宋荣淡淡的瞟宋耀一眼,宋耀方不再贫嘴说笑,整理衣冠给两位老太太行了大礼。宋老太太又开始抹着眼睛,说,“起来吧,回来就好。”
接下来,就是一家子互相厮见过,已是满当当的一屋子人。尤其孩子们,此时重新排长幼序列,宋嘉让依旧是大哥,接下来就是宋嘉谦、宋嘉诫、宋嘉诺、宋嘉词,堂兄弟五个,还有宋嘉言宋嘉语姐妹,再加上辛家兄妹,放眼一望,实在称得上人丁兴旺了。
宋耀一家子远道归来,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说,而且这么些小孩子,当晚的团圆饭吃的不知道有多热闹。宋荣心里高兴,允许大家喝一点酒,意思意思。
结果,六个男孩儿全都成了小醉猫,宋荣看的唇角直抽抽,若不是今天一家子团圆,实在手心儿痒的很。
瞅着兄长的黑面,宋耀不以为然的笑笑,“喝一点就喝一点呗,男孩子,酒量就得从小炼起,不然以后酒场上怎么办哪。若连酒都不会喝,还叫男人么。”
宋荣忍无可忍的给了宋耀后脑勺一巴掌,骂他,“你就这样教导子侄的。”
宋耀挨一巴掌,完全没感觉,一看就是挨惯了的,笑道,“诶,这醉都醉了,教导也得等他们醒了啊。”叫着老婆,“你抱着小的。”然后,宋耀亲自上手,左右胳肢窝,一边一个,拖起来说,“哥、娘、舅婆,我就先带孩子们去休息啦。”说完,拖走了。
宋荣望着宋耀完全以往少时拖柴草的姿势,内心深处不由对侄子们升起一股深切的可怜与同情。
另一畔,小纪氏吩咐丫环婆子们,“好生送表弟嘉让嘉诺回去,记着喂他们喝些醒酒汤,仔细服侍着。”
老太太唉声叹气,跟大儿子念叨起往事,“瞧瞧,老二这也叫带孩子呢。唉哟,我的孙子就给这么夹着走,那能舒坦的?当初我就说,他们爱外头做官就外头做官去,把谦哥儿放家里,我来养……唉哟,可怜我的三个孙孙儿哟,不知吃了多少苦哩。”
宋荣劝道,“孩子们挺好的啊,男孩子,泼辣一些养也无妨。”
夜已渐深,宋荣扶着老太太回屋休息了,小纪氏也让她们姐妹与辛竹筝早些散了。
把孩子们都好好的安置了,方氏与宋耀洗漱后在床上躺着说些私房话,“一看到嘉让嘉言,我就想到先大嫂。”想当初,他们夫妻的婚事,还多亏了大纪氏一趟趟不厌其烦的去方家给小叔子说好话,方家才肯允婚呢。
宋耀阖着眼睛,“孩子都不错,嘉让坦荡,嘉诺像大哥,嘉语模样不错,嘉言是顶尖儿的,只可惜不是个儿子。”别看宋耀笑嘻嘻的一脸和气,往外做官这么些年,自然不是做假的。
“看你说的,难道是女孩儿就没出息了?”方氏捅捅丈夫的腰眼,“你有没有觉着,嘉言有点儿像我的?”
宋耀“扑哧”就乐了,侧身搂住老婆的腰,小声笑道,“行啦,就你那炮仗脾气,唉哟,你能把咱们老太太搞定么?也就拿我撒撒气罢了。你看老太太多喜欢那丫头,这次回来,老太太对你颇有几分和气了,我初还不敢相信呢?你说这丫头像?行啦,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啦!”
方氏伸手拧住丈夫的嘴,怒,“宋子焘,你会说人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