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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年听到大门声响知道孝和走了,这才打开花洒。
冰冷的水从头到脚彻骨地淋下来,在初秋时节最让人清醒。
现在,他需要为自己灭火,更要使自己清醒。
刚才,他差一点就把持不住真的伤害了她。
水流顺着他健壮的身体流淌下去,刚刚她将手抚在他胸前的温热犹在。
就这样放你走,到底对不对?
胡乱洗了洗,围着浴巾就出去了。
一切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连散落地上的衣服也没有捡起。她是有多急着离开他奔向另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衣服也不肯收拾一下?
京年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拿去放进洗衣机,站在那里看着衣服在滚筒里卷动。
皱着眉,好似卷的不止是衣服,还有他的心。
闵孝和,你难道就不会反抗吗?你为什么不反驳我说你不缺男人?真的一定要背叛我以后再撒上一把盐你才开心?
心里满满的都是被刺痛后的累累伤痕。
看着手里拿着她的内衣裤和袜子,索性就在洗手池洗起来。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别人洗这种东西,还是个背叛他的女人!
他眼前似乎站着那个不着寸褛的孝和,满脸的愁容哀怨……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①……京年喃喃地背着。尤其那句“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最使他感慨良多。闵孝和,你追随我二十几年,竟也这样不了解我……
时间尚早,入夜的候机大厅并不太多人。寻个安静的角落要了杯蓝山,味道马马虎虎,有一口没一口地轻啜着。
灯光昏暗柔美,引人遐思。
那个午后,他们相依坐在小木屋,他认真地为她讲解那些字句,也是有一杯咖啡。
哪一个时刻的才是真实的他?
电话依旧静默着,除了跟陈恩华交代了一些事情外,就一直这样,难得的静默。
她走了,带着她给他的所有误会和怒火,而他宣泄过后也终于可以自由地追逐他的幸福了。所以,兴奋得连个信息也舍不得给她。她想。转念又觉得自己已然没有资格再期待什么。
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抬头看向不远处,落地窗外,飞机起起落落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月已升空。
人别后,月圆时。信迟迟。心心念念,说尽无凭,只是相思。②
孝和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并温暖,被他亲吻的感觉依稀犹存。
他最后拒绝了,为什么?是我表现得差劲?还是他根本便是不屑于我的身体?
她有些懊恼自己,错过了这次,也许不会再有机会可以把自己完整地给他。
柏拉图式的单相思最是伤痛。
爱情,可以因为哀叹遗憾而不完美,但绝不可以因为留有缺憾而伤痛。
一痛,便是彻底的绝望。
她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贱。
贱,又怎样?不是死缠烂打,不是以死相逼,不是装疯卖傻,只是爱得痴迷。
爱到忍受他与其他女人痴缠,爱到情愿放低高傲的自尊,爱到离别后独自舔舐伤口,不是贱,还能是什么?
贱得高尚?贱得高尚!
这世间,评说别人的爱情,太容易;看透别人的爱情,有几人?
“一个人?不介意我坐这吧?”
孝和一扭头,这个时候在这里遇见她还是一点点小意外,笑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手臂险些碰洒了咖啡。
“见到我这么激动?”她开玩笑。
“什么时候见到美夕小姐会不激动?”孝和和着她轻松的口吻开玩笑反问,倒是也一语双关。
美夕笑笑。善意的:“你现在说话风格跟他如出一辙。我是不是要称呼您‘闵总’啊?”
孝和笑了,留意到她的肚子明显大了一些,帮她叫了杯果汁和两碟爽口的小点。
“你还是这么细心,不跟你客气了。”美夕胃口很好,当真不客气。
如今她们见面已没有了以往的暗潮汹涌,倒像是闹过矛盾许久不见的闺蜜。
“怎么?这么勤俭持家,出差连个秘书也舍不得带?”美夕问。
孝和略显尴尬,念及美夕帮她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也就不急于解释,坦然地回答说:“艰苦朴素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得了吧你!要说你跟他闹了别扭离家出走我更相信。”美夕拿起纸巾擦擦嘴,将碟子往孝和那边推了推,“你尝尝,味道不错!”
孝和没吃,笑说:“孕妇大过天,我可不敢和你争。”
美夕瞥了她一眼,拉回碟子,继续吃,边吃边说:“怎么,我说对了?”
“什么对不对?”孝和试图装傻。
明显的,美夕并没打算放过她,继续说:“大家都是女人,别忘了,我夹在你们中间霍乱了那么久,这点事还看不出来么?”
“你几时变得这么直接?”孝和笑问。
“我一直都很直接,只是以前大家立场不同。”美夕说。
原来,曾经眼见的真的未必全都是事实。
以前见到的美夕清高傲慢,举手投足都是职业女性的深不可测。尽管现在站队也不一样,起码大家都不必要再戴着可以被彼此看透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敷衍。
可是,京年,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教过我的这个道理?
她的发呆引来美夕的一声叹息。
“怎么?不好吃吗?”孝和问。
美夕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果汁,才说:“你看他一副痞子样,其实他对你真心是不错!”
孝和知道她说的是京年,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美夕也没计较,看出了她满脑子疑问,看看手表,说:“以前刚刚跟他接触的时候,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油盐不进’。各种‘花招’我都用上了,”说着,神秘兮兮地勾勾手示意孝和靠耳朵过来,“我连脱衣舞都上了,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柳下惠表情。后来连老程都笑我无能,只能勾引像他那样的老男人,对高富帅各种没用!”
孝和只有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份。
美夕见她这表情反而笑得更开心,接着说:“有一阵我都不得不怀疑他说他是天主信徒这事是真的,要不然他就一定是个有洁癖的性无能!不过老程却很自信地跟我说他绝不可能是性无能。我问他怎样这么笃定。他说这个圈子里无论老少,只要是个男人是就没有哪个是性无能,更不可能‘干净’,尤其是像京年这种血气方刚又年轻有为,主要是还未婚。”说到这,她略显迟疑的看了孝和一眼,“我这么说,可不是想挑拨离间。你是这个圈子混大的,应该比我懂行。”
孝和只是笑笑,她当然懂行。莫说是这个圈子,就是稍有一点点资本的男人,也难说可以长此以往身心俱是洁身自好。
“你也别笑我,这方面,我还查过京年的老底。他应该算是不干净里比较干净的,他之前的女人,不多,更没有长久的,大都是应付场面顺便解决个人问题,真没听说他纯粹是为了个人问题去招惹哪个女人。来来回回都是些三流的嫩模和不入流的小演员。我还跟老程暗自笑他没品。你猜老程怎么说?”美夕吊着胃口,却也不是故意的,不等孝和回答继续说,“老程说他这是高明!”
可不是么?找个名气大的,最是难缠,寻死上吊要死要活不说,还惹得绯闻满天飞,整日上娱乐版,这可不是给自己下套?孝和无意识地翘翘唇角,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看着浮起的泡沫。他真是聪明。可她是该为他的聪明高兴还是应该不开心?
“怎么?看来你们都看得明白,还真是我傻大姐了!”美夕不掩自嘲之意,既而说,“有一天老程还开玩笑说他是‘英雄出少年’,当时我一头雾水,怎么玩玩女人就成英雄了?他说,京年在国内有个有背景的‘未婚妻’,他这么搞,既满足了自己的需求,也不至于跟‘未婚妻’闹得人仰马翻。那时候我很意外,猜想着他的未婚妻会是一个多么蠢的女人,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
孝和没说话,静静喝着咖啡,等着她接下去要说的话。
“被老程这么一说,至于他为什么宁可冲冷水也不肯碰我一指头,我似乎明白了一点,是不是什么信徒,我也就看淡了,只要在外面做好样子,让人都知道我是他季京年的女人就够了。话说回来,这样看,他对你还是不错的,不像我那个,外面究竟有多少个恐怕连自己都记不清。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就算他不碰我,就不怕我反咬他一口?”
“我的确是很蠢。”孝和淡淡地笑说,“不过你确实做得很好。”
“好吗?还不是被你们的反间计耍得团团转?”美夕叫来服务生续杯。
孝和又叫了点心给她,接着她的话说:“托你的福,我一下子变成了被万人同情的下堂妻。”
“你蠢?我看还是那么谦虚!”美夕竟笑出来,“他以前和那些女人怎么样我可管不着,不过我跟他可是真正的清清白白。”
“难不成你们在夏威夷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孝和说。
美夕刚拿起来的杯子又放下,笑个不停。
孝和也不急,就看着她笑。其实她最想知道的,不是他们在夏威夷做了什么,而是他在夏威夷做了什么。
“吃醋了吧?我就知道没哪个女人受得了这个。”美夕看上去有些小得意。
孝和并不反驳,更没有解释,淡淡笑。
“那个月过得还真是挺精彩的!”美夕的笑意里竟然透着一丝欢愉。
这让孝和怀疑自己的猜测出现了问题,故作镇定地说:“我也觉得应该会很精彩。”
“你说的跟我说的肯定不一样。”美夕用小小的餐叉拨弄着点心,“时间到了现在,大家也都没有必要再兜着圈子说暗话。就像你说的,回国之初,我缠着他去夏威夷不过是给众人一个假象,方便以后我在他身边走动。而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借着这个机会去做了他自己的事。这都是我后来知道的了。刚到夏威夷,他就给了我一个惊喜。他从国外将我的同学和朋友很多都请了来,说是为我补过生日。说不出我那时候有多么激动,老程从没有为我做过这些,我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才是值得我爱的。”话至此,美夕眼里竟有些模糊,“可是才过一天他就不见了!我打电话找他,他说我难得见到老朋友,让我纵情地玩,其他的他都安排好了,等我玩完他就回来。”
孝和听出了些许蹊跷,不过没有打岔。
美夕继续说:“朋友们陆陆续续都走了,他还是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心急就冒险找了老程。老程通过朋友得知京年飞回了美国本土。我们都知道他在本土有两间自己的公司,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借着这次机会回去。老程说我们中计了,可偏偏这时候京年回来了。老程让我从他口里套话出来,你也知道京年的脾气,想从他嘴里抠出点什么比啃金刚石还难。反而那晚他带我去喝酒,灌了我很多,等我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被肚子疼醒了。他像是算准了我的生理期,每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一定会是我不方便的时候。你所谓的在夏威夷‘盖着被子聊天’,就是他也盖着被子,我也盖着被子,但是我们是在不同的房间,有事就发微信。他说这样最好,既不影响我休息,也不影响他工作。听起来像是他都在为我考虑,驳得我半句话都说不出。等我身子干净了,他就带着我回来了,借口避嫌,越来越拉远与我的距离。难得留宿我那几晚,也全都是我的生理期。他可真是神!我跟老程说,老程都不信,还说是我的问题。有几次在办公室,我试图勾引他,他总是以他是天主信徒拒绝了我。我被他兜得团团转。”
原来这么一回事,可是他回本土是做什么去了?
“这么说,是你吃亏了呢!”孝和笑她。
“认真的,孝和,京年这人不错。”
美夕的表情很认真,孝和也不好不好跟着认真起来。
“此话怎讲?明明自己被耍,还要替人家说话。”
“他并没有因为我帮着程庆恩欺骗他就对我怎样,反而让我很体面地从公司离职。上次你们在那个公益活动上的事,我也知道。他之所以在那个时候公开我和老程的关系,不过是想帮我。因为我怀孕了,逼着老程给我一个说法。我跟着老程有十年了,如果不这样,恐怕几时有出头之日我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你今天才对我这样坦诚。”孝和说。
美夕点点头:“混这个圈子,哪个不是戴着面具提着脑子,勾心斗角?不过,谁还不需要几个像样的朋友。”
孝和笑了,端起咖啡杯碰了一下美夕的果汁,以示赞同。
美夕也端起杯,示意一下,喝了一口:“孝和,我知道你们早就同居了,恕我直言,如果不是因为他心里有你,你以为以他的脾气可能在那次活动上那么公然地处处护着你,还与你同车离开吗?你还发什么脾气离家出走。”
“不说这些事了。”孝和低头啜着咖啡。
“上次老闵董出殡的时候,老程也去了。他后来跟我说,京年当着他的面公然护着你。我还说他当然要护着你,以后闵氏就都是他的了。可是老程说的却让我很吃惊。”
“哦?他说什么?”孝和问。
“他说他当时都明白了。”美夕说。
她看着孝和,感叹这是一个多么聪明又幸运的女人。有疼爱她的父亲,有视她为珍宝的劲和,有为她默默付出的京年,还有随时替她打后援的俊佑……
“我那时候的表情和你现在的一模一样。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京年一开始就在演戏。不管是找那些三流女人还是抛下你带我去夏威夷,全部的一切都是障眼法。其实我不太懂怎么为了你还会去找其他女人。老程就笑话我。他说男人的心和身体很多时候都是不可能高度统一的,像京年这样的男人想找个女人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太容易,也很正常。现在回头看看他找的那些女人,除了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其他价值,他对她们从不走心更加说明他心里只在乎一个女人,一个他还没有得到的女人!再看他这步打算,他这么做看似平常,可是不但可以让外人觉得他根本不在乎他的‘未婚妻’,这样一来就可以掩人耳目,暗度陈仓帮助他的‘岳父’,还可以让他的‘未婚妻’自己也觉得他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使他的戏演得更真。至于去夏威夷,更是一个让我们措手不及的障眼法,他借着那次机会,一个人溜回美国本土将公司神不知鬼不觉地卖掉,完全避开了老程的耳目。你一定不知道,老程为了收购京年的公司做了多少事。可是京年却是为了帮着你爸爸,死活都不肯将公司卖给老程。”
有点清晰,又有点更糊涂,全都是惊愕。
“说到底,除了你,大家都在演戏。摆着一副虚假的表情,说着那些假装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果回过头去审查一遍,有多少漏洞空恐怕自己都会吓一跳。”美夕拿过孝和随手放在桌上的耳机,“你听什么歌?”
“都是些老歌,随便听听。”孝和说,“孩子的事怎么打算?”
“先回家养着呗。虽然老程说留着这孩子,也对我很好,不过我知道他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美夕说得有些无奈。
“我能帮什么,你只管说。”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