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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扬擦了下满是油腻的双手,取下灯盏往前移了一点。
光亮一点点的往前爬去,在他脚边咬着一簇影子扯长。
在门口处,一个女人矗立在昏暗的角落里,戴着斗笠。
“天机阁提前散布了消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黑暗中,女人微扭头看着宋清扬,担忧的开口。
宋清扬摊开了自己的左掌心,皮肤油腻的发光,指甲缝里满是肉渣子。他摸了下自己浓浓的络腮胡子,又狠狠拍了拍臃肿的肚子,苦笑了声,悲怆道,“真他娘的像个粗人,一个屠户。这邻里街坊的都叫我牛屠,我习惯了,有时也就接受了。”
“云舒,牛屠其实是有名字,有姓氏的。老子的剑承载着万剑山庄的荣辱,可它却被我埋在地底下,被人践踏……”
叶云舒盯着光晕边上的宋清扬,沉默了下去,咬着嘴唇,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梆
宋清扬单手握住刀把,将卡在砧板内的刀尖抽出,狠狠地用刀背敲打了一下砧板,把刀刃上的肉沫子掸去。
他将尖刀收回皮鞘中,用力地吸了口气。
死即死耳,但不能将这一世的屈辱都带到下面去。他好歹也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自幼习惯了站着挥斥方遒,现如今哪能跪着苟活于世。
“我要是一直夹着尾巴苟活,这辱没了祖宗的声望,怕是要遭天谴。”宋清扬苦笑了句,“不走了,趁着自己胆子正壮的时候杀人,要比亡命天涯等心凉来得好。”
叶云舒又抬起头,盯着目光坚定的宋清扬,没有劝下去。
劝解朋友偷生,这不是君子的行径。
她盯着宋清扬,慢慢的走过去,将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只是平静道,“我陪你!”
“不必,天下会的人……”
“『它们』于国难当头之时欺压百姓,我陪你当一回屠户,杀尽天下会的狗。”叶云舒打断了宋清扬的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神色,接着说道,“我不劝你,你也不必劝我,你我君子之交,自当明白对方的心意。”
宋清扬愣了下,紧接着笑出了声,晃了下头,调侃道,“叶屠这称呼不好听,不像是个美人的名字。”
“对的,本姑奶奶天下最美。”叶云舒脸红之时,又难为情的叫道。
宋清扬抿了下嘴,看了下赧颜的叶云舒,笑了声,“你和苏丫头相处久了,也带着刁蛮气了。”
叶云舒没有回话,让开一条路。宋清扬提着灯盏往前走去,步上台阶,推开门之时,他们两人同时愣了下。
在房间之中,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坐在桌子旁。
灯光照进去,露出老人的大半张脸,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进来吧,老夫回来了,给你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
同一时间.
楚忘坐在门槛边上,看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他打了一个哈欠,咀嚼着从蒋怀灵那儿听来的事情。
关于麒麟兽元的种种,他大概知道了一些,传言剑邪宗和万剑山庄的覆灭都是由于麒麟兽元。
万剑山庄的少主,更是因为身怀麒麟兽元被江湖各派人士追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楚忘不禁感慨了一下,天下会有三枚麒麟兽元,可在江湖上却没有一人敢声讨。
其实江湖里也尽出小人,柿子专挑软的捏,这和市井中的青皮没什么两样。
他没有问蒋怀灵的具体身份,对方没有明说,他也不愿去问。
“在想什么?”
李子可揽衣坐在楚忘的身边,开口问道。
“呵,李叔,你这是想绕个圈子问我关于她的事嘛?”楚忘扭头看了眼李子可,打了个呵欠,继续说道,“李叔听过麒麟兽元嘛?”
“听过,邪剑宗被毁之后,天机阁把有关麒麟兽元的隐秘公布武林。道上的人,没几个不知道麒麟兽元。”李子可缓了口气,笑了句,“怎么?你那朋友和麒麟兽元有关?”
楚忘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那离她远点吧,你不是握刀杀人的料。”李子可叹了口气,他虽然希望楚忘踏入江湖,但却不想楚忘因为麒麟兽元而步入江湖。
一个连杀心都没有的刀客,直接走入波谲云诡的武林,只会被别人一刀砍死。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李子可看来,此时的楚忘明显没有去接触麒麟兽元之事的资格。
“为什么要握刀杀人?”楚忘问道。
“有些人不会在乎你的命,就跟你不会在乎蝼蚁的命一样。”李子可回答,“你今日看到了嘛?酒楼中全是蛇欲吞象的亡命之徒,他们会怜惜一个小二的命嘛?他们不会,在贪欲之下,他们连自己的命都敢赌上。”
楚忘哑然了下去,摸了摸怀中的两本武学秘笈,有了练习的念头,他想拥有自保的能力,而且麟叔的处境也不知怎样。
“李叔想得到麒麟兽元嘛?”楚忘沉默了片刻后,迟疑的问了句。
李子可揺了揺头,没有开口,他拍了拍楚忘的肩膀后站了起来,转身向后院走去。
楚忘盯着李子可的背影,眯了下眼睛,又环视了一下酒楼,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纵使李子可以前是江湖人,可对方早已归隐,有了这家酒楼,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逸生活,应该不会为了麒麟兽元而放弃。
他也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
“楚公子……”
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六七人从晦暗的灯光下走了出来。
楚忘眯着眼看去,为首一人张开着嘴巴,牙齿闪闪发光,耀眼异常。
这是一口金牙,整个淮阳也没多少人拥有满口的金牙。
楚忘一下子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他从凌风二人嘴里得知,这杜金牙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大半夜的时候,酒楼也打烊了。此时对方带着一批人来干嘛?
楚忘皱了下眉头,回想起昨日自己对杜金牙言语上的羞辱,他立刻从酒楼中抡起了一张板凳,心想对方定然是来寻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