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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夕阳渐斜,名兰她们坐在车里将那市集细细逛了一回,又命小子们买了好些玩意,堆放在座边儿。逛完鼓楼南街,正心满意足的想回府,车前那马却忽的一顿,仰天嘶了一声停下不走了。
名兰忙挑开帘子去看,却见直对面写着的是“恒昌客栈”一个大大的牌匾,扫视一圈,又见边上一个马厩,不觉轻眯起眼细细打量,一时正要找小厮来问怎么回事,却听前边传来一迭声的哭天喊地,正诧异着,却听得侧帘外小厮低声报着“有俩丫头好像是死了爹娘的,要卖身求葬呢。”
叶熙仍是惊诧,倒是名兰沉吟半晌,哦了一声,打起帘子一角,跟那小厮道“你去给她们些银两好生安葬她们爹娘,就教散了吧。咱们府里倒也不缺这两丫头。”半晌儿,那小厮方回来,一脸难色。名兰因问,小厮仰头回道“那两姑娘虽感激不尽,却说不能白要了您银子,既然是卖身求葬,那她们就是您的人了。还说,主子您若不收她们,她们就撞死在车前,绝不偷生。”
叶熙一听,反倒是笑起来,打趣道“好个贞烈丫头,名兰,你就收了她们两个吧。无非是多两张嘴吃饭。”
名兰啐她一口“人家死了爹娘,你倒在这儿打趣,好个没良心的东西。”说罢,向小厮道“你去把她们带了来。”小厮忙一应声,片刻领来两个蓬头垢面的丫头跪在车窗前。名兰微挑开帘角,却见那两丫头竟是对孪生姊妹,如今恐怕是受了惊吓,正微微埋头瑟缩着。脸虽脏,眸子倒还清澈,虽生得俊俏,却一脸苦相,泪意蒙胧。她们因不知车里坐的是女人,还只当是位爷的车驾,一个劲儿磕头直求道“爷行行好,收了我们姊妹吧。”
叶熙见状凑在名兰耳边笑道“只怕她们爱上你了,想着进府嫁你作小妾呢。这额娘还没当着,陪房倒找好了,快收了吧,别辜负人家一番爱慕。”名兰闻言也不言语,只伸手朝她腰上一掐,叶熙素习最是个怕痒的,痒得受不住,却不敢大喊,只喘气悄声央求道“好妹子,快住手,我要笑死过去了。”
名兰微微一笑“嘴还贫不贫了?”叶熙连连摇头,笑得泪珠子直流。名兰这才作罢,边收回手,边隔帘子悄声嘱咐底下的小厮道“既如此,你就教她们跟了来吧。记住从东北角那小门进来,直接把她们带我房里来。别教走正门。”
小厮喜得忙跪地打千应了句“是”却不曾想皇太极他们吃酒的客栈里,底下那起好看热闹的伙计早就看得了这幕。回来正津津有味的当故事说,阿敏他们正喝在兴头,听了也不甚在意,哪里能知道故事里主角就是自家福晋呢?
却说名兰和叶熙回了贝勒府,叶熙坐了片刻就要家去,名兰给拦下了“你先别急,派人去看看你家爷回府了没有。若没有,还是在我这儿先住就下算了。你们贝勒府离得也怪远的。”话未完,银莲就已吩咐底下丫头出门去叫小子们往二贝勒府打听去了。
叶熙随名兰进了新搬的水痕苑,因无事可做,又在前厅了说了阵闲话,一顿饭的功夫,就有丫头进来传话道说阿敏贝勒到现在还未回呢。名兰莞尔一笑“怎么样?”叶熙撇嘴笑道“女诸葛,行了吧?天下事都被你料了去。”
名兰笑说“哪儿能呢,我是猜爷们现在还在南街那恒昌客栈里喝酒呢。”叶熙闻言一惊,道“鼓楼南街?那不是咱们收了那俩小丫头的地方?”名兰颔笑点头不语。叶熙没死活的猛晃着名兰肩膀道“你这怎么知道的?知道也不告诉我。我好歹也”话未说完,脸先红了,手一放,扭身望向别处。
名兰轻推叶熙一下子“你啊,想你们家爷了就直说,这有什么难开口的。我开始也不知道他们就在那儿,还是后来瞥见那恒昌客栈边儿上的马厩里,是我们家八爷的马。”叶熙闻言扭头直直看她半晌,哼了一声“鬼信,天下马都一个模样,四条蹄子毛笔尾巴,一副三角耳朵。你还能认得它老远就打招呼不成?”
名兰哧的笑起来“我是不认得,可是今儿拉咱们车驾那马认得啊。它们俩可是天天同槽同厩,要不然哪里会忽然停下不动呢?”叶熙还不服“说不定是那俩女孩子把咱们车驾给拦住了。”名兰摇头道“不会,咱们是先停的车,再听得哭声。若是拦车,必定是先哭后拦。再说,哪里有女孩子不要命敢上前拦那么个飞跑着的大家伙?必定是先等停了,再拦的。”
叶熙仍旧咬牙不信“那俩丫头都在,不如把她们叫了来问个明白。”名兰不置可否,边托起茶碗抿口清茶,又扭头吩咐香茜道“去把今儿新来的那俩小丫头带了来。”
香茜赶紧应声下去,绕到西侧那溜偏房里,问当差的丫鬟那新来的两人在哪儿。回说正在房里盥沐。香茜忙就推门进去,见那对孪生姊妹方沐浴出来,新换了粉红绫子角缎裙,重新篦了头,如今好个水灵灵齐整模样,香茜怔了片刻神,方开口唤道“你们俩快出来,主子要见呢。”
那俩丫头闻言慌忙跟出来,拘谨的直不敢抬头看人。香茜见了不由笑劝慰着“咱们主子性子温和,容易伺候着呢。你们懂些礼数规矩安分守己也就是了。回头到了前厅,问你什么,就如实回什么。今儿二贝勒福晋也在,她虽好拿人取笑,心肠却是个最软的。”俩丫头一听二贝勒福晋,不由止了脚步。香茜不解,转眼明白过来拍手笑道“我糊涂,忘记告诉了,咱们主子是当今八阿哥,就是和硕四贝勒的侧福晋,小名唤作名兰。”说着,看她们一眼“你们瞧着挺机灵的,想是基本礼数都该清楚吧?”
那俩丫头忙点头,又提及姓名,香茜道“你们俩以前叫什么就一概不论了,想是等会儿主子会赐名儿的。”说话间,已经引着进了前厅。
里头正传晚膳,忙忙碌碌的,两旁小丫头打起帘子,有两人抬了矮案桌进去,先前端了沐盆洗漱的已经撤了出来,后头又有两人端着荷叶托,里头清清淡淡六样小菜,又有端来几小碗多碧粳米并上两双乌木镶银头筷箸的,再朝后就是沏了滚烫的花茶防着一会儿叫茶用的。一时间除却诸丫鬟行走衣料摩娑声,并无杂音。香茜见如此,就领着那俩丫头静静立在门口恭候一时用罢膳回话。
名兰见桌子已布好,因问道“嫡福晋那儿用了没有。”听回说已经用过,才和叶熙一起入座。一柱半香功夫,已经撤了菜,重上了茶水漱口。香茜见里头人撤盘出来,又见银莲她们也各自用罢膳回来换班了,估摸着里头也差不多了。正要进去,却是雨杏儿她们一见多了这俩水灵丫头,一时喜得都忙拉住手问年龄身世,还没问上几句,又听里头有人叫传,就忙撒了手,送她们俩进去。
那对孪生姊妹由一丫头领着,一路上已将这大厅细细打量了遍,虽不奢华,反倒比摆陈了那些金玉宝器的人家儿更多了华贵庄重,迈步进入厅子中央,战战兢兢的跪下齐齐磕了个头,轻声道了句“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听上头茶盖磕着瓷杯沿儿的叮啷一声,接着又有人柔声道“起吧。”这才微颤着从地站起来,虽立着,却不敢抬头。一时又见一边如花似的几个姑娘搬了两个绣榻给她们,道“别站着了,坐吧。”两人忙闪身推辞,身边一个大丫头悄声笑道“不妨事,主子让你们坐就坐吧。”于是谢了座。
名兰在上边瞧见那两姑娘虽生得水灵,眉眼皆出于众人,却并不像其他丫头那般满头插金戴玉,搽脂涂的惹人厌烦,心里不由添了几分喜欢,又将那模样细细端详一遍,方问道“你们以前叫什么名儿?”
姐姐胆小未开口,倒是妹妹先回道“奴婢叫银芙,奴婢的姐姐叫金蓉。”叶熙闻言,不等名兰说话就笑道“名兰你这回可齐全了,已经是有莲有杏又有荷,如今偏又多了对芙蓉花儿。”
一席话说得名兰也不由笑起来“我就不明白好好的花名为什么非得加个什么金,什么银,可是恶俗。我几回要把我那莲丫头的名儿改了,她却死活不依,也就一直搁下了。”因命道“把头抬起来我瞧瞧。”
听如此说,两人少不得颤颤的抬了头,名兰见眼前两姊妹虽生得一模一样,却是姐姐恬静妹妹淘气罢了。因名兰本就喜欢那性子静的,不由对金蓉偏爱些。细细打量半晌,笑问及她年龄,知是虚岁十四,倒比自己小了三岁。又见她额前碎碎一排留海,尖俏下巴,杏眸薄唇,比她妹妹皮肤还白皙细腻些,略略思忖一二,道“你以后就改叫雪溶吧。”金蓉恭谨跪地磕头谢了恩。
一旁叶熙扯扯名兰袖子,凑在耳旁说了几句。名兰听罢半笑不笑的回望着叶熙,道“你当真?”叶熙点点头。名兰无奈,笑向银芙道“以后若教你跟了二贝勒福晋,可好?”
银芙不解其意,一时回转不过来,愣在当口。名兰见她未明白,就又道“以后你得离了你姐姐,认这位福晋做主子,跟她去二贝勒府里。你可愿意?”银芙不想忽遇这般变故,想到要离开姐姐,就止不住红了眼眶,一时叶熙的丫头书棋在旁推她小声道“问你愿不愿意是给你脸面,你赶紧答应了也就没事了。主子们决定的,你横竖都得走。”
银芙闻言少不得咬牙忍泪,跪谢道“奴婢愿意。”名兰因听她声音微颤,就下地走到她跟前,一见她强忍着委屈的模样,笑起来“叶熙你瞧瞧,把人家姑娘委屈成什么样儿了?”一面又怪银芙道“你这丫头,不愿意去也吱个声。”叶熙忙也走到跟前将银芙拉起来“你是担心日后见不着你姐姐?”银芙微微点头。叶熙道“这么着,反正我和四福晋常往来,以后每回来这儿,我都带上你不就行了?”
银芙大喜过望,慌忙跪地磕头谢恩。叶熙着实喜欢这丫头的性子,又见她笑起来格外甜,因问她“以后叫你蜜儿可好?”银芙点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