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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病已见他还不走,也不说话,顿时问到:“罗师父怎么了?”
罗百义苦笑一下,才说了实话。
刘病已听了哈哈大笑,“罗师父,你真是的,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是了,绕什么弯子。”
罗百义不好意思地把老脸一红,搓着干涩的手,憨笑起来。
“这样,徒弟该怎么收就怎么收。不过,您得严格把关。手巧心思缜密的就收,痴呆憨傻的坚决不要。流民之事一旦解决了,咱们也不能光做慈善了,咱们不养闲人。”
刘病已又顿了顿,忽然说到:“另外,多嘴多舌的人也不要!咱们的工艺不能被旁人夺了去。”
“老汉明白!”罗百义高兴地躬身行礼致谢。
刘病已的话,罗百义自然明白地很。而关于最后一点忠告,他会比任何人看得还重要。这些工艺可是他吃老本的命根子。
若是被同行偷学去了,他还靠什么活。
所以,罗百义在招收徒弟时,除了看其聪明伶俐劲儿,还会考察他们的身世背景。
家里有从事木匠的,他不收。亲戚家或者曾经做长工的大户家是工匠的,他也不收。
反正,同行是冤家。管你是不是来偷学艺的,一棍子打死,拒之门外。
罗百义还实行严格的师徒礼。
一些关键的机巧,他则只给几个养子知道,其余徒儿只是学一些基础的木工活儿。
“您先教授他们木工活儿,让他们以普通木料做家具,售卖给普通用户,价格可以实惠一些。我们也要扩大品牌影响力嘛。”
罗百义点头称是。
“等过些日子,我还有更重要的工艺要教你们,让他们做其他营生。”刘病已想到了造纸术还有印刷术。每日手捧沉重的竹简,他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另外,他知道这样的评书不会持续太久,他要寻找一种替代品,便是着书。但一个故事要讲下来,没有数万字根本无法说清楚里面的奥妙。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出世也就变得十分迫切了。
“老汉遵命!”
罗百义乐呵呵地走了。刘病已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自己偶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想到会用自己的智慧改变了那么多人的生活。
自从教授了新式家具图,又找到了红木林,让罗百义成为第一批不愿意归乡的人。他曾经下了毒誓,这一辈子要跟着自己,不管到什么时候。
刘病已构想了不少的奇巧工事,确实需要这么一批能工巧匠,也就答应下来。
其实,工匠制作家具和卖家具的费用都是由程谦统管,但这笔费用却没有放进赈济流民的费用里,而是记在了罗百义的头上。
也就是说,家具所贩卖费用,除了供养这些工匠们的吃喝穿以及工具外,剩下的就是罗百义个人的了。
罗百义能不心花怒放,干活儿和招收徒儿的积极性越加高涨。有时,他还会循着刘病已绘制的草图多加完善,使这些家具更显高档。
譬如刘病已为刘彻设计的一款龙榻,罗百义竟然在周围的窗格上设计了百鸟朝凤图,还有龙飞云雾图,着实让刘病已大开眼界。
盘算着刘彻的寿诞快要到了,刘病已想用此物来给祖爷爷祝寿,也算是一种关系缓和措施吧。
刚刚送走了罗百义,程谦也捧着一捆竹简近到前来。
“公子,今日的评书共收取了三百余贯,而剩余下来的流民的开支已经降到了每日不足五两,照此下去,咱们是不是要考虑将暂停的房屋园舍修筑起来?供养这些不愿意走的流民居住?”
——前几日,一直未曾露面的里正终于出面交涉了,告诫他随着流民离去,不要再修筑房屋了,而先前铸造的茅草屋也要一点一点地进行拆除。
刘病已答应下来,表示,等到流民彻底离去,他会拆掉所有新修筑的房屋,恢复东南城的原貌。
里正又埋怨了每日一期的评书,抱怨东南城池一下子涌进来那么多人,会带来治安问题,还有瘟疫问题。
里正抱怨了大半天。
等到程谦偷偷将一两银子塞进他的手里,他才欣然起身告辞。
不过,在出门时,里正回身,低声说道:“上边压下来的任务,小的不敢不从,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莫要生气。”
里正还对刘病已表达了一份感激,“说起来,俺要感谢公子。俺们这里本来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因为公子的到来,居民们竟然都干起了营生,每天刚给观众们烧水送粥,每家每户都赚了不少钱。俺家顺势开了一个酒馆,每天都是宾客满溢,无奈又扩大了店铺,才勉强撑下那么多的宾客。”
刘病已微笑着对他的经营管理夸赞一番,便将其送走了。
回味里正的话,刘病已顿时对张欧大为气恼。
“穿小鞋?跟我玩这一套,你还嫩点儿。”
……
程谦又问了一遍,这才将刘病已的思绪拉了回来。
“程叔,这些工事不用修筑了!留着这些钱,等到流民全部送走后,咱们寻一处买一些田地农舍吧。”
面前的程谦也是不愿走的一批人之一。当初他选定的这名大管家,还有诸多管事都选择留下来。
刘病已明白,在这饥贫的时代,谁能一日之内赚取这么多钱?又有谁还是皇亲?基于这些因素,早晚发家还不是时间问题。
程谦粗粗地算了一下,除了铁杆随从狗三儿一家三口,还有罗百义的那批工匠外,还有一半的护卫留下来。
另一半的护卫大都是远乡人,随着流民归乡了。留下来的大都是杜县附近的,家里的农田尚未耕种,没有其他营生,索性留了下来。
而近两千流民却迟迟不愿归乡,或许是懒,或许就是铁定了心地要走乞讨之路。
这些人以天天躺在墙角跟睡大觉的宋老汉为主流。
刘病已暂时先不催促他们回乡。
毕竟有他们在,刘病已才能以赈济流民的名义呆在杜县东南城。
一旦他们全都被送走了,自己也该滚蛋了。
这样的回答倒也符合程谦的心思。前几日他还在为这每日的评书所得而欣喜,刘病已却告诉他,这样的评书岁月不会太长久,流民一走,官府就要赶他们走了。
自那时起,程谦便有了买田置地的打算。
程谦刚要走,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公子,上次里正说的瘟疫并非虚言,老夫昨晚与王谏喝酒时,听他说已经有几个地方将这样的讯情报送到了县衙,不少人染了病不几日便死掉了。”
刘病已顿时有些恼怒:“我早就跟朝廷上了奏章,提醒他们随着气温回升,饿死或病死在沿途的流民尸体一定要派专人及时清理掩埋焚烧,他们却置若罔闻。一旦瘟疫起来,死上百十万人都是轻易之事。”
程谦听了也是大惊失色,“我明日,不,今晚我便告诉王谏,催促他提高防范,先从杜县开始着手处理流民尸体。”
伴随着流民增多,从去年冬季各地便传来爆发瘟疫的消息,只是以为这样的瘟疫距离县城太过遥远,只是听资而已,没想到竟然与自己切身相关。
要知道每日里还有不少流民从四面八方涌进杜县,领取钱粮。
虽然各地的官府已经实现了赈济措施,但有的发放地多,有的发放得少,为此还诞生了一批专门流窜多地,骗取物资的人。
刘病已却不愿意揭破他们,担心因小失大,对自己的良策造成冲击。
“从现在开始,你速速命人烧制石灰,围着东南城洒遍城池。岗哨对涌进来的流民严格盘查,问清籍贯,严格造册。在城墙外距离二里开外侧临时搭建一些茅草棚,从瘟疫爆发地而来的流民严格管制,拒绝他们进入,统统赶入临时区域看管。”
“我待会儿写一个方子,让疾医张景从现在开始采买大量的中草药,每日熬汤,除了供给咱们的人食用外,给每日前来的听众每人一碗。”
刘病已急忙来到石桌前,研磨提笔,在一个空白竹简上写下了几行字:
“金银花,连翘,雄黄,贯仲,板蓝根,苍术,重楼,霍香,檀香,乳香,木香,艾蒿,艾叶……”
刘病已写好后递给了程谦。
他来回踱步一番,又补充到:“从明日开始,进城门听评书的人要购买门票,购买门票时登记姓名、籍贯等信息,并发放铜制票据。”
“另外,多拍一些人手在门口把关,每一位进城的人都要先摸额头试体温。额头滚烫者严禁进城。”
“还有,命妇人们赶制一批口罩出来。”
“好!老夫这就去办!”程谦急急慌慌地跑出去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问到:“什么是口罩?”
刘病已微微一笑,“口罩这东西,不久将是抢手货。但容易模仿,咱们要抓住第一线的生机,大赚一笔。来,我绘制一个草图给你。”
刘病已提笔在一个空白竹简上画了一块儿长方形,又在两侧各画了两条细带子。
“中间的布块儿要厚实一些,但也要保证能够顺利喘息。至于材质,程叔跟她们多商讨一番。”
“成本不要太高,因为这样的口罩必须保证每日必换。特别是守门的护卫,要一次性多戴几个。”
程谦拿着草图跑出去了,刘病已忽然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朝他喊到:“程叔,您马上去采购酒水,越多越好!我有用处!”
“好的!老夫这就去办!”
刘病已仰头,看着半空中黑沉沉的低云,叹息一声:“希望这瘟疫只是虚晃一枪。”
前世的那段记忆太过深刻了。
瘟疫,杀人于无形,是另一场残酷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