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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黛玉入住大观园,正值大地回春,园中花草次第开放,到处清香弥漫,更有流水潺潺,鸟雀儿欢唱,珍奇异兽逍遥往返,人间仙境一般。去看网.。
黛玉每日里一早起身,带着紫鹃雪雁倩嬷嬷等故意兜远路,在园子里游逛一圈,一为观看早开的花儿,聆听早期的鸟雀儿吟唱应和,二为听父亲林如海养生之说,散步强身。一路沐浴春光,心情舒爽了,身上也微热了,这便折去贾母处请安,再等着会合了湘云迎春探春惜春,一起去邢夫人王夫人处走一遭。
贾母最喜爱每日与黛玉等孙女儿亲近,只邢夫人王夫人都道不必。黛玉如今与初来时懵懂大有不同,又有嬷嬷凤姐一旁提点,谨守小辈礼仪,虽然不及宝钗四平八稳,日日各处晨昏定省,却也不似探春惜春说免即刻就罢了。隔三差五,总要去只各位长亲面前问候一番,纵然邢夫人王夫人有事不见,她也不恼,三五日后再来拜访。
却说这倩嬷嬷初入林府,见林家郑重其事,花重金为女儿聘请供奉嬷嬷,原以为林如海这样的身份,定然为的是黛玉选秀入椒房。倩嬷嬷也是受人之请,忠人之事。因见黛玉灵慧飘逸,才华外露张扬。想这固然可爱,倘入宫既是死穴,遂苛责压制,力争让黛玉练成举止方正矜贵,无欲无求,实则老谋深算,临危不惧之大家闺秀。
谁知竟错了!
这次入园,林如海有话在先,对于黛玉,礼仪规矩,严而有度,只需顺势利导,勿需刻意雕琢失了天性。
倩嬷嬷至此方知,林如海所做一切乃是爱女心切,且不为谋求那无上荣宠。
倩嬷嬷暗道可惜,却也客随主便,尊重林如海意愿。
更兼那倩嬷嬷自去年起受聘林府,教导黛玉,算来跟随黛玉一年,那黛玉实在璞玉天成,聪慧灵敏,无论礼仪针凿,诗词歌赋,一点就通。
小小年纪,极为能干,协助祖姑婆打理家务,有条不紊,行事待人,自有章法。
且黛玉十分孝顺,纵是祖姑婆挑剔苛求,连嬷嬷们都厌烦了,黛玉尚且对她恭顺有礼,绝不当面违拗,顶多事后气闷,悄悄落泪罢了。
对于林如海饮食起居无不亲自过问,四季衣衫,总是提前张罗,从颜色到布料款式,黛玉无一不亲自挑选。林如海所佩戴荷包、香囊、扇套,都是黛玉亲手所绣。
跟黛玉接触久了,倩嬷嬷对于黛玉有了更深刻的了解,黛玉看着柔弱娇气,天真烂漫,实则秉性高雅纯良,骨子里自有一股傲然正气。
洞悉了林如海的心思,更鉴于黛玉品格,这次再入贾府,倩嬷嬷遂把先前那番谨小慎微收起。只是一条,倩嬷嬷毫不妥协,那即是并严令丫头婆子,严禁宝玉乱入黛玉闺房,倘若违背,决不轻饶。至于其余,则不再死板苛刻。
黛玉自此如鱼得水,去贾母处撒娇,承欢膝下。到凤姐处消磨,教导大姐儿读书识字。并应凤姐之请,替凤姐出谋划策,襄理凤姐办理迎春妆奁。
闲暇了,与湘云三春宝钗邀约游园观景,兴致来了,便起社做东,姐妹吟诗作赋,好不惬意。只因这一番少了宝玉,也少了纷争是非。黛玉湘云宝钗诗词三鼎甲轮流魁首,或是少了宝玉,或是倦怠了,宝钗失却了表演兴趣,也就不再好为人师,滔滔不绝。湘云也不会再为了爱哥哥偏疼黛玉拈酸吃醋,借机发挥,姐妹们分外和谐。
却说三月殿试已毕,如海如海自请入翰林做教习,专事训导庶吉士,兼顾国子监督学,摆明了自此不理政事,要专心治学。圣上准奏,却在私下更为倚重,赐婚之说也烟消云散。
林如海虽然每每被圣上临机召见,常常半夜往返,劳心劳力。却沐圣恩,每月休沐三日。每逢父亲休沐,黛玉便辞别贾母众姐妹回府与父亲团聚,享受天伦之乐,黛玉这三日每每会洗手作羹汤孝敬老父亲。
六月时,迎春七十二台妆奁,只差卧房床铺与衣柜,木料凤姐已然备齐,单等杜家新房确定,就去量尺寸下墨线。
迎春家具凤姐采用了红酸枝与鸡翅木,卧房采用上好的红酸枝,其他配套家具则用了鸡翅木。一来因为银钱不凑手,红酸枝鸡翅木相应便宜些,而紫檀黄花梨不仅稀缺难求且价格昂贵。二来红酸枝与鸡翅木虽然比不上紫檀黄花梨,错不过也是红木家具,一般人等却是用不起,这也叫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也配得上杜梁栋身份。三也考虑到杜梁栋三年后要外放为官,京城非久留之地,贵重家具笨重难以迁徙,不合算。
因为杜梁栋不愿意入住凤姐替迎春采买的住宅,凤姐索性做主不买宅子,把自己三千两,又添上尤氏一千银子,替迎春在乡下买了两个三百多亩的小庄子,经营得好每年可得千余银子。也好贴补他们小夫妻家用。
这日,凤姐让平儿开了小阁楼,带着迎春姐妹们观看妆奁,对着迎春一番解说,只感动的迎春泪眼婆娑,惜春尚好,探春却红了眼圈,她不知道将来谁会如此待自己。
却说这一回迎春备嫁,除了宝玉黛玉鼎力相助,另有贾芸母子也出力不少,凤姐因宝玉力单势孤,又是初次理事,他又不爱用府里管事,便私下吩咐贾芸,着他得空与襄助宝玉,贾芸因为铁槛寺的差事只需每月定时送月钱就行了,也就乐得与宝玉厮混。
自四月起,贾芸就时不时跟着宝玉办差,一来二去,贾芸与宝玉混得倍熟。宝玉见他办事实诚,全没贾蓉贾蔷的奸猾贪婪,心里对他便亲热起来,有时也带他与冯紫英等聚会,并许诺:“改天得空带你去园子里玩耍去。”
这不过宝玉兴口开河,贾芸当了真,等到六月后,迎春妆奁齐备,贾芸得了空,真的来寻宝玉,以来为的与宝玉亲近,二来想去园子逛逛。不想来了几次也没遇着,不是宝玉跟冯紫英等聚酒去了,就是去林府读夜书去了。贾芸也有耐心,得空就来凤姐处请安,完了就去宝玉外书房寻茗烟说话,打听宝玉消息。久而久之,竟然机缘巧合,让他遇到了宝玉房里小红。
却说这一日,贾芸又来寻宝玉,正与茗烟说话,不妨碰见小红来寻她母亲林大娘打此经过,茗烟便与小红搭言,叫她转告宝玉:“廊上芸二爷来了。”因此两人搭上了话,贾芸知道了这漂亮丫头叫小红,小红也知道了有个本家落魄爷们叫贾芸,正在巴结她主子宝二爷。贾芸见她明眸皓齿,俏丽爽利,遂上了心,小红却浑没把他放在心上。
原这小红就是林之孝的女儿林红玉,因着玉字犯了宝玉黛玉的名儿,进园子时改了名字。
却说这贾芸因为得了凤姐缘,多番照顾她们母子,最近因元妃旨意,要在园子里多种树。贾芸得了风声,又来求这差事,凤姐乐得与他人情,便又派了他。
却说小红,一心挂着宝玉,时时瞅着机会,可巧一日得着机会与宝玉倒了茶,磨了回墨,说了几句,宝玉觉得这丫头说话嘎嘣脆,便问了他几句,听说她是自己屋里丫头,且摸样清丽,十分受用,想着几时调她进屋子服侍。却不料被秋纹碧痕撞破小红巴结宝玉,当即啐了小红满脸吐沫星子。
秋纹碧痕两个尖牙利齿,你一言我一语,挖苦讽刺,差点羞煞了小红,幸亏有婆子来报信说明二芸二爷前来种树,这才将话岔开了,解救了小红。
贾芸这番进园子,也不为种树,却是故意来寻小红,恰巧拾得小红帕子,小红也因为宝玉身边丫头太过厉害,而熄了心思,两人自此因种树互相种下了情根,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这却是后话,暂且不提了。
回头却说王夫人,自正月贵妃省亲后,变成了闲散人士,成日里无所事事,便变着法子寻赵姨娘母子晦气。
却说赵姨娘虽然无算计,却也知道读书做官的道理,也是被人醋了,知道赵姨娘不着调。便哄她说:“宝玉入了国子监,以后贾环不定也能入,熬上三年五载。不定就做了官了,将来为亲生娘老子请封诰命,恭喜姨娘成了人上人了,等着享福吧。”
赵姨娘自己又不懂,一听便动了心思。便力逼着贾环多寻宝与探春学习,私下叮嘱贾环说:“我在这屋里憋屈几十年,你要跟你宝玉一样,将来上国学去,将来做官,也给你老娘我争个诰封,让老娘我也扬眉吐气一回,也不枉我养你一场。”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话不住怎么的就传进了周瑞家里耳朵,她为着上次被赵姨娘啐了,碍着探春,不好公然欺辱,正愁找不着由子收拾赵姨娘,一听这信儿,忙着到王夫人面前添油加醋上眼药,说赵姨娘想翻天转正作夫人。这下招了王夫人大忌,王夫人曾被贾政休弃,见不得人说这章,且心理早对赵姨娘厌恨交织,只因探春单身相救,忍耐至今,这下得了口实,岂能放过,立时把赵姨娘母子叫来,劈头盖脸一通咒骂:“下贱娼妇,黑心烂肝,你想诰封做正房太太呢?狗坐轿子,你也配?怎么?你以为老爷稀罕你,你就骨头发轻,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我不睬你,你就越发得意反了天了,竟然妄想诰封爬到我的头上了?你下辈子吧!别说环儿没这个本事,他就中了进士,做了官,那诰封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哈,你就是一辈子奴才命,我纵死了,棺材也压着你,且轮不到你封诰命做太太。”
又骂贾环:“你个下流种子,不成器,你下了学不说到我屋里来抄经,倒跑奴才房里去厮混,你一个爷们不求上进,自甘堕落跟着奴才打转悠,你好有脸面,好出息!杵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抄经去,今天不抄完不许吃饭。”
她自己气哼哼骂的口干舌燥,靠着引枕,按着眉心,嘴里哎呀呸雀:“嗳哟,气死我了!”把人家赵姨娘马的狗血淋头,还不许她离开。赵姨娘点头哈腰,连连认错,只差没跪下了。
彩云看不过,悄悄倒了杯茶递给赵姨娘,示意赵姨娘去给王夫人敬茶赔罪,不料王夫人非但不接茶水,还怨恨难消,反手给了赵姨娘一个耳光。那赵姨娘没防备,一个踉跄,吓得手往上一扬,那茶杯子就飞出去了。事有凑巧,正砸在闻讯而来的宝玉探春兄妹身上。
宝玉挨了砸,胸前顿湿了一片。茶水飞溅,探春身上也沾湿了,茶水倒不烫,只是暑天衣衫穿的薄,又是浅色,贴着皮肉委实难堪,彩云忙着带了探春进去擦拭。
王夫人一见砸了宝玉,忙着起身查看:“我的儿,砸疼没呢?”一边又骂赵姨娘:“你个黑心肝的下作娼妇,当着我面就想谋害我的宝玉,你背后那还了得?宝玉若有三长两短,看我如何收拾你。”
赵姨娘躺在地上爬不起身子,连声认错,磕头如啄米。想着屋里的探春,母亲如此,情何以堪,宝玉忙着打岔:“没事,没事,太太别急。”一边回头看着金钏:“姨娘这是怎么啦,金钏,快送姨娘回去换衣服。”
金钏答应一声,看看王夫人脸色,见他未知可否,这才伸手去搀起赵姨娘,送出门去,赵姨娘借机一溜烟跑了。
却说宝玉一通百通,不仅读书上进,也知道了同气连枝,独木难撑。如今很有做哥哥的样子,对贾环也尽责,见贾环肯学习,时时进园子来问学问,便把自己做了注解的旧书送给贾环,贾环因此得了贾代儒好几次赞扬,自此对宝玉也亲了,觉得宝玉比王夫人好,是自己的亲兄弟。
这会儿无端被王夫人谩骂,心里正委屈,一时看见宝玉来了,那泪珠儿成线滴落:“二哥哥好!”不想却被王夫人瞧见,眼神顿时又瞪直了:“你嚎什么丧呢,我又没死!”
宝玉抢在王夫人说出更难听话之前打发了贾环:“你怎么在这里抄经呢,不是说了学里要考试,如何还不去用功,仔细明个考不好我揍你,也,没长耳朵呢,还不快去!”
贾环这也借机跑了,便跑边擦泪水,心里便怪宝玉不公正,一路来到赵姨娘房里抱怨:“明是太太不好,二哥哥怎么不说太太,反倒骂我呢,我还以为二哥哥一向待我好,不想今天又是这个样!”
赵姨娘心里正恨王夫人,连带也恨宝玉,也不管这贾环方才七八岁,是非不明,正该要好好引导,反倒不分青红皂白就跟着开骂:“你是什么人,人家是谁?倒与他论兄弟,我呸,乘早熄了这心思,我们母子跟她们母子就是天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这里絮絮叨叨,骂骂咧咧,不妨探春走来听见了,心里只恨赵姨娘,如此教导贾环,岂不要误了贾环,今后还有活路吗?
左右观看一番,示意翠绿望风,她自己走进去言道:“环儿过来。”
贾环很怕探春,比宝玉害怕,忙着下炕走到探春面前:“三姐姐好!”
探春摸摸贾环脑袋:“你也上学了,为何不明白二哥哥骂你,让你走是为了你好,让你躲开太太责骂呢?都上学两年了,竟然这般不识好歹,书都读到哪去了,你是男子,侯门公子,将来要封官进爵顶门立户,如何姨娘糊涂也不劝,反倒跟着糊涂?你明儿起,下学了就进园子去,二哥哥不在,就去寻我或是云姐姐林姐姐温书,你要上进,谁还不帮你啊,可记住啦?”
贾环闻听探春让他进园子,又高兴了,浑然忘记了刚才对宝玉怨恨:“嗯,二哥哥前个也是这般说法,我就怕姐姐不高兴,才没进去,既是三姐姐也喜欢我去,我明个就去。”
探春点头:“去温书吧!”
赵姨娘原本看见探春,准备哭闹一番,诉诉苦水,听了探春这番话却又愣住了,眼睛瞅着探春不知如何是好了。
探春自袖口摸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这里有膏子药,姨娘等下让鹊儿帮你擦拭,另一些散碎银子是我攒的,姨娘买些东西去学里给六老太爷,求他对环儿尽心些,切莫要成天被那起子长舌妇挑唆,拿着鸡蛋碰石头,倒让他们些玩意儿看笑话。”
赵姨娘拿了膏药推回钱袋:“银子我够用,只是你让环儿进园子,太太还不挂落你?”
探春叹道:“有人问起,姨娘不会说环儿进园子掏蟋蟀玩儿呢?何必图嘴上快活找罪受。”探春还要说几句,却听外面翠缕轻声道:“姑娘,周家里往这里来了!”
赵姨娘闻言,忙把探春往外推,却不料周瑞家里已经来了,赵姨娘用劲儿把探春推搡一下,探春冷不防,差点跌倒,幸亏翠绿扶住了。
赵姨娘自己反而拉着周瑞家里哭诉起来:“嗳哟,周嫂子啊,你来得正好,替我评评理,我可活不下去了,别人不待见我,我也没话,怎么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倒不帮我,反而教训我来了,我要去找老爷太太给我做主,这是哪家规矩啊,嗳哟,我的天爷哟,我可活不成了哟!”
周瑞家里闻言一愣,马上厌恶摆脱赵姨娘,却去搀扶探春,嘴里呵斥赵姨娘:“姨娘说话越发没个成算了,三姑娘乃是主子,什么你肚子里爬出来东西?事是这么个事,话却不能这般说,忒难听了。”又对着探春笑道;“姑娘别恼,我送姑娘到园子去了。”
探春寻常只怪赵姨娘不识大体,胡缠蛮搅,自不量力与王夫人对抗,让自己丢脸不受待见。不想今日赵姨娘这般谩骂撒泼,竟是为了替自己遮掩,一时心里五味俱全。
只当着周瑞家里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硬起心肠,板着脸,气冲冲道:“下面请看读者有话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