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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就是如此。
在琼州三煞被认为是奸杀少女,杀人掠货的恶人时,老百姓天天都烧香拜佛,祈求让他们早日被抓到。
可是,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他们就又开始同情起琼州三煞来。
毕竟,除了那些梅家庄惨案的凶手,琼州三煞其实并没有伤害过无辜的百姓。
可真是,未经他人苦,会劝他人善啊!
“这?”
梅子渊他可是朝廷钦犯啊!就算是他如今中毒了,按理也是该斩首示众,以安民心的。
可如今这场面,倒是有些人心所向的希望他们放开被束缚的梅子渊啊!
御史大人犯难的看向睿王龙云轩,希望他出声镇镇场面。
后者却颔首示意他放人。
兖州御史见他也同意,便放心了,要是日后真的有问题,有睿王在前面顶着,他也会是没事的。
“来人,解开他的绳索。”
“是,大人!”
“大人英明!”
“睿王殿下英明!”
……
百姓们纷纷鼓掌高呼。
梅子渊被困住的手脚得了自由,他先是愣了下,随后朝着苏梨落和龙云轩的方向磕了个头,算是感恩他们。
然后,梅子渊用尽全身的气力,踉跄着爬到了周蒹葭的尸体旁。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任由漫天的飞雪,落在他们的头上。
抬起污浊的手,在自己的囚服上使劲儿蹭了蹭,梅子渊才敢将手偶放在周蒹葭惨白的脸颊上,不舍的轻抚着她的脸。
周蒹葭的娇颜上唇脂朱红,眉眼栩栩若生,可惜,人面依旧桃花去,伊人已是永断魂。
他温柔的为她擦拭干净唇角已经干涸的血渍,眼中含泪的笑道:“蒹葭……你曾说过,要同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今,是你先食言了……“
抬起头,梅子渊仰望着从天而降的冰冷飞雪,他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干净又温和。
“今朝与你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蒹葭,若有来生,我定不会再负你。”
“呃……”
鸩毒在梅子渊体内剧烈的发作了,他就这么抱着周蒹葭的尸体坐在那儿,毫无牵挂的闭上了眼睛。
他唇边滴落的鲜血刚好落在先前周蒹葭的血渍一旁,这株八月飞雪中的盛放的梅花,开得更加娇艳美丽了……
**
梅子渊被押上断头台的前夜,御史府客房
“他从来没动过那些姑娘,她们都是死在柳母,不,应该是梅二嫂的手里,是她将他们亲手掐死后,又将她们伪装成了被人侵犯过的样子,那些姑娘的家人只看到了现场,就断定她们被侵犯了,并没有让仵作仔细的验尸。
柳子渊不过是负责让她们对他动情,然后再亲眼看着她们死在他的面前,为梅家的亡魂恕罪。“
“我知道……”
“你知道?”
“嗯,和梅郎在一起的时间不久,但是我却知道,他的心里有很多伤痕,那些伤痕经年累月,不易修补。
他的眼中,也有很多的仇恨,对别人,还有对我们周家都有。
可是,就算如此,我也相信,他绝对不是一个能做出那样泯灭人性的肮脏事的坏人。
杀人报仇,是他身为梅家人,该做的事。
所以,我理解他。
这也是为何,当初我明明知道,他想让我喝下那胭脂醉,我却还心甘情愿的喝了下去的原因。
我就是在赌,他会为了我,而放下仇恨,可惜,我赌输了而已……“
“你……”怎么会这么傻啊?
看着慢慢被大雪覆盖上的周蒹葭和梅子渊,苏梨落的心里隐隐作痛。
她忘不了,前夜里,周蒹葭到她面前,跪求她,让她帮助她,为断头台上的梅子渊送一杯酒的时候,她们的那段谈话。
原来,那个看起来柔弱纤细的千金小姐,骨子里其实是个比谁都坚强又聪慧的姑娘。
梅子渊心中的仇恨,眼中的无情,她都心知肚明,却依然愿意为了他曾给过她的那些美好,尝试着去唤醒他心底最深处的温柔。
最后,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作为他们这段感情的终结。
苏梨落想,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大概都无法做到像周蒹葭这样去爱一个人吧。
如今,坐在高台之上,看着那个心若琉璃般通透的少女,一点点失去了生命的温度,苏梨落也不由得随之红了眼眶。
她从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这次,为了周蒹葭和梅子渊这对苦命的有情人,苏梨落却是真的难过了。
“王妃……”
龙云轩看出了她的伤心,抬起手覆在她的手上,他的目光坚定又饱含暖意。
他在担心她。
“我没事,放心吧……”
“嗯。”
苏梨落感受着龙云轩掌心的温度,眼角的红润慢慢消失。
“哎,真是造化弄人。”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轻声感慨了一句。
这场八月盛夏的大雪整整下了半日才停,整个兖州城银装素裹,如同凛冬来临。
这场旷世奇观,不到一日就传到了东陵帝的耳中。
看着眼前信鸽传来的信笺,东陵帝龙颜震怒。
龙云轩执笔,将所有他们查到的东西,没有遗漏的上报给了东陵帝。
看完那信笺,这位一国之君站在宫殿的最高处,朝着琼州城的方向,凝望了许久。
当日,他就命胡科宣了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各御史三司入宫,当着他们的面宣布,要他们联合审判尘封了十年之久的梅家庄惨案。
东陵帝敕令他们务必要和刚上任的琼州御史大人一起将此案查清。
还特意提点他们,凡是琼州当地的提刑官、州丞、县丞,任何有参与包庇十年前这桩惨案有关的人员,悉数查清,不准姑息。
琼州三煞都死了,可是,身为一国之君,他们梅家当年最仰赖和敬重的东陵帝王,他必须要让那几百口梅家人的冤情大白于世。
这场八月飞雪,就是老天爷为他们来喊冤的!
圣人亲自下旨督导的案子,各位大臣不敢怠慢,从宫里出去后,就马不停蹄的聚到大理寺分析了尘封多年的案卷。
后来,不到三个月,他们就将梅家庄当年的惨案查证彻底,为梅家人沉冤昭雪。
在琼州各处张贴了告示,公布当年梅家庄惨案并非是因为天谴,而是恶毒的歹人图财害命。
至此,令琼州等多地百姓人心惶惶的琼州三煞案告破,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