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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赵琮亲自查看一回后,点了头, 福禄才带人搬着东西离去。
赵琮看他们离去, 对染陶道:“你将我们殿中的粽子也送些去太后那处, 就说朕身子不适,晚些再去瞧她。”
染陶应下,转身也去忙。
赵琮接着正要往侧殿去,赵十一已从连接着正殿、侧殿的游廊中走来,两人恰好碰了个对面。
赵琮身后唯有几个小宫女与太监,赵十一身后跟着吉祥与茶喜。茶喜见到他,高兴地行礼:“陛下!小郎君醒来梳洗好,便着急往外走,这是想您哪!”
吉祥也默不作声地行礼,唯有赵十一傻呆呆地依然站着。
能被他留在宫里,肯定得是他喜欢的, 宫女们知道这个道理,话也挑好听的说。
不过赵琮看了赵十一一眼,倒是认为茶喜也没瞎说。
自闭症儿童,赵世?小朋友看到他, 虽依然呆,眸子却的确亮了亮。端午是要穿新衣的, 他是皇帝,每日都有新衣穿,况且也已十六岁,不在意这个。但赵世?吃过不少苦, 又才十一岁,赵琮两日前便让人赶工给他制了几身新衣裳。
前几日,茶喜去魏郡王府收拾赵世?的东西时,茶喜一个小宫女都差点没落下泪来。小郎君在魏郡王府过的到底是些什么日子呀!与其他几位小郎君一起挤在一个院子中,他的屋子偏又最小,走进去,竟是连她一个宫女的屋子都不如。屋内倒是有个小丫鬟,十岁还不到,又能做些什么?
陛下交代她收拾些使惯了的物什带回宫,她找了许久,除了几身稍新的衣服外,竟是什么也没了。就那衣服,虽新,却也旧。新是因为鲜少上身,偏偏都是旧年里头的料子。
哪家小郎君这般可怜?
她回来,便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赵琮。
赵琮又狠狠地心疼了一番。他这辈子暂时活得很弱,也挺窝囊,碰到比他更弱的,他就特别看不下去,看到就难受。
今日,赵十一穿了新衣,瞧起来人也康健了不少。
最初见到时,赵十一比身子不好的他还瘦,躺在床上,可怜巴巴的模样。
宫女们亲手给赵十一缝的衣裳,赵琮库里的好料子多得是,一匹四织绞罗也就给他做了一件衫袍穿,镶了银丝线钩的边。
赵十一在茶喜等人的伺候下穿上新衣时,他也有些不自在。
他上辈子就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也从未穿过红色,哪怕是他当上皇帝后。登基后,朝内外正是一片混乱时,他忙着扩充后宫,忙着管理朝政,忙着处理各项事务,生活起居格外草率。
而这皇帝,他只当一个月便死了。
这份不自在,在赵琮打量他时,变得更深。
“这衣服不错,谁制的?”赵琮问。
茶喜喜滋滋地应道:“是婢子!”
“好!再赏茶喜!”
“多谢陛下!陛下万福!”茶喜格外嘴甜,笑着又行了个礼。
赵琮则笑着朝赵十一伸手:“走,随朕去用早膳。”
赵十一看了看赵琮的手,双手依然缩在袖中。
赵琮也未生气,只是自然地又收回手,转身先往前走去。
赵十一这才跟上他,茶喜小声提点道:“小郎君,陛下喜爱您,您也当乖巧才是!您可不能惹了陛下生气呀!”茶喜这几日伺候他,知道他虽有些傻笨,不说话,却是听得懂人话的。
茶喜也是好心。
赵十一明白。
他两世加起来,在遇到赵琮前,关心他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娘,另一个是他大姐,赵世晴。遇到赵琮后,倒是接收到了各式各样的关心。尽管全因赵琮而起,赵十一却觉得有些别扭。
他本不是善于应对关心的人。
就例如赵琮,不仅傻,还对他太好。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赵琮对他过好的好。在他看来,人与人之间,有利益,才有往来,也才有好与坏。可他与赵琮,明明什么也没有。
他对赵琮还不安好心,毕竟他故意惹怒家中兄弟,装醉被扔进后苑,再特意引得孙筱毓惊呼出声,以及想尽办法留在宫内,唯一目的便是等着赵琮死,好抢他的皇位。
他跟在赵琮身后,想着这些黯淡的事情。
哪里知道赵琮还在笑呢,笑得清朗,赵琮以为赵十一是在害羞。
谢文睿在殿外站了片刻,随着小宫女走进正厅时,赵琮正与赵十一说话:“明日你随朕去崇政殿,太傅与几位大学士都极有意思,你听着便是——”话说到一半,赵琮回头看来。
“参见陛下!”谢文睿立即行礼。他心中也有些忐忑,今日一来宫中,便有小黄门叫他来见陛下。那日在后苑出头,并非他本意。他回去后也与父亲仔细说了一番,父亲倒说这是他们谢家的机会。
他暗吸一口气,低头等着赵琮的话。
先头陛下说话的对象,他知道是谁。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陛下喜爱魏郡王府的小十一郎,留在宫中亲自教导。连带着,这位小十一郎的生母在王府中都再度复宠。
魏郡王府的态度足以影响许多人家,换句话说,连向来闷不做声的魏郡王府都亲近起陛下来,他们还要干等着?毕竟不是每户人家都跟孙家似的,有大心思,又有孙太后坐镇。
但他们也不是都跟魏郡王似的,即便站错了,也没人敢拿这位老郡王如何。
他们武安侯府已是渐渐没落,谢文睿是想振兴家门的。他父亲也说,做事便是要搏一搏,他们先祖便是拼出命跟着太|祖搏了一回,才搏得这个侯爵。
好歹,他们家与魏郡王府还连着亲,关键时刻也能救上一救。
谢文睿在肚里想了几回要说的话,只等赵琮发问。
赵琮望着面前颇为紧张的谢文睿,福禄早说了,这位郎君才十八岁,也就比他大了两岁而已。
只不过人家那是真正的十八岁,此刻站在他面前有些忐忑也属正常。
他想罢,笑道:“文睿请起。”
谢文睿一听到这句话,心中大松一口气。他又道了声谢,直起了腰,却也不敢抬头看赵琮。
说来可笑,赵琮登基已六年,他们其实连赵琮具体长什么模样都不知。
毕竟赵琮鲜少露面,即便露面,他们也不能直面天颜。他虽是赵琮的侍卫,却也是今年才调来,三日轮一班。见到的次数本就不多,他又仅仅是侍卫。
其实他十分好奇赵琮的模样,他余光只瞄见面前的榻上坐了两人,均身穿红色衣服。
“文睿坐下说话。”
他这般想着,赵琮却直接要他坐下。谢文睿自然是不敢,正要推辞。
“福禄。”赵琮又叫,“你给六郎君搬张高椅来,请他坐。”
谢文睿没想到陛下这么温和,他的额头顿时沁出了汗意。
“陛下,臣站着便好!”
赵琮又笑了声:“朕与你是君臣,不必如此,文睿也放宽心。”
福禄将椅子搬到他身后,请他坐,谢文睿晕乎乎地直接坐了下来。
“朕是很可怕吗?”赵琮突然又问。
谢文睿一吓,立刻又站了起来。
赵琮道:“瞧把你吓的,福禄,你扶六郎君坐下。”
福禄上前,说道:“六郎君请坐,陛下说那番话,是嫌您都不敢看他一眼呢!”
谢文睿听到这话,一愣,随后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首先,他便看到一张精致的脸庞。说句大不敬的话,比许多小娘子都生得好。谢文睿的脸一红,又要低头。
“福禄快抬起他的脸,怎么一瞧见朕便要低头。”
福禄笑着凑趣道:“六郎君,陛下都发话了,您瞧您?”
谢文睿不好意思地再度抬起头来,又看了眼赵琮,这一回他没有再低头。他又瞄了眼赵琮身边的人,自然便是那位突然名满京城的小十一郎。倒也是个俊俏的长相,只是看起来的确有些呆。
赵琮见他打量得差不多,也不再忐忑,对福禄道:“你带小郎君去侧殿休息。”
这便是要单独与谢文睿说话。
福禄行了一礼,上前请赵十一。赵世?不想走,他想看看这个病秧子小皇帝要跟谢文睿说些什么。谢家算是硬气人家,前世里投靠了他,也很得他用,他很好奇。
但福禄上前来请他,赵琮也明摆着不让他留下来,他作为一个“傻子”,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福禄走。
茶喜又道:“四位娘子定然都是好相处的,她们平常也不来福宁殿,小郎君放心便是。”
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还怕被后妃欺负?
茶喜为他束好发,比划了几个玉冠均不满意,最后挑了一支玉簪替他簪上。她这才满意道:“仔细瞧起来,小郎君与陛下当真有几分相像呢。”
赵十一无言以对,他急着想见赵琮,起身便往外走去。
茶喜放下梳子,急急跟上他。
赵琮眼下却生出了一片乌青。
昨儿演戏太过,孙太后生生被他的演技所折服,居然生出了过于强烈的慈母情怀,用完晚膳也不让他回来,甚至想留他在宝慈殿过夜。好在这到底不合宫中规矩,他才能回来,孙太后还给了他一堆礼物。
他打了个哈欠,歪在榻上看染陶规整昨日的礼物。
昨夜归来太晚,染陶来不及整理,便忙着伺候他入睡。
此刻染陶带着小宫女一起登记入册,这些是孙太后给的,是要记入赵琮私库的。染陶听到他打哈欠的声响,回头看了眼,心疼道:“陛下再去床上躺着罢?今日也停一天的课罢。”其实他们陛下早不用去上那课了,该教的早就教了,他们陛下缺乏的是实战。
赵琮摇头:“等十一来,用了早膳,朕再去睡。你去崇政殿给太傅告个假。”
染陶点头,说道:“茶喜与婢子说,昨日小郎君惦记着你,很晚才睡下。”
赵琮心中顿时熨帖起来,没白养啊。
“陛下,四位娘子的住处不知如何定?太后可说了,何时册封?”
赵琮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太困。
他觉得对不住那四个可怜的女孩,被他牵扯进这望不到天日的后宫中便罢了,还注定得不到他的恩宠。他想了想,说道:“你挑个时间,去见青茗,与她一同往殿中省走一趟,商量一番。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便是,让四位娘子住得舒坦些,尤其是钱家二娘子。太后会答应的。”
既然给不了恩宠,那他就让她们尽可能过得更舒坦些。
“是。”染陶还想再问。
赵十一却走进了殿中。
他穿过正厅,绕过隔窗,看到了没有骨头般地歪在榻上的赵琮。
赵琮往日里总穿红色,今日却身着霜色宽袖长衫,未系腰带,他的头发也未束起,懒懒地披散在肩膀上。他的膝上还搭着一条妃色的丝毯。
赵琮前些日子惦记着他叔父的身份,还真在意了几日行为举止。可他在福宁殿中,闲散惯了。赵十一又是个总是沉默不语的小朋友,他渐渐便抛开了包袱。
此刻,他还歪在榻上,听到声响后,抬眸。
赵十一的脚步一滞。
赵琮再度打了个哈欠,到底因赵十一还在,他抬手遮了遮,才眼带水光地笑着对赵十一说:“来,来朕身边坐。”
赵十一站在原地。
赵琮朝他伸手:“过来呀。”
赵十一慢吞吞地走到了他的身旁,赵琮懒洋洋地拍了拍身侧:“坐。”
赵十一依言坐到了他身侧。
赵琮问茶喜:“小郎君夜里睡得可好?”
“很好,陛下放心。婢子夜间看了三回。”
“晨起时,喝了蜜水没?”
“喝了。”
赵琮这才放心点头,转而又问赵十一:“饿了吧?”
赵十一自然是不说话的。
赵琮撑榻便想起来,并说道:“用膳去——”
话未说完,他的手腕先一软,他又往后跌去。染陶离有几步远,吓得正要疾步走来,赵十一先一步托住了赵琮。他伸出双手,扶住了赵琮的上半身。
赵琮一笑,伸手捏了捏赵十一的脸:“没白养,结实了许多。不似当初那个连女娘都能欺负的小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