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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二百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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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后院中绕了一圈, 没个方向, 二管家问道:“世子, 您要去哪处?”

    “单氏住在何处?”

    二管家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单氏是谁,他立即道:“她住在秋落院呢!”

    这名字一听就是个不吉利的, 也的确不吉利, 在府中最为偏僻的地方,末等丫鬟们都懒得去的地方。赵从德却兴致冲冲地往那处走去, 绕了许久才到。一进院门, 他便瞧见一个月白色背影。背影瘦削却柔弱, 偏偏又有一丝坚韧。

    赵从德肚里墨水不多,但这么一刻, 他脑中的确转过许多个词语。

    他嗓子有些干, 不由自主便叫道:“宸娘——”叫完后,他也有些怔愣, 他也没想到, 他还记得单氏的闺名——单宸。

    那人确是单氏, 她愣了愣, 缓缓转身。一张清淡雅致的脸,如穿过薄雾的月光, 洒遍了赵从德所能看到的每一处。

    赵琮却还在“逗”赵十一,在他看来,他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他真把自己当赵十一的叔父了。

    可是在赵世?看来, 这真的是难以演下去。

    因为,在赵世?自己看来,他也是个年岁很大的人。虽说他也觉得他靠装傻,哄骗赵琮的同情心,进而留在宫中,好在赵琮死时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一件很不齿的事。

    可若他是个好人,前世也当不了皇帝。

    唯有一点,他忽略了赵宗宁这只黄雀,不,赵宗宁那是真凤凰。

    否则他便是赢到最后的那个人。

    既然他重活一世,有近路可走,他为何不走?

    他只好硬着头皮被赵琮“哄”,心中却想着,待赵琮死后,他好好陪孙太后他们每个人玩一场,也当是为赵琮报了仇,不枉赵琮待他的这份真心。

    是的,他完全感受得到,以及看得到,赵琮这份心意。

    他装害怕,回头看赵琮时,他甚至以为赵琮下一秒便要落泪。

    赵琮也太好哄了。

    而前世里,几乎没有人记得赵琮这个人,尽管他是皇帝。

    他是王府嫡长子,生得并不安静,却死得那样安静。他短暂的一辈子中,最风光的一次,便是三岁被抱进宫时。前世里,他也是十岁登基,但身子比这世还弱,登基大典他只坐了一会儿,便被抬了下去。

    之后,直到这位皇帝静静死去,也未有人再见过他。

    若不是赵宗宁的那番话,他也想不起这个小皇帝。

    他望着面前哄他吃糕的赵琮,到底觉得他可怜,给面子地张口咬了一口。

    赵琮笑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问他:“好吃吗?”

    赵琮的眸子,颜色很浅。他们坐在侧殿的正厅内,屋外的阳光直直地照进来,将赵琮的眸子照得犹如刚凝成的琥珀一般。

    赵世?不知不觉地点点头,说:“好吃。”

    赵琮却睁大了眼睛,随后感叹道:“总算是与朕说话了!”说罢,他居然还一脸的欣慰。

    赵世?却不由想:赵琮真是个傻子。

    染陶走了进来,见到这幅场景,笑道:“陛下在与小郎君说话呢?”

    赵琮见她来了,高兴道:“他刚刚的确开口说话了!”

    染陶笑出声来,陛下一个人在宫中实在有些寂寞,这位小郎君留下来其实也不错,总归也是多了一个伴。她笑盈盈地看向赵世?,问道:“小郎君,喜欢吃些什么?婢子给您做啊。”

    赵世?自然是没有接话。

    赵琮又笑:“他只跟朕说话!”

    “是呢,陛下这般好,谁都喜爱。”

    赵琮笑得更深,又问:“郡主回去了?”

    “婢子亲眼见郡主坐上马车的,陛下放心。”

    赵琮点头。

    “陛下——”

    “何事?”赵琮见染陶有些犹豫,不在意道,“你直说便是。”赵十一是个自闭症儿童,没什么好忌讳的。

    “婢子送郡主出宫时,遇到了林姑姑她们一行人。”

    “林姑姑?”

    “是,陛下之前见过的,她领着的是进宫的秀女——”

    赵琮原本是真不在意,他瞄了赵世?一眼,却见对方也盯着他看,他突然就有些不自在,这才是个孩子呢。

    他起身道:“回去说。”

    “是。”

    他回身摸了摸赵十一的脑袋:“晚些与朕一同用晚膳。”他又将茶喜叫进来,“你伺候小郎君歇个觉。”

    茶喜应下。

    “侧殿可配了太监?”

    “陛下,配了的。”

    赵琮也未细问,这些事,他信得过殿中的人。他再对赵十一笑了笑,便带着染陶离去。

    茶喜伺候赵十一躺到床上,拉好帐幔才出去。

    赵十一却还在想着染陶要说的话,是什么话?据他所知,前世里,赵琮到死都未娶。难道这辈子还要娶了人不成?孙太后也舍得让赵琮娶其他人,生下非孙家后代的皇子?

    更何况,赵琮那身子骨能生孩子吗?

    正思索着,帐幔外传来脚步声,吉祥小声问道:“郎君,您可在睡?”

    赵十一利索地坐了起来,不复半分痴傻,声音清越:“进来说。”

    吉祥进来磕了个头,说道:“刘显如今无人管,小的奉郎君之命,去看了他,他对小的感激得很。”

    “继续这样便是。”

    吉祥其实也有疑问,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个刘显身上到底有何不一般,竟要这般对待?但他自然不会多问,做好郎君吩咐的事便是。赵世?又交代了他些许事情,他才静静退下。

    正殿中,赵琮坐在榻上。

    染陶则站着,说道:“郡主要婢子告诉陛下,说那位钱家二娘子,很好。”

    “钱家?”赵琮再问,“中书侍郎钱商钱明仪?”

    染陶这才想起一桩事儿来,那日在后苑,主动上来辨认的相公,似乎便是这位钱商钱侍郎!

    “陛下,便是他!”

    赵琮眉头一挑,看来朝中对他有信心的人还不少哪。

    但问题也来了,他难道一定要纳妃子?

    他上辈子是个断袖啊。

    刚推走一个皇后,妃子又要来了?

    染陶又道:“陛下,诸位大人家的小娘子们入宫已近三个月,太后向来是懒得管这些,您看——”

    染陶他们自然是希望他早点纳妃,纳妃其实也是一个信号,告知众人,他赵琮已真正长大。更何况,纳了妃子,也能获得更多人脉。例如眼前这位钱家二娘子,连赵宗宁都说她好。

    赵琮倒真的清楚钱家的情形,钱家出过两位宰相,一位是钱商,另一位是他的父亲。先帝在世时,更是封钱商的父亲为文明阁大学士。且别看钱家是这么个姓,钱商还名商,他们家是正经的读书人家。

    钱家已过世的老太爷,可是当年太|祖亲自点的第一位状元,太|祖时候,科举还未成型,一年才得几个进士?他家老太爷能被点为状元,是真有本事的。最奇的是,这位老太爷考中状元后,官也不做,掉头便去老家种田。

    太|祖看重文人,留了两次,也没用。

    太|祖也未气,反倒把他召进宫中聊了几回,聊过以后,更是大赞他。之后,当真放了那位老太爷回家种田。

    好在钱家后代个个都是读书的好料子,虽再未出过状元,但进士不在话下。也没再出过如钱老太爷那般的人,个个顺顺当当地入了仕。太|祖还特地留话给后代,要他们好好待钱家。

    可以说,钱家十分清,也十分贵。

    赵宗宁的政治思维十分敏锐,钱商也不比她差。

    那日在后苑,钱商上前来搭话,本就暗含深意。

    赵琮低头摆弄着茶盏,只要有人,便离不开这些关系网。他若是强大无敌也便罢了,偏偏他此刻并不是,若想拉下孙太后,还真的要靠这关系网。

    “陛下……”染陶小声唤他,欲言又止。

    他抬头,见染陶眉间暗藏的忧虑。他又暗叹一口气,倒是成天让她们担忧了。他知道,赵宗宁也好,染陶也好,便是福禄,都希望他能赶紧纳了那位钱家的二娘子,省得孙太后那边又有波折。

    皇后的位子,孙太后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但其他妃子,他们还能争取。

    而身在这样的时代,又是皇帝,妃子肯定是要纳的。

    正是魏郡王一行人,除了魏郡王与世子,竟还有几位赵琮不认得的官员。

    不过他这样混沌度日子的风格,认得那些官员才怪。人多,赵琮也高兴,人多才能愈发把事情搞大。

    这魏郡王倒也清奇,已是近六十岁的年纪,一来便拉着赵琮哭,嘴里说着太|祖在世时是如何教导他们子孙善待他人,要不论贵贱等等等等。说得赵琮都不忍打断他的话,魏郡王的意思倒也明确:他是他太|祖爷爷亲自教导的,他们家的家风决计不会有问题。

    他们家孩子没错,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有错了。

    不过这话格外合赵琮的胃口,他看魏郡王还要哭,立即出声道:“王叔您别哭,您先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家的小郎君?”

    “……”魏郡王哭声一噎,随赵琮走到靠躺在小宫女臂弯里的小郎君跟前,却面露迷茫。他不认得这个孩子。

    赵琮猜测到了原因,回身又朝魏郡王世子赵从德说道:“四哥,你也来看看。”赵从德是他堂兄,这声四哥倒也叫得。

    赵从德却规矩行了一礼,才走来,仔细看了一番,也是突然沉默起来。

    他没脸对赵琮说,其实他也不认得。他们家的孩子真的太多了!但是那孩子腰间的玉佩,的确是他们王府里的制式,只是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起来这是家里排行第几的。

    王姑姑却是精神一振,若这位小郎君不是赵家人,那便再好不过了!她的腰背又慢慢挺直了起来。

    染陶暗地里看到她这副样子,与福禄对视了一眼。

    福禄走到剩下的几位官员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几位相公也请来瞧瞧,既不是魏郡王府的小郎君,不知又是哪家府上的?”

    几位官员也很是后悔。侍卫去寻魏郡王的时候,朝会刚散,他们正一处说话。侍卫开始也没说到底为了何事,只是看起来是大事,他们便跟了过来。半路上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后,他们立刻就后悔了!

    这种小破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吧还真没法小,权看双方怎么处置,但总归是谁搭进来谁倒霉。

    几位官员都不愿上前,只有一位笑呵呵地说道:“我去瞧瞧。”

    他上前,走到赵琮身后,仔细看了眼,恍若无意般地说:“瞧着像是魏郡王家的小十一郎君哪,臣曾见过一回。”

    王姑姑的后背又弯了下去。

    赵琮回身看他,看这个他不认识的人。

    这位官员却是笑着朝赵琮行礼:“臣钱商,见过陛下。”

    赵琮立刻知道他是谁了,中书侍郎钱商钱明仪。赵琮从来就不是个傻子,其他几个人都躲着他,就这个钱商凑了上来。他面上依然带着微笑,却亲手扶起了钱商,说道:“不必多礼。”

    钱商面上的笑意更深。

    而因为钱商的这番话,赵从德也终于认出了那孩子,是他六儿子,一个已经无宠的妾侍早年还有宠时生的。在家中所有的孩子里,排行十一。他暗地里掐了一把魏郡王。

    魏郡王立刻又痛哭起来:“陛下啊!正是我那十一孙子,臣管家不严哪,这混小子竟敢欺负燕国公家的小娘子!回去我就绑上这个小子去燕国公府陪罪去,孙大娘子若不答应,就让那混小子一直在燕国公府门口跪着!实在不行,我们家这小子娶了孙大娘子便是,我们定个亲,过几年便成婚……”

    赵从德见他这话越说越糊涂,立即“咳”了声。

    赵琮心中大笑,却满面哀伤地对魏郡王道:“王叔啊,这不是您的错!您是如何的人,那是太|祖都知道的!您可是太|祖亲自教导出来的!”

    “陛下啊!还是您懂我!”魏郡王拉着赵琮的手,如遇知音,老泪纵横。

    王姑姑整个身子已经伏到了地上,要是他们魏郡王府真要娶他们大娘子,那该如何是好?!

    亲爹亲祖父都认不出来的人,可想在府中是如何的境况!哪里配得上他们大娘子?!

    再者,魏郡王这一口一个“燕国公”,一口一个“大娘子”,声音还格外响亮,大娘子的声誉是彻彻底底地没了。想到那赵小郎君跪在燕国公府门前的场景,王姑姑真要昏过去了,她伏在地上,再也没起来过。

    赵琮忙着安抚魏郡王。

    染陶抿嘴低头,福禄也偷偷笑了声。

    魏郡王由小胡闹到大,年轻时格外横,如今上了年纪,改变了路数。反正他是宗室中年纪最大的,人人都得让着他。他心中明镜般地清楚得很,那小女娘是太后娘家侄女,太后就指望着她进宫做皇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