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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二百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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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琮自认不是嗜血之人,甚至初来此处时, 还只想着混沌度日。

    可惜人人都要他的命与他的皇位, 当时他还小,尚弱, 要他的命与位子, 理所当然。但到了这个年纪,他做出了这许多的事, 竟还有这样多的人觊觎他的皇位与命。

    即便是上辈子的时候,他也是高高在上掌控众人的人。

    到了这个份上,他才二十一岁, 将来要他命与位子的人肯定不会少。他不介意用鲜血震慑所有人,哪怕有人说他暴戾。

    谁敢要他的命, 要他的位子,那就是一个下场:死。

    赵琮说用姜家鲜血祭奠亲生父母,也的确做到了。

    姜家的罪治得格外快,在太原府,所有与姜家有关的人隔日正午时便一一处死。赵琮从前杀人还比较和缓, 这一回直接全部拖到菜市口去杀给所有人看。

    他不仅仅是杀给百姓们看。

    他杀给完颜良看。

    杀给应该还在这儿躲着的西夏喽??础?br>更杀给所有国家的细作看。

    想要他的位子, 想要他的命, 前有孙家, 后有姜家,都得死,且死得一个比一个惨。

    将来,若还敢有人存有异心, 唯有死得更惨。

    他辛辛苦苦穿越一场,怎能如此轻易便死。

    只有他杀别人的份。

    太原府当真被血染红了。

    染得最红的时候,也到了赵琮该回开封的时候。

    先头,他已经派人回开封处置剩余的姜家人,也怕易渔的事儿不好处置,还叫路远亲自回去一趟,叫小十一再等一两日。

    这会儿事已办妥,他动身回开封。

    临走前,他交代杜誉许多事,更叫他小心完颜良。

    虽说赵琮有种预感,完颜良不会如此鼠目寸光,暂时还不会现身。

    这回谢文睿带了新武器来,其他不好说,最起码对完颜良还是有一定震慑作用。

    他也暗示杜誉,三年满后,便召他回京。

    经此一事,杜誉反倒无所谓宰相之位,陛下太过机敏,近身为官,压力才大。他已当了近十年的宰相,如今倒宁愿在太原当知府。他面上也很平静,一路将赵琮送到城外。

    这一两日,赵琮十分忙碌,出了城,染陶才得空悄声道:“陛下,那位肖扶,不见了。”

    赵琮缓缓睁眼,半晌露出一抹笑容。

    本也没指望他久留。

    回京的路上,一路平稳。

    他刚在太原杀了那么多人,事情已传了出去,谁还敢这个时候惹他。

    眼看这一日,过了卫州,歇过一晚,明日就能到开封。前方忽然有几匹马急速而来,并停在赵琮的车队前。亲卫们查看了对方身份,速来禀报:“陛下,福禄福大官来了!”

    赵琮一愣。

    有什么事,值得福禄亲自来。

    “叫他过来。”赵琮睁眼,坐直。

    福禄迅速跑来,钻进马车,满身尘土来不及敛去,便急急跪下道:“陛下!十一郎君去广南了!”

    “广南?!”

    “十一郎君的生母被赵廷抓去,带到广南西路,赵从德也终于探出了头!正与五姓蕃在宜州处不时生事。”福禄一气将话说尽。

    “不是早已派人去杭州捉拿赵廷?”

    “具体的,小的尚不知,郎君给陛下留了信!郎君得到消息,等了一日,等不到陛下回来。那处又急,郎君说恐将有战事,将公主从洛阳召回,不等公主到宫中,就急急点了一些禁兵先往广南西路去了!”

    福禄说得急,赵琮听得云里雾里,公主为何又在洛阳?

    但他也来不及细问,先抓紧问道:“带了多少人去?”

    “怕是有一千人!”

    赵琮想到姜未那番举动,审问时也有人提及赵从德,当时就知道赵从德迟早要生事,没料到生得这样快。

    怕是真要起战事。

    赵琮虽说常与赵世?开玩笑,说将来让他当大将军,可是哪里真想过叫赵世?去打仗?他宁愿自己亲征,也不愿叫赵世?上战场,刀剑无眼。

    他到底是穿越过的人,本就多活一次,实在死了就算了。

    可是赵世?才十六岁啊。

    赵琮越想,心中就越慌。

    他真不是慌张之人,可他现下慌得张口就道:“一千人哪够,真要打起来,一千人顶什么用?!”

    染陶宽慰道:“陛下,禁兵都是精兵,再者,西南各部松散得很,赵从德怎能轻易调动。”

    赵琮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今夜不休息,夜间务必赶至开封!”

    关键时刻,无人敢劝,纷纷应是。

    赵世?早做好这辈子还要去西南处打仗的准备,但也没想到来得这样突然,他甚至来不及与赵琮当面说一声。

    赵琮派人去抓赵廷,他便放了心。

    再者,这阵子京中事多,许多人都要盯着,穆扶也不在,也少了人往他递消息。再往他递消息时,就是他娘被赵廷发现并抓去的事儿,他大惊,且大怒。给他传消息的两人,当场就被踹了出去。

    孙筱毓偷偷给他传的信紧接而至,他才知道具体境况,一切都是巧合。

    赵琮派人去捉赵廷,谁料赵廷靠着易家的东西发了笔横财,就索性坐船去临近州府兜了一圈,赵琮的人赶紧跟着他往其他州府去。可这个时候赵廷已经把东西全卖了,又大赚一笔,并已回到杭州。

    两厢错开了。

    他娘虽不爱出门,但也总有出门的时候,不防有一回出门,就叫刚回来的赵廷给看到了。赵廷是认得她的,眼睛一转,逼着孙筱毓带着首饰上门,扮作银楼的掌事娘子。

    孙筱毓好歹前国公府千金,举止形态都很好,看起来并不惹人生疑,单娘子还挺喜爱她。孙筱毓被赵廷下了毒,压根不敢说实话,邀请单娘子去银楼中挑首饰。

    单娘子喜爱她,带着两位女使就去了。

    家中护卫们在外严防,哪里知道雅间里头单娘子被迷晕,直接就给带走了。

    赵廷也不敢多留,银子反正是已经赚到,听闻他爹在广南西路出没,带上人就朝广南西路赶去。

    大户娘子们看首饰,聊得尽兴了,在雅间里头待上一两个时辰实属正常。

    也怪这些人在杭州向来当老大当惯了,根本没想到有人赶在他们头上动刀,发觉不对劲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们一面派人追,一面派人往京中报信。

    与此同时,赵琮的人也是如此。

    赵世?在赶往广南西路的路上,面上无奈有之,更多的是焦急与担忧。

    那是他亲娘。好不容易这辈子能过上好日子的亲娘。

    他带了一千禁兵,看似很少,心中却不为兵力慌张。

    上辈子的时候,他带了三千禁兵,都能打赢翻身仗。这一世的禁兵与上一世可不同,上一世即便是禁兵也疏于训练,根本不顶用。这一世赵琮重新编过的禁兵,说句一个人当五个人用也不为过。

    况且上一世那场仗,叫他弄清了西南各部落的状况。

    再言之,他自己还有几万人藏在杭州呢,这些都是底牌。

    林白也在融水县,那处的万安军、昌化军以及厢军都不是上辈子那些能比的。他之所以只带了一千禁兵也是防止过于高调,真不是他瞧不起赵从德,他还真不觉得赵从德能如何。

    这个仗也不一定打得起来,他若是带了太多人去,一路行过,恐叫人恐慌。

    总之他心中有沟壑,万不会丢了性命。

    人手都安排好了,他们一路往广南西路赶去。

    一切都好,只除了一点——

    实在是太过想念赵琮。

    他们赶了三天的路,不得不休息片刻,人不休息,马还得休息。

    赵世?靠在树下,手伸进袖袋中摸着那只荷包,其中有赵琮的发丝。他抬头望向空中倒挂星河,心想,不知赵琮是否看了他单独置在床榻上的信,不知赵琮是否会理解他。

    赵琮回到开封,来不及对众人解释,先回福宁殿看赵世?留下的信。

    赵世?将这回去广南西路的缘由仔细写下,交由福禄,再由福禄亲自给他看。

    赵琮将信看完,心中憋闷。

    许多时候,他们忽视的一点小人物,亦或小事情,竟然就这样扭转了整件事的势头。

    谁能想到,这个赵廷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他能理解,单娘子是赵世?的亲娘。若是亲娘有难,赵世?还冷淡无比,他也会对赵世?失望的。

    可他心中难受。

    不待他难受完毕,福禄又道:“陛下,至于易渔一事,已办妥。他的家人已全部回扬州老家。”

    赵琮随口道:“小十一办的?”

    “陛下从太原传了旨意回来,十一郎君便按旨处死了他。”

    赵琮心中大惊,但他面上平静,接着道:“嗯,如何处置的?”

    “接到旨意后,十一郎君按旨意行事,将易渔的罪状告知于众人,也将陛下的意思告诉众人,易渔已在牢中被处死。尸身抬出来的时候,人人都瞧见了。”

    赵琮的右手暗暗紧握:“人们如何说?”

    “他犯的罪太多,证据确凿,人人都道陛下处置得好。”其实还是有些疑问的,质疑为何突然就死了,但是福禄没说,这个时候何必说出来惹陛下不高兴。

    “旨意呢?”

    福禄去书房取来,递给他:“十一郎君宣过后,又带了回来,在这儿。”

    “你出去吧。”

    “是。”福禄不疑有他,转身出去。

    赵琮望着桌面上卷着的卷轴,忽然不敢打开。

    他脑中也闪过自称“肖扶”的太监,他自然不信那个太监来自高丽。其实他心中已有考量,他觉着那个太监是西夏派来的。

    但凡有关西夏的举措,似乎李凉承总能迅速知道。

    例如这回他去太原,李凉承都能知道。

    是谁通风报信?知道这些隐秘之事的,无非就那么些人。

    赵琮越想越深,脸上甚至生出一丝脆弱而又残忍的绝望。

    哪怕所有人骗他,背叛他,他也不觉着如何。

    只求,他的小十一,还是他的小十一。

    小十一刚回来的时候,他曾说过:若要骗,就要骗一辈子。若要瞒,更要瞒到天荒地老。

    他压下百般情绪,铺开那卷纸,上头的字,连他自己都分不出来到底是出自谁之手。

    与他的字一模一样。

    赵琮这一刻,比任何一刻都清晰地意识到,小十一真的长大了。

    长大到,已能模仿他的字迹亲手写下这连他都辨认不出的旨意。

    握着小十一的手教他写字,仿佛还是昨日。

    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小十一这般,是真的广南已经危及至此,还是其他原因?五年多年前,小十一走的时候,也是拿他娘当借口。

    小十一这一走,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