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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一百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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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世?走后, 洇墨将书册又锁回原本的箱子中。箱子中除了这些书,余下的便是金元宝与一些布料。她拿起布料看, 果然也是扬州的布料。

    这些定然都是易渔送给杨渊的,看布料样式, 是一两年前南方时兴的,但都是高级货。杨渊怕也被人发现,更怕被易渔出卖,才留着这些最能证明是易渔的铁证。

    洇墨不禁感慨,幸好当初的周大当家心思不正,贪了盐民的钱,再与杨渊牵扯到了一块, 郎君才叫人去搜杨渊的宅子, 否则又如何能发现这个箱子?若是没有这个箱子,怕是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易渔的真面目呢。

    只是这个料子……

    洇墨皱眉,常往府里送东西的那家,似乎用的也是扬州料子。是染陶姐姐说的, 染陶姐姐是扬州人, 最熟悉这些。

    她心中有些不安,还又特地去取了一个荷包来比较。

    一比较,她松了口气。

    完全不同,虽然同是扬州料子,同样高档,但织法明显是不同的。扬州的料子,好到闻名天下, 京中许多富贵人家都爱用的。

    洇墨觉着自己是想多了。

    其实洇墨跟随单娘子与赵世?多年,她在杀人上头是一把好手,本是个心思十分敏锐的人。只是在对待这位兴许爱慕他们郎君的小娘子时,她不由便将人往好处想。

    毕竟这位不知名的小娘子,陆陆续续往府上送这么多东西,足见她对他们郎君的心意。洇墨也不是没见过对他们郎君上心的人,只是她常听单娘子说,给郎君娶媳妇,不求对方家富貌美,只要对方对郎君好。

    她来时,单娘子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她在意这事儿。是以她也才会在意这事儿,她觉着这位不知名的小娘子对他们郎君是真的上心。她还想着,过些日子知道是谁了,要送信往杭州去的。

    娘子很惦记三郎君的婚姻大事。

    回到宫中,赵世?将赵宗宁的意思告知赵琮。

    赵琮点头:“她能不反对,便足以见得,她并不厌孙竹蕴。”赵琮其实也明白,妹妹不懂喜欢,兴许也的确对孙竹蕴有好感,但的确够不上喜欢。赵琮从前不急着为赵宗宁张罗婚事,便是不想做后世中那种人人厌烦的催婚家长。

    只是赵宗宁越长越大,性子也越发收不回来,不找人看着,他不放心。他也希望赵宗宁能明白“喜欢”两个字。既然她不懂,他找个人去教她。

    “陛下可还要出宫?”赵世?问。

    “淑妃说,她们四位娘子进宫已有六年,秋日天色甚美,她们过几日摆桌宴席吃。她关了这么些日子,叫她进宫来玩吧,到时朕再问问她的意思。”赵琮虽这般说,心中却是已经定下要把孙竹蕴给赵宗宁做驸马。

    赵世?心中有事,听了这话,点点头,随后便乖乖回福宁殿去。

    赵琮想罢妹妹的事,又想到老御史的那些话。老御史能那般想,其余人也能。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赵世?娶个媳妇儿,再放他出宫住。

    只是——

    赵琮紧紧握住笔杆,坚决不成。

    即便赵世?被这些人胡乱猜测,他也绝不允许赵世?成亲,他更不舍放赵世?出宫去住。

    他觉着自己有些自私,但他不介意。

    下回若有人再敢胡乱嚼舌根,他也不介意再杀鸡儆猴一次。

    而这下回来得很快。

    只是这一回传的不是赵世?与宫中嫔妃,传的是赵世?与一位据闻十分貌美的小娘子。

    赵琮手下有许多人专为他做一些暗地里的事儿。

    邵宜就是那些人的头头,外头一有赵世?的这些消息时,邵宜便立即进宫向赵琮禀报。

    “说是郎君前些日子在朱雀门处差点撞上一位美貌娘子,事后还专令吉利去送礼上门。臣去查看了那处宅子,倒也蹊跷,并无人常住。按照房契来看,这宅子的主人是个年轻女子。”

    “叫什么名儿?”

    “易渝。”

    “易渔?!”赵琮惊诧。

    “陛下,此渝非彼渔,但倒也无甚差别。”

    “如何说。”

    “陛下,这位女子,是易渔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俩人的姓名,同音不同字。”

    赵琮本是闲闲听邵宜说话的,手上还拿着书,听到邵宜这般说,他的书也放下了,并抬头看邵宜,轻声道:“怎的哪处都有这个易渔。”

    邵宜拱手:“陛下,臣也是没有想到。最初听到传闻,臣不过是怕有心人士对十一郎君起了坏心思,只不过派人去问问,哪料就查出来那宅子竟是易渔妹妹的。”

    “吉利他不知?”

    “那处宅子没人住,却的确有对老仆守着,臣派人乔装一番去套话,都是老实人。吉利也的确送礼上门,似乎并不知,怕是郎君也不知的。”邵宜说罢,再道,“陛下,这传闻竟似有人刻意传播。按臣的意思来看,怕是十一郎君压根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赵琮点头,小十一那样谨慎的人,若是放在心上,早就把那宅子查得清清楚楚了。赵琮再想到,当年易渔便与萧棠套关系,想要跟还是郡主的妹妹再搭上关系,进而被引荐给他。

    这是赵宗宁不喜他,才未引荐,否则不等易渔考上状元,他便知道易渔此人了。赵琮从前其实并未把易渔当回事,那晚易渔家的宅子被烧,他一时觉得易渔有鬼,想要派人去好好调查易渔,却也忙忘了。

    易渔还不值得他花费心思。

    此时,他却换了想法。

    赵琮沉声道:“你去好好查易渔此人。他身上蹊跷得很。”

    “是。”邵宜点头应下。

    赵世?手下也有能人,但他的手下想要调查事情,总要避开皇帝与皇帝的人,行事上头总要有些隐秘与小心翼翼。

    赵琮却毫无担忧,他就是皇帝,他想知道什么,总能调查清楚。

    但易渔行事谨慎,除了自己的小厮是亲手杀的,其余从不亲自出手,就是派人也是绕了好多道圈。赵琮再明白易渔有蹊跷,也联想不到易渔兴许还与杜誉之事有关。

    调查的方向不对,调查的时间有限,调查的结果也就一般,但好歹可用。

    过了几天,邵宜再进宫来,禀道:“陛下,这几日臣倒是查出了些许的事。”他将易渔杀了自己贴身厮儿的事告诉赵琮。

    赵琮皱眉:“一同长大的忠仆,他却忍心下手杀害,此人心毒得很。”

    邵宜再道:“陛下,近日里京城都在传的郎君与那位女子之事,的确有易渔在其中推波助澜。京中最为出名的那几家茶楼、酒楼,他没少花银子。”

    “元家茶楼呢?”赵琮记得那是赵世?的产业。

    “那家是京中最大的茶楼,却未传。”

    赵琮放下心来,自己主人的事儿,他们怎么好传。这是这些日子赵世?鲜少出宫,否则早已知晓此事。饶是赵琮也觉得这事儿恶心人,他叮嘱道:“封了他们的口,别再传这种事儿,免得恶心人。若是实在要传,多传一传他易渔的宅子被烧,是因得罪了人的缘故。”

    “是。”

    “这事儿也别叫你们郎君知道。”

    邵宜应下。

    赵琮正要叫他退下,又道:“对了,前头你们同小十一的手下共事,觉得如何?”

    “郎君的手下都很有能耐。”邵宜这个人话少,但从不说虚话。

    “往后有什么事儿,可以带上他们一同去做。”既是赵世?的人,赵琮也有心想替他打磨一番。万一他将来早死,赵世?也算是有人用。如果不早死,寿终正寝,那就最好不过。

    易渔的事儿,在赵琮看来也就到此为止。

    他觉着是因易渔不想做驸马,才故意拿自己的妹妹跟小十一说事。

    只是易渔也太过想当然,他真以为想嫁给小十一就那么容易?传传这些话就能成事儿?

    简直可笑!

    邵宜走后,赵琮对福禄道:“易渔这个人,朕还真得把他拘在东京。朕,想杀了他。”

    福禄点头:“陛下,依小的看,他杀了自己的贴身厮儿,是怕泄露自己那身本事吧?”

    “易渔此人,目前看来,心思恶毒,只是不知心志如何。但能考上状元,一身才学,想必也不差。朕先留他在京中,他要再敢胡乱生事,朕不介意留他的技术,去他这个人。”

    福禄称“是”,不敢再多说。

    赵琮低头就写旨意,写好后,递给福禄:“传旨去吧。”

    “是。”

    福禄去易渔那个烧了一半的宅子中传旨,陛下令他在东京城中继续负责印刷术一事,还专门从将作监中调了两人供他用。

    易渔摸不着头脑,陛下并未言明是否要停他宝应县知县一职,更未给他在将作监中重新按个职位。

    但左想右想,这事儿似乎都对他很有利?起码有差事在身,似乎并不需要他做驸马?他原本快被京中诡异的气氛压得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会儿,他暗地里松了口气。

    福禄看在眼中,满是不屑。

    易渔是有多怕自己要当驸马?他也不瞧瞧自己那模样,公主能看得上他?陛下能看得上他?

    易渔家中下人还想私下给福禄递荷包,这是常见的事,福禄往常传旨也没少收。这会儿他却懒得拿,福大官嫌弃着呢,他“哼”了声,抬脚走了。

    邵宜在外,没几日,倒是又查到了一件事,赶早他便进宫见赵琮。

    赵琮听回禀时,手中都爱拿着书边听边看,若是重要的事儿,他很快便会放下手中的书。这会儿听罢邵宜的话,他手中的书没放,人却一动不动。

    邵宜也有些懵,不知陛下这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他顿了顿,硬着头皮往下说:“今日还往赵府送东西去了。”

    赵琮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手中书册,差点没把书给捏皱了。

    是邵宜实在看不下去,轻声道:“陛下?”

    他才缓过神来,平静道:“你说她送了些什么?”

    “初时以寻常礼品为主,后头郎君从洛阳回来,身上有伤,便开始送药材,近一个月,以衣裳与荷包这些为主。郎君他们府上有个很能干的小娘子,却也未有过问此事。”

    “知道了。”

    “啊?”邵宜还有些懵,他觉着这事儿还是挺重要的。易家兄妹成日里往十一郎君府上送东西,还惦记着把妹妹嫁过去,不知是否有异心哪,似是要联合十一郎君做些什么?邵宜肯定是将陛下的安危放在首位的,行事、思考也是以陛下为中心。

    只是陛下似乎并未明白他的意思。

    “你退下吧。”

    “陛下……”

    “退下。”

    邵宜只好退下,心中想到明日再进宫求见。

    邵宜一走,赵琮便气闷地扔了手中的书。

    “陛下?”福禄担忧地小声问。

    “他在什么地方呢?”

    福禄一听就知陛下问的是谁,立即应道:“郎君还在藏书阁跟各位大人一□□书呢,这几日说是要编册子,格外忙。”

    “穿了官服?”

    “对啊。”

    赵琮拿起笔,想写之前要写的信,可无论如何,笔都游走不动,脑中都是邵宜的话,还有前些日子,赵世?身上那几身明显不是宫中所制的衣裳。

    他当时以为,是由洇墨所制,现在看来——

    赵琮气不过,手上的劲一大,笔一歪,落到白色纸面上,毛笔末端恰好贴在赵琮的手心,手掌瞬间便被染黑了。

    “陛下——”福禄轻声叫他,转身就去拿湿帕子来给他擦手。

    赵琮等他擦干净手,索性起身:“你同朕出宫去,谁也不告诉。”

    “啊?”福禄也愣。

    “即刻走,快。”赵琮直接往外走去。

    福禄愣完,只好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