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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琮并不知赵世?心中所担忧。
而于赵世?而言, 真正令他恐慌的是,赵琮兴许不信他, 赵琮甚至与李凉承有关系,李凉承刻意接近他, 兴许有赵琮的意思。
他想到自己与李凉承的那番话,有些后悔。他似乎不该那般将计就计,李凉承还说甚个要帮他早日坐上皇位的话,若李凉承真的授意于赵琮而来……
赵世?想想,心中就有些发毛。
他难得发毛一次,也难得有些沉默,赵琮久不闻他声音, 抬头看他, 见他皱眉。赵琮到底还是心疼他的,暗地里算了算,也关了好些天,便道:“行了, 别不高兴, 明日你便继续去修书吧。”
赵世?没回神。
赵琮伸手盖住他的手面,触碰到凉意,赵世?回神并抬头:“陛下?”
“明日修书去。”
赵世?心中虽发毛,观察能力却又不弱,不管如何看,赵琮待他还似从前。尤其细想李凉承找过他之后,赵琮一点儿异样也没有。他暂时放下心中所担心的事儿, 讨好笑道:“陛下最好了。”
赵琮不由便笑:“关你的时候不好,放你出来就好啦?”
语气那样亲昵,赵世?抛开所有担心,起身挤坐到他身旁,说道:“陛下什么时候都好。”
赵琮嘴角翘起,久久不落。
赵世?结束了关禁闭的日子,隔日便去藏书阁修书。
同僚们并不知道他是被陛下关禁闭,只当这些日子不见他,他是替陛下做事儿去,晨时见他过来,纷纷与他打招呼。他们寻常办差在宫外自有衙门,只是近来修书要在宫中翻阅大量书册,藏书阁内有空着的厢房,负责此事的他们,二人一间屋。
与赵世?同屋的是个年轻大人,姓于,向来是个安静的性子。赵世?不是热络性子,也不是每日都来,与他就未讲过几回话。他这日早早来,于大人似是一愣,随后便低头,再不看他。
赵世?未放在心上,似往日那般,低头便去翻书,再往纸上誊抄。
待到午间用膳时,吉祥来给他送饭,他便知道今儿他们陛下又有事,没空与他一同用膳。外头日头大,他不是娇气人,也觉得晒人,就坐在屋中用膳。赵世?也不客气,不关心同僚如何。
吉祥将吃食往外拿,轻声道:“这道汤是淑妃娘子亲手炖的,说是郎君定是喜爱的。”
赵世?点头,钱月默常给赵琮炖汤汤水水,连带着也有他的份。
吉祥将勺子递给他,他喝了几口,点头道:“味道不错。”
吉祥笑:“淑妃娘子说是炖了一晚上呢。”
赵世?喝了大半碗,才开始举筷。
身旁却忽然传来声响,吉祥看去,他们郎君的那位同僚低着头匆匆走了。吉祥也未当回事,这向来是别人讨好他们郎君的。这些人,吉祥根本不放在眼中。吉祥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赵世?。
日头大,赵世?吃完也不好去外头消食。他在屋子中转了几圈,觉着有些困顿,却又没有歇午觉的习性,他叫人去崇政殿看陛下是否还忙着。
去打探的小太监很快回来,笑道:“郎君,陛下本已准备用膳,钱相公进宫来了。”
一听钱商的名字,赵世?便觉着不舒服。
他起身,直接往崇政殿走去。
门口的守门太监给他行礼,也未特地进去为他通传,在陛下那处有这待遇的也就十一郎君与宝宁公主二人。
赵世?大步走进正殿的正厅中,隔着竹帘,便听到赵琮在说:“至于西夏一事,朕觉着——”
“陛下。”他赶紧掀开竹帘,走到里头。
“你怎的来了?”赵琮看他,“可用了午膳?”
钱商微笑对他作揖:“十一郎君。”
赵世?看了看钱商,走到赵琮跟前,说道:“刚用了午膳,来看看陛下。”
赵琮笑:“跟小孩儿似的。”他笑罢,再道,“朕跟钱相公正说西夏的事儿呢,你到里头歇会儿去。”
赵世?就是不想赵琮再与钱商说什么机密要事,虽说他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但钱商绝对可疑。他立即道:“你们说吧,我在此处听着。”
“成。”赵琮最信他,转而又对钱商道,“这李明纯病愈之后,愈发叫人捉摸不透。他那么多个儿子,也不知道到底用谁。”赵琮早已与李明纯达成协议,只是钱商进宫特地问他西夏一事,他总要找些说辞。
“陛下,臣以为,怕是还是得拥护正统。”
赵世?暗自挑眉,钱商到底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拥护大皇子?
赵琮倒是面不改色,又与钱商来来回回说了许多。赵世?再未打断,实在是因为赵琮来回看似说了许多,实际全部都是废话。说完后,什么结论也没得出,什么也没告诉钱商。
他暗笑。
赵琮倒不是怀疑钱商,实在是这事儿,他与人家李明纯说好了保守秘密,明年合约生效再公布,他能跟钱商说什么?他也只能打打太极。
说了一番话,赵琮有些口渴,喝了些水,钱商还要再问。
赵世?道:“陛下,不如留钱大人一同用午膳吧?”
钱商立即回神,笑道:“陛下,瞧臣这——竟忘了已是午膳时分。”
“没事儿,明义留下一同用膳吧?”
钱商笑着婉拒,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钱商一走,赵琮立刻问:“你怎的似乎有些针对钱商?是因为淑妃?”
赵世?就是故意做出针对样的,他看向赵琮:“陛下,钱月默是淑妃,钱商是宰相,他的几位儿子全部身在要职。”
赵琮点头:“朕知道,都是朕给的。”
“这也太过了。”
赵琮叹气:“钱商很早便拥护朕,他的能力也当得起这个宰相。淑妃的几位哥哥,也是能人,但是全部身居要职,的确是朕给淑妃的补偿。”
“补偿?”
赵琮想了想,实话道:“淑妃帮了朕许多。”
“她能帮陛下什么?”
“……”
赵世?一直以为,赵琮是跟钱月默有夫妻之实的,毕竟钱月默做宠妃多年。但他并非来自于未来世界,在大宋,娶妻纳妃是天经地义之事,赵琮与女子有夫妻之实,他虽不痛快,却勉强能够接收。他也只能接受,毕竟钱月默进宫的时候,他才十一岁。
赵琮也一直未挑明此事,主要也是不大好意思,对钱月默更不友好,哪能把女孩子的这些事儿拿出来说。
但是此刻,他想了想,轻声道:“月娘是朕的挚友。”
一听他们陛下说“月娘”,赵世?下意识地又要喝醋,醋到一半,他更不解:“挚友?”
赵琮点头:“挚友,也仅仅是挚友。”
赵世?没弄明白,他心中念了一回“挚友”。
赵琮见他想不明白,也不好再说得更深。他索性起身道:“你在这儿想着,朕用膳去。”他说罢便叫福禄,往内室中走去。
挚友,挚友?
赵世?想了好一会儿,眼睛忽然一亮,他觉着自己明白了,他立刻起身,大步也往内室走去。
赵琮坐下,喝了口汤,福禄在一旁布菜。他举筷正要吃,赵世?大步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立到他跟前,激动道:“陛下!”
“……咳。”
好么,这是想明白了。赵琮朝福禄示意,福禄先退了出去。
“陛下,淑妃仅是你的挚友?”
“……是。”
古人说话讲究含蓄,即便是赵世?这般脸皮不薄的,也说不出更为放肆的话,但是赵琮知道,赵世?懂了。
赵世?岂止懂了,他快高兴疯了。
赵琮仅召钱月默侍寝过,可按照赵琮所说,就连这侍寝都不存在,其余妃嫔,他更是从未碰过!他想到,除己之外,从未有人碰过、看过赵琮的身子,他激动地甚至想吼两嗓子。
赵琮瞧他激动得眼睛都发红的样子,赶紧道:“当时与孙太后拉锯,淑妃出力许多。朕也曾允诺日后封她为皇后,但朕失言了。”
赵世?敛起心中激动,说道:“陛下可千万不能立后,你答应我的。”
“早不立了。”赵琮拉他在身边坐下,轻声道,“钱商此人,若说他真老实,怎么可能?为官者,坐到他这个位子上的,有哪个是笨的?只是当年朕式微,他便投靠朕,朕记得当年情分。只要不触及朕的底线,对他,朕能包容。”
“只是陛下也别太过信他。”赵世?知道赵琮是个心善的人,当真滴水之恩都要放在心中。他怕赵琮对钱商说了太多真心话。
赵琮笑,朝他眨眨眼睛:“朕还比你大几岁呢,朕不傻。只有你与宁宁,朕是毫无保留的,其余人,朕说话都留有三分。从前朕与你说的三路包围辽国,也只有你知,朕知罢了。你瞧如今朕与耶律钦似乎关系很是不错,便以为朕真要与这些国家做朋友?笑话。朕心中都有数,你且宽心罢!”说到最后,赵琮一拍他的手。
赵世?也笑。
他前些日子因自己并不能为赵琮多做些什么而沮丧,如今早已没有这般情绪。赵琮身弱,却十分聪颖,是有大智慧的。即便失了许多主动权,他也喜欢围在赵琮身边,他喜欢被赵琮使唤。
既然赵琮知道提防钱商,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等他的人再有进展,拿到证据,给赵琮看,让他知道便好。
午间,他与赵琮一同在崇政殿歇了午觉,他未睡,自始至终都在盯着赵琮瞧。
脑中还是那句话,只有他看过、碰过赵琮。
他不禁再度傻笑起来。
他头一回对钱月默心生谢意,冷漠如他,从前仅是同情钱月默的他,甚至想要帮一帮钱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