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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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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姑姑既害人, 自不会将害人东西留在身边,早已毁去。

    但赵十一那处是留有一包枸杞的, 吉祥来的时候,早带在身上。

    福禄、吉祥都不是心软之人, 吉利憨,只记得要听话,他们仨带人去搜宫,定是搜得干干净净。

    他们带着侍卫将宝慈殿所有人提拉至院中,外头还下着雨,一群宫女与太监被浇了个透。

    赵十一站在廊下,听福禄回禀:“小郎君!吉祥在宫女住处搜到了奇怪东西!”

    吉祥立即将那包枸杞奉给他看。

    赵十一接过枸杞, 也跪在雨中的王姑姑抬头看, 心中大惊,立即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宝慈殿!我们娘娘呢?娘娘为何不来说话——”

    “吉利,掌她的嘴。”赵十一不耐地打断她的话。

    “你敢!!”王姑姑大声叫,她年轻时奶大国公府的嫡女, 中年时伺候皇后, 如今伺候太后,便是受过委屈,可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吉利上前,利索地甩起了耳光。

    王姑姑怨恨道:“你们竟敢!!娘娘!娘娘啊!天道不公!你们竟敢拘禁太后娘娘!”吉利听罢,便抽得更为重手,总算是将王姑姑抽得满脸青肿,嘴角均是血, 抽得她再也不能说话。

    赵十一冷笑,将荷包扔给白大夫:“瞧瞧这是什么。”

    白大夫颤抖着双手乖乖接过,一瞧,他便知这是什么,这是陛下也给他看过的硫黄熏蒸过的枸杞啊!

    好家伙!原来真的是太后要害陛下!

    这东西竟从宝慈殿内搜了出来!

    他本就为陛下的隐忍所震惊,方才被这位突然杀人的小郎君给吓怕了,那杀人的方式也忒残忍,哪里像个十一岁孩童。他仔细看过一回,立即跪下道:“小郎君!这是硫黄熏蒸过的枸杞啊!”

    “有何效用。”

    “这是毒药!这么一包,能毒死百人。”

    赵十一冷笑,没再管雨中在吉利手中挣扎的王姑姑,而是回头看向厅内的孙太后:“如何,太后娘娘?”

    孙太后撑足了一口气:“你无陛下命令,更无身份,忽然来我宝慈殿,于礼不和地要搜我的宝慈殿!且还搜出这东西来?”她冷笑,“我怎知,是不是你带来的?再者,仅凭一个御医的话,你就断定这是毒物?”

    “你们上来便要封我的宝慈殿,不许我外出,我倒要问问你是有什么龌龊心思!陛下当真病倒?怕是你心怀不轨吧!是你想趁人之危才是!否则一个自出生起便是傻子的人,为何突然开口说话,还说得一套又一套?!”

    孙太后明显是缓过来一些,她扶住青茗的手,走到他面前,威压全显:“而我是大宋太后!你又是什么?”

    赵十一并不为她那番话而气,只是缓缓地笑:“是,你仅是太后。你还想要什么?”

    “命你们立即退出宝慈殿!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太后要如何不客气?叫禁军来抓我?我乃赵家后人,陛下还未发话,宗正寺还未有人前来,你仅是太后,凭什么来抓我?再者,禁军何时要听你一个太后之言?”赵十一又从白大夫手中拿回荷包,“这东西在你们宝慈殿搜出来的,在场之人皆有所见。你想害死陛下,好篡夺我们赵家皇位。若是此时将这消息放出,你以为你,甚至你们孙家,还能好活?”

    孙太后冷笑:“你能走出我的宝慈殿?”

    赵十一摇头:“方才那人的死态,太后还没看够吗?”

    “你!”

    “福禄。”

    福禄跪下:“是!”

    “出宫去请惠郡王、魏郡王等人来,好让他们瞧瞧太后是如何残害陛下,陛下被下毒,又被推至水中。我赵氏皇帝危极,赵家江山不保,他们全部脱不了干系。”

    福禄听话,转身就要走。

    “站住!”孙太后出声。

    赵十一笑:“太后还不满?既如此,吉祥你一同出宫去,将燕国公府的人全带来!令他们全部跪在宣德楼前为陛下祈福,跪到陛下康复为止!也让百姓们瞧瞧,孙家到底如何的狼子野心!家中出了两位皇后还不够,还想出一位女皇帝呢!”

    孙太后从未想过,有人敢在她面前这般说话。

    偏偏“女皇帝”那三个字击中了她。

    她当真不明白一个傻子为何会如此,但她也来不及再想,她怒上心头,喉咙腥甜,竟是呛出了血。自出生至现在三十多年,头一回有人敢如此与她说话。她的身子近日里原本就不太好,此时被气狠了,忽然身子一软,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青茗急急搂住了她:“娘娘!”

    赵十一满脸冷漠,并不为所动,只道:“都去吧。”

    “不可!!”青茗着急出声。

    “你算什么东西?”

    青茗咬牙再咬牙,太后都被他气晕了过去,更遑论她这般的身份。

    她道:“我们太后亲手养大陛下,众人皆知,小郎君何必苦苦相逼?你道我们殿中有人害陛下,却又不让我们娘娘看陛下一眼,仅凭这点枸杞,如何能证实?”

    赵十一依然不为所动。

    白大夫抖了抖,心一横,出列道:“小郎君!”

    “你说。”

    “小郎君可还记得中秋前夕,陛下也曾病倒过?”

    “说。”

    “那回陛下所中之毒便是因这枸杞而起啊!下官心中有愧,实在是陛下心善,恐误伤到宫中之人,宁愿自个难受,也不愿将此事暴露。交代下官,千万莫要告知他人!只是那回下毒之人还有忌惮,这枸杞用得不多,陛下方能渐渐恢复!”

    赵十一的心一揪,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大夫不敢撒谎,也就是说那回赵琮的确是中了枸杞的毒,而非其他毒。

    可是那回吉祥的枸杞一个没流出去。

    难道是王姑姑还留有一手?另派他人一同害赵琮?那此人如今是否还在福宁殿?

    不待他细想,白大夫悲切道:“小郎君啊!下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哪怕要被陛下重罚,也得将此事说出口,请小郎君严查!我们陛下是天底下最为良善的陛下,怎能被如此奸人所害啊!”

    青茗听罢此话也是一愣,她立即看向台阶下雨中跪着的王姑姑。

    王姑姑的脸已被打肿,但她身子的其他地方是无碍的,她此刻将头低得更低,几乎跪伏到地上。方才王姑姑的脸被打成那样,她都将腰板挺得直直的!

    青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定是王姑姑!

    王姑姑这个蠢货!

    青茗脑中一团乱。

    王姑姑真的要害了他们娘娘!

    赵十一先收回烦乱的情绪,看着青茗稍显慌乱的眼神,冷笑一声,问道:“从何处搜到的这个东西?”

    “陛下!是在宝慈殿后殿,左厢房中搜到的!”

    赵十一抬了抬下巴,吉祥立即走去阶下,拎起一个小宫女,问道:“左厢房是谁人在住?!”

    小宫女被吓得直抖,哪里敢说话。

    “打。”赵十一道。

    吉祥抬手就要甩她耳光,还未碰到脸,小宫女便往后缩去,哭着磕头说:“禀小郎君,后殿左厢房,是两位女官所住。”

    赵十一瞄了眼下面跪着的王姑姑,王姑姑虽低头,却似感受到视线,又是一缩。赵十一再回头看青茗。

    青茗扶着太后,倒是大方回视。

    “太后指使你们两人中的谁去做此事?你?还是下面跪着的。”

    青茗知道此事已难善了,她笑,不卑不亢道:“小郎君,婢子与太后是同样的意思。仅凭一个不知到底是从何处搜到的荷包,您是如何定的我们宝慈殿的罪?!陛下最为尊重娘娘,若是陛下过问起来,你如何回话?天底下人更知道陛下尊重娘娘!你这般来势汹汹,这般颠倒黑白,婢子倒也要问一句,你如何给天下百姓交代?!”

    “人证。”赵十一指着白大夫,再指了指王姑姑与她,“物证。”赵十一甩了甩手中的荷包,“皆在,你还要本郎君如何说?你问我,如何给天下百姓交代?”

    赵十一再冷笑,突然厉声:“宝慈殿主仆串通,陷害大宋皇帝,下毒,且推他入水,篡夺皇位,该我代陛下问你,你要如何给天下百姓交代!”

    他大手一挥,又将荷包扔出去,白大夫赶紧接住。

    “去!传所用宗室进宫!再将燕国公府的人全部押来!”

    “慢着!”青茗大声道,她也冷笑,“这位小郎君好大的口气,太后娘娘已被你气晕过去,你还要如何?非得把太后娘娘逼死才成?”

    “你们呢?难道也非得把陛下逼死才成?——出宫去传人!”

    吉祥与吉利转身便带着侍卫要走,青茗真的慌了,这些人真要出去,一切都完了!别提她们娘娘的愿想,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真的再难善了啊!她咬牙,再看王姑姑一眼,这个老货!竟是如此狠毒,既做出蠢事,为何不敢认下?!

    娘娘已被气晕过去,整个宝慈殿,竟无人敢与面前的小郎君对抗!他又拿出宗室来威胁她,更是威胁燕国公府,这老货竟不愿出来承认?

    这个老货害陛下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既有心害人,为何没胆子出来认!

    她万不能任由这些人毁了他们娘娘的名声!

    “慢!”青茗再大喊一声。

    赵十一抬眼皮看她。

    青茗敛了敛神色,忽然也抬头看他。

    几息之后,她面目平静地开口:“一切皆是婢子所为,与我们娘娘毫无干系。”

    王姑姑长吁一口气,趴到地上,仿若重生,浑身瘫软。

    饶是赵十一也不免一惊,他一向喜爱忠心之人,不由便对青茗刮目相看。今儿这事一定会闹大,宝慈殿脱不了干系,她既然出来认下,下场定会很惨。她十分聪明,可见是想明白了这一切,可她想明白,还能出来认下,就不得不令人心生几分佩服。

    青茗见他不说话,又道:“是婢子看不过陛下身子虚弱,却占着皇位。是婢子想助娘娘除去障碍!毒是婢子所下,推陛下入水的,也是婢子派的人!与太后娘娘毫不相干!小郎君方才也见,娘娘是何等心思纯净之人,被你们这般相逼便已是晕过去。此事的确与太后娘娘毫无干系,皆是婢子所为,还请明察。”

    真是口齿伶俐,这个份上还不忘刺他。

    赵十一还要仔细再问,他还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的死。

    偏偏殿外有人来急道:“小郎君!郡主来了,您快去瞧瞧吧!”

    赵十一挑眉。

    青茗听罢,说道:“婢子想将娘娘送回殿内休息,此事确与娘娘无关,还请小郎君为娘娘请位御医来。做完这些,婢子便跟你们走。”

    赵十一点头,答应了她,既非要送死,他就成全她。

    孙太后到底是太后,无论如何,这次总有人出来给她垫背。更何况这事儿的确不是孙太后所为,她是死不了的,还有好些年好活。

    他今日的目的本就不是来杀死孙太后的,他还真没那权利,况且他要真杀了天家太后,赵琮也没有好名声,毕竟那个老虔婆的确养大了赵琮,虽说居心叵测。

    但要真把这个聪明的女官留在孙太后身边,怕是以后还有的闹,难保孙太后不会重新振作。倒也不怕她,但是总归令人厌烦。

    王姑姑那等蠢货,留着一条蠢命,就让她们俩往后在这宝慈殿内造去、蠢去。

    他想过一回,又问福禄:“方才可有搜到御宝?”

    福禄羞愧应道:“无。”

    他笑:“太后娘娘可真会藏。”

    青茗面无表情,转身将孙太后扶抱起来,送往内室。

    赵十一不再多待,御宝还是让赵琮来亲手拿回吧,那是赵琮的。过了今日,宝慈殿再也不足为惧。所有人亲眼见他在宝慈殿内杀人,再将孙太后气晕过去,所谓太后,所谓宝慈殿,也不过如此。

    方才青茗的话,大家更是听得透透的。不论真相如何,此时要毒害陛下,推陛下入水的人,均是宝慈殿的!孙太后还想当女皇帝?还想把持朝政?还想霸占御宝?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留下两列侍卫与吉利,说道:“稍后你将她捆起来,带到福宁殿。再留十人,继续守着宝慈殿,谁也不许进出。”

    “是!”

    “白大夫,你去瞧瞧太后。”

    白大夫擦了擦汗,应道:“是。”

    赵十一这才往殿外走去,只是走至王姑姑身边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她看了许久。王姑姑直发抖,压根不敢抬头。

    赵十一轻笑一声,抬脚离去。

    靴底带起的雨水恰好溅到王姑姑的脸上。

    王姑姑却是彻底软趴在地上,狠狠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