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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月默怔住, 是因她没想到,陛下真的生得这么好。
要说其他感情, 他们才是初次见面而已,她能有什么感情?她到底是得精心教养的, 家中母亲如何管理后宅,她也看得透透的,父亲的妾侍均很忌惮母亲。这是她进了宫,否则她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恰好只留半张含羞带怯的脸给赵琮看。
赵琮暗想,原来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这么一想,他轻松许多, 直接坐到首座上, 指向左侧的首座:“淑妃坐吧。”
“谢过陛下。”钱月默又行了礼,走去坐下。
赵琮喝了染陶奉上的茶,正要与她说话,忽然便福至心灵似的, 朝右侧看了眼。这么一看, 就看到了隔窗后的赵十一。
嘿!
这小朋友还学会了暗中观察,赵琮好笑,便朝他道:“你立在那处做什么呢?”
钱月默与染陶这才发现隔窗后头立了个赵十一。
“还不过来?”赵琮又道。
赵十一走出来,磨磨蹭蹭地往他们走来。到底有些丢脸,他偷窥着正好,被人家逮了个正着,还是被赵琮给逮着了!
“快点。”赵琮笑着又催他。
赵十一不满皱眉, 但到底走快了许多,走到了赵琮跟前。
赵琮坐着问他:“在里头看书呢?”
赵十一点头。
“朕特地给你留了几本,看了没?”
赵十一再点头。
“是不是极有意思?”
赵十一不点头了。
赵琮不知他又在闹什么别扭,他拉过赵十一的手,介绍给钱月默:“这是朕的十一侄儿,魏郡王府的小十一郎君,赵世?。”
钱月默笑:“之前染陶已为妾介绍过一回,是妾今日来得匆忙,未给小郎君带礼,回头妾再补上。”
来得匆忙?因为何事来得匆忙?
赵琮看向钱月默,钱月默对他又是一笑。
所以说,赵琮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道:“他是小孩子,这些都无碍,无需惯着他。”他又看向染陶,“朕与钱娘子有事要说,你带小郎君下去用午膳。用完后,在院子中走上半个时辰,再歇午觉。”
“是。”染陶行礼。
赵十一心中不满,这又是想赶他走,被美色迷了眼的男人啊。他心中也在摇头,但到底与染陶一同离开。离去前,他还指了指内室,染陶诧异。
赵琮笑:“惦记着他的书吧?”
染陶也笑:“婢子糊涂了!!”她进去拿了书,与赵十一一同离去。
厅中顿时安静下来,钱月默笑:“陛下还叫妾不用惯着小郎君,明明就是陛下惯着他呢。”她这番话说得照例轻柔,又带着几分打趣与试探。
赵琮听得出来,心中更为轻松,这个淑妃真是纳对了。
“待他再大些,就一点儿也不再娇惯他了。”
钱月默再度轻笑,随后直接将袖中的手伸出来,与此同时,她手心的一个小黑盒子便现了出来。
赵琮挑眉,头一回来就送大礼啊。
钱月默垂眸,轻声细语道:“今日各国使官皆有礼送进妾的雪琉阁与三位妹妹的嫣明阁,妾喜爱西夏国送来的一件羊毛织品,伸手摸了摸,便在其中摸到这个盒子。妾到底经事少,也不知这盒中到底是什么,便来问陛下拿个主意。”
“若是西夏特地给你送的礼呢?里面许是首饰或者金子也说不定,你当自个儿留着。”赵琮开玩笑。
钱月默也笑,并抬头看他:“妾是陛下的妃子,妾所有的,皆是陛下所赐予。即便是私下送予妾的东西,那也是陛下的。何况,所有人都知晓,妾是陛下亲自点的淑妃。”
意思就是说,天底下人,包括他国的使官都知道她钱月默是赵琮十分喜欢的人,不乏有人想通过她来示好赵琮。
赵琮越发觉得钱月默有意思,他伸手:“既如此,朕瞧瞧。”
钱月默起身,上前将盒子递给他,两人的手一点儿没碰到。钱月默姿态优雅,将盒子递到赵琮的手中,便又坐了回去。
赵琮轻松地打开盒子,盒底垫着红色丝绸,其上静静躺着一块白色的玉佩。赵琮伸手拿起那块玉佩,看了眼,没觉出什么不同来。他再反过来看,找了会儿,在面上瞧见一个很小的刻字:凉。
若赵琮没记错,西夏有个皇子,名叫李凉承。
具体排行第几,他实在是记不起来,这位李凉承在西夏的境况,大约也就比赵十一在魏郡王府好上那么一些些。
玉佩被他握在手中,可他生性体凉,未能将玉捂暖。
他沉默许久,看向钱月默,笑问:“淑妃何时过生辰?”
“陛下,妾的生辰在十月里,十月初九。”
“待到那日,朕为你大办一场。”
钱月默受宠若惊地跪下行礼:“多谢陛下。”
“起身吧。”赵琮将那块玉佩放回盒中,“朕还有事要处理,便不再留你。”
“陛下也当小心身子才是,天气渐凉。”
“你的心意,朕已明了。这份心意,你与朕知晓就已足够。”
钱月默羞涩地笑,并应“是”。
看到她羞涩地笑,赵琮莫名地想起他每次在孙太后那处羞涩微笑的场景。
赵琮令染陶亲自送她回雪琉阁,染陶身后跟着两列小宫女,每人手中均捧有锦盒与布料,盒中是首饰、头面,另有花瓶与各色摆件,布料均是新贡进宫的,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温柔却又耀眼的光芒。
一行人走得招摇,整个后宫的人都瞧见了。不出半个时辰,所有人都知道最受宠的果然还是陛下当初亲自点的淑妃娘子。娘子得进福宁殿不说,还待了那么久,更是染陶亲自送回来的,还得了那么多好东西!
染陶走后,飘书不解问道:“娘子,您与陛下说了些什么?为何不留在福宁殿?陛下予您这般多的东西,可见心中是有您的。您又何必——”
钱月默却是舒坦地坐在榻上,进宫这些日子来,终于放下心来。
陛下是君,她不敢去猜测陛下的心思。但到底,她是能为陛下所用的,只要能为陛下所用,那便已足够。今日这些赏赐,足以帮她站稳脚跟,更别提还有她的生辰。她想,往后还有更多。
她也未给飘书解释,但她觉得,这样很不错。
她这个身份,不得不进宫。进宫做秀女,也是有专门的姑姑给她讲过男女之事。她一直颇难接受,本陌生的两人,为何要行那事?如今,不用再那般做,而她又能自保,且在宫中还不错地过下去,这样很好。
钱淑妃得宠,隔壁嫣明阁中的三位美人,有两位看起来是无大志向的,无甚反应。那位送过汤但未能成功的戚娘子却是气狠了,要砸室内东西,被宫女拦住,劝道:“娘子,咱们屋里东西,上头都是有记录的,不能砸,您——”
这话说得戚娘子愈发气不过。
她父亲只是知县,根本不敢跟钱淑妃比。可是人心便是这样奇怪,越比不过,越是要比。她长得也很美貌,为何不能得陛下宠?
只要陛下看过她一眼,定然会喜爱上她,也会给她赐那些华美的布料与首饰。
钱月默走后,赵琮却依然坐在厅中的高椅上,他又从盒中取出那块玉,并一直看着。
此时不如他从前生活的年代,无科技也无互联网,即便大宋有细作在西夏,传信回来,总得要些时候。除非是他这种登基六年也未能亲政的长久性新闻,能被人久久记住外,很多突发性的事件,他是无法立即知晓的。
跟何况,如今大宋的信息汇总全部掌握在孙太后手中。
他暗自琢磨,虽还未亲政,但这些应当都准备起来。
那么这位名叫李凉承的皇子,拐到钱月默那处送了这么个玉佩是何意思?这是幸亏钱月默是个聪明的,若是个不甚灵光的,定然也不把那羊毛织品放到眼中,兴许一辈子都不会打开那个盒子。即便机缘巧合,打开盒子,看到那玉佩,不仔细瞧,谁又能瞧见上头那个“凉”字?
李凉承就那么确信钱月默能刚好将盒子送到他这处?
可见这个李凉承也是心思缜密之人,每一环都已考虑到,而他定当还有后招。
一般被派去国外的使官,均是国主的亲信。这西夏的亲信既然帮李凉承递东西,自然就已不是那真正的“亲信”。李凉承不仅心思缜密,更是有些能力的,还能早早将使官收拢过去。
一个有能力,有心机且又不受宠的的属国皇子想要与他搭上关系,为了什么?
为的无非是那几样。
赵琮轻笑,想罢,他将手掌盖到桌上,放开那块玉佩。
他正愁没人好派去西夏呢,毕竟他的亲信还太少,人手不够,如今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
这个细作,可比孙太后的细作厉害多了。
且无论如何,西夏的使官定然还会来求见,亦或通过其他法子,与他联络。
好歹是他们有求于他,他急什么?
“福禄!”他站起身。
“陛下!”福禄赶紧从门外走进来,抬头见陛下一脸轻松,他心中也一松。
“伺候朕换了衣服。”赵琮回来后,朝服还没换呢,光顾着想事情。头上的冠格外重,压得他头疼。
“陛下可要去池子里头泡个澡?”
“还有事要忙,晚些再说。”
“是。”福禄低头。
“你将桌上那块玉佩收起来,收好了,放到朕的书房,右侧的那个小格子中,锁上。”
“是!”福禄手快地帮他脱衣服,边道,“染陶还未回来。”
“许是被钱娘子留下说话。”赵琮笑,张开双臂,再任福禄给他穿上料子绵软的衫袍。
福禄瞧他脸上满是笑,便也笑道:“陛下今日格外高兴。”
赵琮点头,依然笑,说道:“自然。”
自然是高兴的,见了使官,得了吹捧,看了戏,还与淑妃成功会晤,又能与西夏细作谈笔买卖,多好的一天。
“陛下今日可累?”
其实赵琮气色很好,今日又不用去坐那么些个时辰的马车,就在宫中与人说话罢了。福禄也瞧在眼里,却还是不免问了句。
赵琮摇头,再令福禄将他的发髻解开,黑发散了一肩膀,福禄拿起梳子小心为他梳头。
头顶穴位多,福禄梳头有些本事,赵琮很舒坦。
他渐渐闭眼,室外传来的脚步声,令将要睡着的他又立即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