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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桢:“……”
好问题。她也不知道呢。
当我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人的问题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反问回去。
于是易桢一边手脚飞快地穿外套,一边反问:“郎君又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
姬金吾答得倒是很快:“找你。”
易桢:“……”
她才不信呢!
现在的情景有点像大家互相约好去健身房之后又在火锅店相遇了,大不了凑个桌一起心虚地快乐呗,就别说“我不是来快乐的我是来找你的”这种骗人的话了。
她要是男人她就心甘情愿被青梅姐姐睡了。快乐的事情又不嫌多。
青梅姐姐的大保健真的爽到爆呜呜呜,她骨头都酥了,她要是姬家郎君她也选这个小青梅。
易桢也不想戳穿他把话题重新引到自己身上来,外套一穿好,立刻就要下床穿鞋准备跑路。
姬金吾大概全程都没看懂她要干什么,干脆直接问了:“你现在又急着去做什么?”
易桢把鞋套上,跳到床榻下,干脆地回答:“跑路。”
“你见过阿青了?”
易桢点点头:“她人挺好的,我同意这门婚事,你娶她的时候通知我一下,我自己会走。”
她穿的是曲裾,步子大不起来,走出去没两步就被抓住手臂拉了回去。
姬金吾眉头微微皱起来,眼神定在她睡乱的发髻上,很不赞同的样子:“我没有要娶她。”
易桢:“……”
妈的渣男。
你今天要是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易桢:“你别这样,我没有别的目的,我真的同意这门婚事……”
“我不同意!”忽然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青梅姐姐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左手拎着一个药箱,脸涨的通红,噔噔噔地跑过来,刷的把易桢的手抢到自己怀里来,怒视姬金吾:“你干什么!”
易桢:“……”
等一下,剧情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青梅姐姐拦在易桢身前,她肩膀在微微抖动,不知道是因为害怕面前这个男人,还是因为过于生气:“我先来的!”
姬金吾看起来并不想和她纠缠,也没打算和她理论,对着易桢说:“回去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青梅姐姐坚持不懈地挡在他们俩之间:“凡事要讲先来后到的啊,偷别人东西是不对的!”
姬金吾今日份额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他和杜常清的身高是差不多的,越过阿青,一把抓住自己妻子的手臂,想牵着她就走。
阿青根本不放手,把易桢另一只手臂紧紧抱在怀里,已经开始嘤嘤嘤哭起来了:“阿桢不要走!我好辛苦才找到你的!”
易桢:“……”
等一下。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部戏里拿渣男剧本的,好像,是我?
姬金吾终于抬眼给了阿青一个眼神,语调平静无波:“硕鼠辛苦找来的粮食,也是偷的。”
喂,这就是花花公子的世界吗。这么楚楚可怜的好看姑娘在他面前哭啊,他仿佛在看一块石头。
一边阿青自己的婢女畏畏缩缩地去拉她的袖子:“青姑娘,那确实是姬家的夫人,你不要和姬家郎君顶嘴了……”
阿青不敢置信,含着泪去问易桢:“真的吗?你已经嫁给他了吗?我已经来晚了?”
易桢如芒在背,硬着头皮点头。
她手上的力道渐渐放松了,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那你们……那你们什么时候和离啊,和离之后能不能……”
婢女在她身后,满脸惊恐,出声打断道:“青姑娘!”
姬金吾一把将易桢拉到自己身边来,牵着她的手就走,扔下最后一句话:“看好你家主子。”
易桢已经完全懵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被他牵着,步子根本跟不上,只好走着走着开始小跑起来。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你不娶她吗?”易桢边跑边小声问。
姬金吾回答得很干脆:“不是。”
易桢:“那你新婚之夜跑路,不是因为她?”
姬金吾:“……”
姬金吾:“她是蜃。”
易桢恍然大悟:“哦,她是那位青梅的替身!”
姬金吾觉得哪里不太对:“……”
易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那个,要是你还有别的姬妾,可以一次性全部介绍给我……”
姬金吾:“闭嘴。”
他语气很不好,约莫是不太高兴。易桢没敢再问了,怕惹他生气直接被扔下海喂鱼。
这位姬家郎君看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易桢又来到了姬金吾住的主楼。
这次她依旧没能得知主楼牌匾上题的字是什么,草草扫了一眼,就被拉了进去。
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奴婢仆从,池馆清疏,花石幽洁,甚至走着走着,本来跟在姬金吾身后的那几个侍卫也不见了。
他们来到了一间卧房,屋子装修得极为奢丽,金玉焕然,床边束着整整三十重帘帐。
易桢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不要再抓着自己继续竞走:“你要是喜欢哪个姑娘,你直接告诉我,我真的可以立马就走,你要是愿意我甚至可以把我的身份换给她,只要你给够钱……”
然后她就被扔到床上去了。
易桢:“……”
桥豆麻袋。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好在姬家郎君并没有想上/床的意思,只是站在床沿,居高临下地问:“易姑娘,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你为什么要选择嫁到姬家来?”
易桢觉得躺在床上和他对话太过诡异了,站在床上又可能会碰到头,于是坐起来,认真答道:“我的选项里只有你。”
不然难道选嫁给轩辕昂被魔修强/暴?或者逃婚被当场抓获?
姬金吾冷笑一声:“选我可得不到什么。”
易桢:“选你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是为了活命。
姬金吾起初是打算来敲打敲打她的,让她别针对常清下手,不然现在就杀了她,新婚暴亡一个夫人,他姬家还是负担得起的。
连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颖川王都在她的鼓掌之中被愚弄,姬金吾对自己那个修无情道的弟弟能坚持多久着实没信心。
这是他的底线。你有什么目的暂且不论,和他姬金吾玩心机可以,他还挺喜欢和聪明人玩玩的,但是别把手伸得太长。
然后姬金吾发现她好像确实没有针对常清。
她针对所有人。
刚才姬金吾还无法理解那只蜃,现在见她跪坐在床上,容貌如莹莹寒玉,双眸仿佛秋水凝成,仰着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选你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确实是个极其难得的美人。
又聪明又好看,琼英腻云,惹人怜爱。
易桢人都傻了。
不是,他为什么把帘帐放下来了。不是,他为什么上/床了。不是,他怎么还握她的腰啊。
这个时候应该不是要测量腰围做衣服吧。
帘帐放下来之后,视野范围内就骤然暗了下来,现在本来也是夜晚了,月出东方,微澜倒浸玉浮图,正是掀开帘帐与美人共度良宵的时候。
易桢被压倒在床上,他床上用的不是软枕,是一方青玉质枕芯。她头上的发髻本来就不太端庄了,这一下子直接散掉了,玉钗斜飞出去,和玉枕相击,发出好听的声音。
“夫人既然这么遗憾新婚之夜未能圆满,现在也不迟。”姬金吾声音压得很低,微微撑起身子,没有把重量全压在她身上:“满意了就给我少勾搭旁人,明白吗?”
易桢:“……”
满意?满意什么?车速慢一点她要被甩下来了啊!!您那么自信她有被诱惑到啊!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好刺激啊!!
易桢在美色中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自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和美男子睡觉:“我们之间的沟通好像出现了误会。”
“什么误会?”姬金吾用指腹在摩挲她的手腕内侧,很漫不经心的样子,呼吸间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拂过她鬓边的细碎发丝。
他的头发全部束了起来,眼眸低垂,鸦羽色的瞳孔暗沉沉的,最深处好像随时会烧成烈火。
真好看,有钱有貌还活好,只可惜有主了。
易桢被他压制得动弹不了,连起身推开他都做不到,只好仰躺在床上开始讲道理。
易桢:“我提起新婚之夜,是因为知道你已经有了非她不可、不惜千里奔袭的心上人,你并不喜欢我,不必为了维持虚假的夫妻关系而进行一些没必要的活动。我并不为新婚之夜感到惋惜,我只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易桢:“我提起你的姬妾,也绝对不是因为嫉妒或者欲擒故纵,我对你自由意志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没有异议,并且很愿意配合。”
易桢:“我真的没有任何目的,一定要说的话,我想活着,我从张苍那里逃出来因为他要杀我,从轩辕昂那里逃出来也是因为他要杀我,来姬家因为除了嫁到姬家来,没有别的从他手里逃掉的办法了。”
姬金吾的动作一滞,语调上扬,开始质疑:“颖川王娶你为正妻,是为了杀掉你?”
你看,很多虐文的狗血剧情都是因为不好好沟通导致的,有那个时间喊不要不能好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吗。
易桢:“……我们一定要以这样的姿势讲正事吗?”
姬金吾:“……”
他起了身,重新束起床边的帘帐,似乎觉得闷了,将窗户推开,坐在桌前,往杯子里倒了茶:“说吧。”
易桢还在床上摸来摸去找自己的玉钗,她头发全散开了,衣服又因为在两张不同的床上和不同的人滚了几个来回显得松松垮垮的,简而言之,看起来不是很适合谈正事。
易桢:“……”
虽然但是,为什么渣男剧本在我这里。
她应该拿“好好修行天天向上”的正能量剧本,而不是每天在漂亮姐姐床上玩物丧志。
姬金吾出声的时候,易桢依旧没找到那只玉钗,天知道它飞到哪里去了,于是她只好就这么披散着头发坐在床沿:“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事情是这样子的。”
茶壶里依旧按他的喜好,准备的是浓到发苦的茶,难得还有些烫,从喉管一路滚下去,心口都热起来了。
因为是新妇,她依旧穿着一身的红衣,坐在月白的绡帐下,肌肤白腻,仿佛月下聚雪。
“轩辕昂喜欢的是我的亲妹妹――也就是那位暴毙的宠妾,她叫易白。他之所以娶我,因为我长得像我妹妹,他把我当成她的替身。”
姬金吾十分冷漠地说:“议婚整整三个月都不逃,说明你已经接受了这一点。”借口不成立。
易桢:“……”妈的这人不好糊弄,总不能告诉他前后矛盾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芯子换了个人吧。
“我之所以逃婚,是因为当时得知我那位亲妹妹其实并没有死,她是得了重病,治她病的办法就是把我的眼睛骨肉全部换给她。”易桢说:“得知这一点之后我就决定跑了。”
姬金吾这下倒是没挑出什么逻辑问题,没有说话。
易桢干脆把整件事都圆起来:“张苍要杀我,是因为我刺杀轩辕昂的时候,我那位亲妹妹碰巧‘去世’了。轩辕昂为了把我留下来当替身,对外宣布刺杀他的刺客已死,张苍认为我是故意假死叛逃师门。”
姬金吾客观评价:“巧合有点多,任何一个地方时机差一点,你现在就死无全尸。”
易桢反正是不打算改这套说辞了:“对啊。”
姬金吾喝了口茶,忽然抬眼望了过来,声音不大:“既然如此,你是打算脱离师门对吧。”
易桢不明就里:“是的。”张苍那种疯子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姬金吾浅浅地笑了一下:“你杀了张苍,我就相信你。”
“按你目前的说辞,你不杀他,他迟早要杀了你。”姬金吾将手中的瓷杯放下,饶有兴味地看向她:“现在不是你帮我杀了他,是你必须求我帮忙杀了他,不然你是活不下来的。”
易桢:“……”
等、等等!这件事情的逻辑是怎么绕成这样的!
最开始他们之间胶着的交易不是“她帮忙杀了张苍,他给药”吗?
什么时候变成“她必须杀了张苍才能活下来,她得求他帮忙”的?
哈?
易桢开始思考人生,她到底为什么要和一个看起来很聪明实际上也很聪明的男人掰扯逻辑。
红衣美人神色有些许茫然,坐在他的床榻上,脚着不了地,鞋子方才不知道蹬到哪里去了,脖颈上艳红的蛊纹消退了一些,远远看去像是一串深深浅浅的吻痕从衣领中延伸出来。
若是真的吻痕,那她的丈夫应该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吧,这么细碎的痕迹,必定是抱在怀里一寸一寸亲近过去的吧。
姬金吾说:“我建议你直接听我的,就算如今你侥幸从张苍手里活下来,将来你要面对的可还有北戎的颖川王,若是真的要你的骨血才能救他的爱妾,我看你一个人也活不了多久。”
易桢眉眼严肃:“怎么说?”
姬金吾:“反正都是被人利用,在他们俩手里你还得丢了这条命;不如直接投靠我吧,我能保证你活着……被谁利用不是利用呢?”
好有道理。
她一时分辨不出来是真的有道理,还是眼前这个男人段位太高、洗脑能力太强了。
颉颃楼里的新房估计是这位姬家郎君亲手布置的,内部形制和他自己的卧房八九不离十,甚至窗边的屏风都差不多。
那是一扇琉璃屏风,晶莹明澈,上面镂刻了一百三十种鸟雀,居中一只凤凰,栩栩如生,远视若真。
屏风离他不远,月光通过琉璃打在他身上,逆着光,他看起来非常不真实,倒像是月夜从幽冥之中归来的亡魂。
易桢:“说实话,我已经想答应你了。但是我觉得现在最好说清楚,你到底要怎么利用我?”
姬金吾挑了挑眉,他抬起手,凌空写了几笔,随后易桢便听见有什么东西擦着锦被飞到了他手上。
她刚才没找到的玉钗。
姬金吾和轩辕昂一样,修的都是太平道。事实上,这个世界绝大多数高门大族修的都是太平道。
用游戏语言翻译一下,太平道在打斗中输出极强,暴击率极高,且易速成、平日花在修行上的时间不需太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装备贵,烧钱多。
显然对于姬家来说,钱的问题不是问题。
姬金吾把手里的玉钗扔向了那扇屏风。
琉璃制的屏风很薄,应声而倒,屏风上的凤凰砸在地上碎成数块。
易桢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惊疑不定地看了过去。
凤凰破碎的刹那,屏风上定格的其他鸟雀立刻从屏风上飞出,羽翅相触,清啸满屋,顷刻间便都从打开的窗户飞了出去,在月下化作道道孤影。
侍卫急促地敲门:“郎君?”
姬金吾已经重新靠在了椅子上,换了杯新茶:“无事,夫人不小心撞倒了屏风,唤人来打扫吧。”
易桢:“……”
外面侍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姬金吾抬头看向她,淡淡地说:“这么利用。”
欧克,职业背黑锅呗。
这件事情的后续还是蛮尴尬的。
因为大家都听说夫人不小心把郎君房中的屏风打碎了,坠其一凤,其余祥物一百二十九种顿之飞去。
至于那么大晚上夫人为什么会在郎君房里,大家都理解。
易桢:“……”
你们理解个毛线!
第二天阿青姐姐偷偷跑来颉颃楼找她玩,她倒是没往深夜频道想,而是捧着易桢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他是不是打你?”
易桢:“……”
倒也不必往法治频道想。
易桢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行中去了,她大约理解了什么叫做弱肉强食,实力不强只配当棋子。
以及,美貌并不是一张很强的牌,对于姬金吾这种人来说啥也不是。
他这种人并不会因为你是个好看的姑娘而少捅你一刀。
好想念他那个修无情道的弟弟啊。
那种稍微一逗就脸红心跳浑身僵硬的才是简易模式吧。
易桢着重修习的是轻身术,用武侠小说的术语来说,叫“御剑”,就是脚底下踩把剑就可以在天上地下飞来飞去。
短时间内和别人旗鼓相当地对打肯定是不现实的,还是多学习一下如何快速跑路。
遗憾的是,小和尚对这门术法也不是很精通,他比较擅长和别人打架。
易桢最后把颉颃楼的侍卫拉来教轻身术了。
其实这个世界各种不同的道派很像现实生活中不同的专业。就是小学初中乃至高中学的东西都差不多,到大学阶段才开始细分成不同方向。
显然刚开始修行两天的易桢就算是隐生道的天才,也还没有资格拿大学课本。
这个世界的修行水平是用品制来衡量的。绝大部分修士都属于下三品,易桢现在也在这个段位里。
下三品之后就是中三品,中三平俗称异名三境,姬家郎君和轩辕昂就处于这个段位。
说实话,姬金吾看起来完全没有花时间在修行上,能有这个段位真是天赋异禀。
中三品之后就是上品五境,姬家郎君那个双胞胎弟弟处于这个品阶,他再往后修行,就不再称修士,而算作真人,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道号。
比如乐陵道的杨朱真人,杨朱就是他的道号。但是我们一般不叫“杨朱真人”,而是称他为“杨朱道人”。
别问为什么,易桢也不知道,问就是约定俗成。
侍卫大哥,我们姑且叫他小陈,因为他姓陈,而且年纪不大,据说对轻身术很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易桢最开始学习御剑轻身,拿出一把带着鞘的剑,小陈都惊呆了,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知道御剑的时候,剑要出鞘的吧?”
易桢当然知道。
但是本着上课的时候不要和老师顶嘴这条原则,她还是毅然而然把剑鞘扔到一边去了。
阿青姐姐也毅然决然把剑鞘扔到一边去了。
她的剑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送的,剑鞘上嵌满了珠玉宝石,剑身犹如银练,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只名叫阿青的蜃显然觉得易桢已经嫁人了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整天黏着她培养感情,她甚至还信心满满地对易桢说:“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据说是她以前在醉歌楼的一位前辈教的,那位前辈成功嫁入高门,熬死主母,自己上位。
只不过那位高门浪子最先是爱上了前辈的姐妹,前辈是先一锄头把自己姐妹挖倒,然后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易桢:“阿青,我觉得你不应该拿这么锋利的剑。”
阿青和小陈同时看向她。
易桢非常含蓄地说:“待会儿万一不小心从剑上掉下来,把脸划伤了就不好了……”
小陈一个哆嗦,立刻把剑鞘重新给她装上了。
修行的最开始并不如人意。
阿青跟着易桢学隐生道,她本来就是学着玩的,主要是来陪易桢,易桢在看书,她就趴在书堆里睡觉。
易家带来的婢女认为她是在找和郎君的共同语言,对她开始修行这件事情喜闻乐见,她去练习御剑的时候,几个小丫鬟就蹲在后厨给她炖各种汤,甚至还商量着搞出了各种甜品。
这简直是高三待遇。
只不过易桢是直接从幼儿园跳级来念高三的。
侍卫小陈非常尽职尽责,而且作为一个直男他非常简单粗暴。
易桢拜托他采取效率最高的教学办法,于是他就把易桢和阿青带到一个山坡上,提溜着她们御剑飞到半空中,然后,松手。
被扔下去的时候,易桢都愣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半空中的剑上了,阿青已经在摔在山坡旁边的坑里了。
正当她安慰自己至少剑能浮得起来的时候,她脚下踩的剑开始向山坡下滑行。
你们见过流星吗?
易桢当过。
对了,先不要质疑为什么一条船上有山坡这种玩意。
姬金吾给的解释是:顶楼空着也是空着,造个园子解闷。
易桢跟不上他们这种有钱人的思路,但是她大约是暂时有了一个空中花园。
好有钱,好喜欢。
摔了一天的跟头之后,易桢勉强可以御剑飞上几个来回了,小陈很高兴,他说按这个进度,易桢应该能在三天之内学会。
易桢之前刷鸿蒙水镜,看见说一般的修士学御剑轻身要学三个月,她觉得自己大约真的是个天才。
天才易桢第二天起不来床,翘掉了小陈老师的御剑飞行课。
她不是故意的,她浑身使不上劲,肌肉又麻又痛,本来她醒了之后打算克服一下困难,爬也爬过去上课,结果一站起来,两条腿各走各的,根本出不了门。
其实昨天晚上易桢就开始觉得浑身酸痛,但是她太累了,结束修行之后只想吃饭洗澡睡觉,根本没有管自己身体传递的危险信号。
于是她又见到了那几个大夫。
那几个大夫大约也不想见到她。
大夫们这几天一直在鼓捣白獭髓,据说这个治蛊纹的方子很偏,也不知道姬金吾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而且把白獭髓和玉、琥珀屑一起捣成糊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郎君在就好了,我们这几天捣玉髓捣得昏天黑地的。”因为基本每天都能见到易桢,易桢这人还特别尊重大夫,几次之后大夫都开始和她唠起嗑来。
“小郎君?是郎君的同胞弟弟吗?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易桢痛得呲牙咧嘴,努力扯起嘴角笑:“辛苦了辛苦了。”
“职责所在,不辛苦。”大夫手里忙个不停:“小郎君还没和夫人见过吗?按礼数不应该啊。”
易桢心想,见是见过,上次见面我在床上扒拉他来着……
被自己嫂子扒拉,这种尴尬的场景大约能进那老实孩子人生重大尴尬事故前十……
“小郎君前天夜里连夜离开船了,说是发现了上古异兽的踪迹,去练练手。”另一个大夫说:“去之前还来问我们有没有缺的药材,反正他也是顺路。”
哦,说到上古异兽,就必须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的具体世界观。
《阴符经》中记载,人族兴起之前,五洲三海之中存在着许多强大的种族,彼时天地之间清气充盈,任何生灵都可以于大道上有所成就。
那些强大的种族对清气极为敏感,人族根本无法比拟,人族只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角色。
据说那时其他种族的高阶修士甚至有撕裂鸿蒙混沌之威,粉碎诸天时空之力,包罗大千万象,转化阴阳五行,无所不能,俨然若神。
然而在某个时间点之后,天地之间的清气忽然迅速减少,那些习惯于生活在充沛清气中的种族随之迅速灭绝。
这么灭绝了一阵子,就只剩下人族了。人族内部的修士分裂成了不同的方向,各自发展起了自己的道派,开始用不同的方式最大化利用天地之间所剩不多的清气。
这就是现在的不同道派。
但是清气确实是不多了,能够感知到清气进行修行的人大大减少,修士们也无法再像前辈那样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最后一批经历过辉煌的修士看着自己的弟子,纷纷叹惋“当此末世,大道衰微”,可是这一切变化都是不可逆的了。
那些曾经很强很厉害,现在灭绝得差不多只剩下几十几百只蛰居深渊荒林的种族,就被称作“上古异兽”。
“小郎君性子很好的。”大夫对易桢说:“或许只是闭关太久不通人世,所以没想到来拜会夫人。”
易桢随口应了一句,注意全放在自己腿上,她不想旷课,想继续学习。
“对啊,小郎君来的时候,我们正在探讨给夫人您治伤的方子,他还问起您。可能就是一下子没想到要来见见夫人。”
“哦?问起我什么?”易桢抬起头,来了兴趣。
“当时郎君还没有寻来白獭髓,我们自然在探讨有没有其他方子可以抹去夫人身上的蛊纹。”大夫说:“小郎君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件事。”
“阿青上次说舒痕胶可以拿来试试,万一可以把蛊纹消掉呢。”易桢说。
“不行的,不能试。”大夫立刻出声阻止:“舒痕胶拿去消除蛊纹会造成烧伤,蛊纹是抹掉了,那大片的烧伤也不好治啊,而且还是那么脖颈那种地方。”
易桢懵了一下,随后庆幸没有试过舒痕胶,再次在心底嘱咐自己:没有医嘱不要瞎用药。
用过药之后,下午易桢还是爬去上课了,小陈老师高度赞扬了她身残志坚的精神,然后给她上了一节理论课。
易桢:“……”
谁要上理论课啊!而且小陈老师根本不会上理论课啊!他说上理论课就是你回去休息休息看看书的意思!
易桢不想休息。
谁知道未来姬金吾要她背什么锅。但想一想,要足够他休妻再娶的锅,估计足够沉足够黑。
易桢只想变强。
虚假的美貌,真实的实力。
被身体和老师双重劝退的易桢含恨回去背了半本书。
她背到大晚上,觉得头昏脑胀,于是告诉了婢女一声,独自到颉颃楼左边那个很狭窄的小走廊去吹风了。
过了月中,月亮的光辉便一日减过一日了。
淡月侵檐,冷风拂面,万籁俱止,河汉澄明,易桢望了会儿海面,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正要回去继续背书,忽然看见走廊的另一边似乎隐约站着个人。
月亮的光芒就算不盛了,也能依稀辨认出他的身貌。
一身白衣,月下袍袖飘举,风致翩然,恍然若神仙中人。
姬金吾那位同胞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