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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赵青把慧雅送到家里,自己回县衙了。
他一到县衙东厅,蔡一彤便带着两个年青衙役迎了上来:“大人,去查马志英和马小虎的人有了新的发现。”
“说吧!”赵青点了点头,在书案后面坐了下来。
蔡一彤对着那两个年青衙役摆了摆手:“上前给大人说说吧!”
两个衙役这才上前,左边那个老成一些的开口道:“禀大人,小的去查访马志英。查得案发那日,马志英在大发赌坊赌到深夜,输了个底朝天,最后被轰出去了。”
赵青点了点头,翻看卷宗看了看,发现卷宗中记录的是马志英声称案发前那晚他在家里闲坐。
右边那个年轻一些的衙役有些腼腆,咳嗽了好几声,这才鼓起勇气道:“大人,小的去查马小虎。据查案发前夜,李相公庄有人见了马小虎,这人叫李正吉,就在李朝奉家房后住,他年纪大了,夜里睡不着觉,子时刚过,他看到有人攀着根白绫,从后窗爬进了李朝奉家,李大牛家起火时,此人才从李朝奉家后窗爬出来,那时天快亮了,他认出这人正是马小虎。”
赵青正要让人提马志英,就有一个小门子过来禀报:“禀大人,外面有一个姑娘,自称是李家庄李朝奉的女儿,要求见大人您!”
慧雅到家之后,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带了小梅去买了些月白松绫,预备给赵然做几套中衣。
她和赵青只有赵然这么一个孩子,自然疼爱得很,一直到现在,赵然都长成了高挑的俊美少年了,可是贴身穿的中衣之类还都是她这当娘的亲手裁制缝纫。
做活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渐渐的太阳落山了,慧雅伸了个懒腰,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
这时候她家东邻的何娘子炸了些菜角,带着一个妈妈过来,用竹编的小簸箩装着给她家送了一簸箩。
何娘子家就子慧雅家东隔壁,她丈夫是县学的学官,家境殷实,也算是书香之家。
慧雅便放下活计,陪着何娘子说了一会儿话。
何娘子看了慧雅做的白绫中衣,惊叹道:“赵娘子你的针线活真好——这是给谁做的?怎么用这么好的料子?”
慧雅微微笑了:“这是给我儿子做的。”
何娘子上上下下打量着慧雅,笑了:“你们两口子这么年轻,儿子能有多大?怎么做这么大的中衣?”
慧雅笑意加深,脸颊上那对梨涡时隐时现:“我儿子今年都十五岁多快十六岁了!”
何娘子闻言,眼睛发亮,伸手握住了慧雅的手:“真的?”
提起儿子,慧雅的笑就止不住,笑得脸颊都酸了:“自然是真的,我儿子个子高得很,和他爹个子差不多高呢!”
何娘子眼睛亮晶晶笑着问道:“不知令郎有没有定下亲事?”
赵县尉生得高挑俊俏,孙娘子美丽温柔,这样的夫妻,他俩的儿子一定也很出众,再加上赵家没有妾侍通房,这样的家庭,实在是联姻的好对象啊!
她家的小女儿今年十二,和赵家儿子倒是年龄相当。
慧雅想起了江家大姐儿,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快定下来了。”
何娘子遗憾极了,连连叹息道:“真想见见令郎啊!”
慧雅低头微笑,想起了她和赵青一离开东京,赵然怕是天天住到了宫里,便道:“我儿子在东京家中,由他伯父照看着读书。”
只是让赵然和穆远洋在一起,读书也会有的,只是怕是不多。
穆远洋说读太多书浪费时间,都是让那些大儒选几本书让赵然自己读,然后挑选几位大臣和赵然讨论切磋。
和何娘子聊了一会儿之后,慧雅愈来愈思念赵然,一直到何娘子告辞离开,她还有些缓不过来。
她实在太疼赵然了,赵然一直到九岁,才和她分床自己睡。
这次赵青下决心带慧雅离开京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慧雅太疼赵然了,不利于赵然成长。
天刚擦黑,丁小五回来报信——原来赵青今日把李大牛姚氏被杀案审理完毕,知县李大人很开心,非要请赵青吃酒,赵青晚上不回家吃饭。
慧雅知道在县里做官,这些应酬是常有的,也没放在心上。
她坐在妆台前想了半日,最后决定约何娘子一起出去逛逛,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一直坐在家里思念赵然。
何娘子听了慧雅的话,笑着一拍手,道:“卧龙岗下有一条玉石街,晚上也开张的,我们去逛一逛,顺便买些玉器,可好?”
慧雅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连连点头。
何娘子性格甚是爽朗,索性道:“依我说,你也不用再雇轿子了,我让小厮去外面叫两顶凉轿,咱俩一起过去,我带了个妈妈跟轿,岂不是好?”
慧雅忙道谢:“那就麻烦您了!”
没过多久,何娘子家的小厮雇了轿子过来,慧雅和何娘子稍事收拾便上了轿子。
一时到了玉石街,慧雅和何娘子下了轿子。
这玉石街是一条青石铺的小街,街道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木制阁楼,全都挂着月白色的灯笼,映着天上那一轮圆月,整个街道沐浴在月光之中,朦朦胧胧的,很有古意。
慧雅和何娘子逛了好几个铺子,却什么都没买。
她打算买一根玉簪子,可是看到的却都不是太满意。
何娘子打算买一对玉镯子,她与慧雅继续往前走,口中道:“咱们慢慢逛,说不定就碰上喜欢的呢!”
前面的那家铺子廊下摆着一个古朴的花架,上面摆着几盆上品兰花,看起来很是雅致。
何娘子和慧雅不约而同进了那家铺子。
看守铺子的是个细眉细眼的清秀青年,他原本正拿着一块软绸在擦拭一件玉珏,抬头一看慧雅,似乎一惊,手中那块玉珏一下子摔了下去,“啪嚓”一声碎了。
慧雅:“……”
何娘子笑着道:“我说这位小哥,这玉可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碎的,和我们可没关系啊!”
那清秀青年垂下眼帘,细长的手指紧张地搓来搓去:“那……那是自然!”
他趁慧雅和何娘子看货架上的货物,飞快地又溜了慧雅一眼。
慧雅其实也觉得这个青年有一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青年伙计静了片刻,开口道:“两位娘子想要些什么?”
何娘子笑道:“我想要一对玉镯子,她想要支玉簪子,你拿些好的出来,让我们好好选选!”
青年答应了一声,道:“请客人先在店里看,我去寻掌柜拿上好货色!”
说罢,他撩开柜台后面的玉串帘子,转身走了进去。
何娘子诧异道:“这个伙计怎么这么放心啊,难道不怕我们把他店里的玉器给搬空?”
慧雅垂目沉思,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在玉串帘子后响起:“让客人久等了!”
这个声音很好听,清泠泠的,似乎带着玉碎的余韵。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慧雅只觉得头皮一麻,浑身的寒毛竖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抬眼看了过去。
该来的躲不过去,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她从来不是一个习惯逃避的人。
一个高挑身材的人捧着两个摞在一起的檀木盒子走了出来,寒星般的双目深深看了慧雅一眼,低头把两个檀木盒子摆在了柜台上,问道:“两位谁要看玉镯子?”
何娘子一直在悄悄打量着这位英俊的掌柜,听见他问,忙含笑道:“是我!”
掌柜把一个檀木盒子推到了何娘子那边,然后抬眼看着慧雅,把另外一个檀木盒子推到了慧雅面前。
慧雅强作镇定,装作没认出来,打开了檀木盒子的消息,看着嵌在黑丝绸中的的一根根玉簪子。
何娘子拿起一个玉镯子试戴了一下,很是满意,却还舍不得别的,便又捋了下来,又去试戴别的镯子。
掌柜凝神看了慧雅一眼,选了一支青玉凤簪递了过去。
慧雅接过青玉凤簪,眼睛盯着手中的青玉凤簪,道:“掌柜的会一直在这里做生意么?”
掌柜静静看着慧雅,片刻后方道:“我会一直在这里。”
慧雅又道:“永远不再出山了么?”
掌柜摇了摇头:“此地很好,我想在这里终老。”
慧雅放下青玉凤簪,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那就好。”
她看向何娘子,道:“我们去别的店里看看吧!”
何娘子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镯子,跟着慧雅出去了。她有几分见识,自然认出了掌柜亲自拿出的这两盒玉器,她怕是一件都买不起,试戴一下过过瘾罢了。
走远之后,慧雅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见那人笔直地立在廊下,月光斜照在他的身上……
又逛了几个店之后,何娘子终于买了一对翠玉镯子,而慧雅则买了一支简单的如意白玉簪。
回家的时候,何娘子悄悄对慧雅说道:“你还记得那个铺子的掌柜么?就是廊下摆兰草的那个铺子!”
慧雅:“啊?”
何娘子意犹未尽道:“那个掌柜的声音真好听啊!”
慧雅“嗯”了一声,道:“是很好听。”
赵青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伺候赵青泡澡的时候,慧雅在一边帮他浇水,笑着问他:“阿青,案件怎么样了?”
赵青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悠然道:“马志英全招了,他在赌坊把银子都输光了,就打起了李大牛卖菜地的银子的主意,一大清早就去了李大牛家。”
“原本还好好的,马志英还帮李大牛给驴钉掌。钉完掌,姚氏请他一起吃早饭。谁知饭吃了一半,马志英提出要借些银子给马小虎娶亲,李大牛不肯,当场拒绝了。马志英恼羞成怒,顺手拎起李家给驴钉掌的锤子,劈头把李大牛给打倒了。”
赵青身子后仰,抹了一把脸,道:“姚氏猝不及防,刚要起身,也被马志英打倒了。”
“马志英翻箱倒柜,也没寻到李家卖菜地所得的银子,见天快大亮,便把李大牛和姚氏摆到床上,一把火烧了李家,试图造成失火的假象。”
“他儿子马小虎都是幸运,李朝奉的女儿鼓起勇气亲自来作证,说那一夜马小虎一直在她房中。”
慧雅听了,道:“这马小虎和李朝奉的女儿倒是彼此情深意重。”
赵青点了点头,道:“我审案时也劝了李朝奉几句,李朝奉想要招婿上门,马小虎当场同意了。以前是他爹马志英不同意,如今马志英定是死刑,马小虎就自己做了自己的主。”
慧雅凝神听了半日,不禁叹息道:“赌博真是害人浅啊!”
赵青想了想,道:“赢了钱,觉得钱来得太容易,很快就挥霍了;输了钱又要去回本,结果越陷越深倾家荡产……”
慧雅突然从背后抱住了赵青,脸贴在赵青颊上,半日没说话。
赵青诧异道:“慧雅,怎么了?”
慧雅过了半日,方道:“阿青,我想然然了……”
她最终做出了决定,不说出今晚遇到的那个人。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
没过几日,被爹娘抛弃的赵然就悄悄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