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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番外六+番外七(作收700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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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六

    打电话过来的是王老师。

    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杜沛霖患上尿毒症的事情, 专程打电话过来告诉他, 她儿子的肾可以拿出来做配型。至于能不能配得上,那就要看天意了,但是最起码, 给了杜沛霖一个机会。

    也是这个时候,杜沛霖才知道, 他当初为了讨好梁若耶,做主让王老师带着她儿子出国去治疗, 拖了这段时间, 那个少年最终还是不行了。

    许是为了还他这份人情,也可能是真的想帮助别人,正好杜沛霖出事了, 王老师便给杜沛霖打了这个电话。

    因为她儿子的身体现在并不适合长途跋涉, 于是杜沛霖联系了飞机,自己从国内到了美国。

    也是这个时候, 他心中, 才隐约升起点点求生的yu望。

    原来想死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想活也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生和死,全在人的一念之间。

    跟王老师的儿子做配型很顺利,他的肾脏跟杜沛霖这边能够匹配得上。在跟他做完配型之后的晚上,少年便去世了。按照他生前的愿望, 他的各种器官都将被拿去做捐献,留给需要的人。

    王老师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面色平静地送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病人和家属早已经被病痛折磨麻木了, 一直活着,有的时候更多的是全一个自己和家人的念想。一朝死去,也很难说全部都是坏。

    只是想到从今往后,身边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能够陪着自己,再也看不到了,就会很伤心。

    但是很奇怪,明明有好多人自从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然而我们并不会认为他们去世了,最多只会小小地伤感一下,然后该过自己的日子就过自己的日子,丝毫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影响什么。

    人死了就不一样了,人们会悲伤会痛苦,会很久很久都走不出当中的情绪来。虽然同样是再也看不到,但表现大不相同。

    应该是那个人的离开,斩断了自己对这人世间最后一丝惦念吧。他带着牵挂走了,所以人们哭泣悲哀,究竟是在为了悼念那些离开了就永远不再回来的人,还是在悼念自己的思念和牵挂呢?

    这些年,一直陪在孩子身边,看着他被病痛折磨,身为母亲也跟着一起被折磨。王老师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太好,她如今一个人,看到杜沛霖也是一个人,或许是触动了她身上那根“同病相怜”的神经,居然开始为了杜沛霖跑前跑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以前为了照顾孩子活着,现在孩子不在了,她突然就茫然了。还好,还好她儿子留下了器官,总算是给了她一点儿念想。

    儿子的其他器官不知道最后会被应用在谁身上,只有眼前的杜沛霖。因为有了她儿子的一颗肾,连带着有心结的两人好像都变得亲近了起来。

    没有谁出口挽留,也没有谁出口要求留下来,好像一切都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王老师留在了杜沛霖身边,照顾他,宽慰他。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以前甚至还隐约有间隙的人,在生死面前放下了那些所谓的、可笑的心结,变得前所未有地贴近起来。

    杜沛霖换了肾之后,很幸运,没有出现什么排异现象。但因为害怕感染,他还是在医院里呆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等到自己身体完全稳定了,他才出了院。

    来的时候除了护理人员就没有其他人了。但是这次离开,他还带走了一个人。

    是王老师。

    杜沛霖没有回国,他在美国的郊外买了一栋房子,请了专门的护工和家政人员,将自己和王老师放了进去。

    他想,反正他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杜明也不用他送终了,那他就把王老师给送走吧。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讲最后是谁送走谁。只能说,他们两个,一个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亲人,另一个即使还有,也跟没有没什么两样,都是孤家寡人,走到一起也是缘分,那就这样继续在一起生活下去吧。

    是师生也好,是母子也好,总之往后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在生死边缘上面走了一遭,杜沛霖对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开了。以前他总是认为自己对梁若耶,是因为身体,迫于无奈所以才要放开梁若耶,但是现在他觉得,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梁若耶跟他在一起也好,跟唐诩在一起也罢,总之只要她幸福,从此平安喜乐就好。

    只是偶尔会想起她,想起她一向是言出必诺的,想起她对自己还有一个未能完成的诺言。可是自己最近都不打算回去了,梁若耶会一直记着她曾经答应了自己一件事却没有办到吧。那也好,他总算是能够在梁若耶心中留下点儿印记了。

    挺好的,杜沛霖想,总好过她把什么事情都做完,从今往后,将自己彻底抛在了脑后。

    王老师去世的时候很平静,家政第二天早上在她卧室里发现了已经去世的她,她闭目在床上,神情安详,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好梦。

    她这一生,外人看来也足够波折了。中年离婚丧子,前半生都是在为孩子的奔波当中度过,临到老了才能得到几天安稳日子。这一辈子,也就在这忙忙碌碌当中度过了。

    杜沛霖将王老师送出去火化了,他原本是想亲自回去,将王老师和她孩子的骨灰都取出来,一起葬在家乡的。然而快要走了,他又生了一场病,这一病,直到第二年才修养好。自然也就错过了起灵的日子。

    王老师虽然没有说过一定要回故乡,但是作为中国人,总有几分安土重迁、落叶归根的思想。送她和她儿子的骨灰回故乡,是杜沛霖决定的,只是最终还是没有成行。

    他在王老师儿子的墓地不远处又买了块地,作为王老师骨灰的安身之所。至此,他身边,再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了。

    刚来美国那前几年,他也会收到李助理的电话,即使他已经不在那个公司了,他们依然也保持了很好的关系。再后来,听说他孩子上小学了,他们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次数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再也没有了音信。

    不知道是换了公司,还是事情太多,生活过于繁琐,新的事情掩盖了旧事,就这样,以前的那些故人,最终消散在了时光当中。

    至于杜明,杜沛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出国之前,给杜明留了一笔钱,虽然不多,但是他要是好好生活,养老是足够了,就怕他被人撺掇,信了什么鬼话。

    那些东西不是杜沛霖能管得到的,命运如此,自己愿意放任自流,别人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初以为只是出来养病,过个几年又要回去的,谁知道这一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去的时候了。

    他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加上这边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当初在婚礼上看梁若耶的一眼,竟成了最后一眼。

    他想也好,对彼此都好。起码在他的印象中,梁若耶永远都是那个被父亲牵着的新娘子,而他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

    他们在彼此的记忆当中,永远不会老去。

    杜沛霖在身体好点儿之后就开始工作。人生太长,总要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假期之所以可贵,那是因为有努力工作做衬托,要是一直不工作,假期也就变得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

    杜沛霖觉得,老天可能真的是公平的,他这一生于感情上面十分乏善可陈,但是在金钱上的运气,却是离奇地不错。

    他在美国,原本只是想做点儿小打小闹的事情,占着自己时间,别让自己成天胡思乱想,没想到这样居然也能做的不错。

    王老师离开之后,杜沛霖更加深居简出了。他买了块小岛,那里海水沙滩,十分美丽。杜沛霖觉得自己也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临到老了,居然才开始过上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

    这座小岛,虽然是杜沛霖的财产,但是他并没有限定人进来。好多人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就是他,他也乐得在自己那间空寂的大房子里听一听外面传来的喧嚣声音,好像这样,自己虽然不能亲自参加,但却也可以感同身受一样。

    这一年的夏天,他照例是在岛上生活的。这里空气湿润,阳光充足,对他的身体十分有好处。也就是在这一年夏天,他遇到了那个女孩子。

    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她穿着一套比基尼,修长的身材就这么好不吝啬地露在众人眼中。皮肤雪白,因为是东方人,有种来自古国特有的玉般的光泽,跟旁边西方人那种吸血鬼般的苍白大相径庭。

    她长得很好看,一双眼睛顾盼神飞,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矜傲。

    配上那张跟唐诩几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再加上属于他们唐家人专有的傲,几乎就差在脑门儿上贴上她是“xx的女儿”了。

    杜沛霖几乎是在看到她第一眼就确定了她是谁。她身上的那股气质,跟唐诩中二的时候一模一样。

    杜沛霖在旁边听了一下她跟人说话的语气,随即有些感慨,唐诩的基因还真是强大,这姑娘半分没有遗传到她妈的温婉,语气尖刻得快把她身边追求她的那个白人小伙给羞愧死了。

    到了晚上,外面点起了篝火,一群年轻男女欢笑玩闹着,杜沛霖站在窗前,看到那个姑娘从一群少年男女当中站起身来,拿着电话走到一边,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她那副小豹子般的桀骜不驯仿佛是被春水化掉的坚冰,整个人都变得温顺起来。

    杜沛霖清楚地听见她小声地叫了一声“妈妈”,然后撒娇着说道,“没有,没喝酒......”后面再说什么他就没有听清了,因为杜沛霖被那两个字拨动了许久不动的心弦。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两个人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啊。

    杜沛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摇着轮椅转身上了楼。

    时间就好像手中的沙,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流走了。他恍惚间以为是一场大梦,然而睁开眼睛才发现半生已过。

    番外七

    “班长,你那个头发,咋回事啊?”

    “班长,你暑假被你爹发配到北朝鲜充军去了是吧?”

    “诶?唐清朗,你那个头发,颇为复古啊。”

    ......

    高三暑假一开学,在外面浪了一个夏天的小崽子们还没能把心从外面收回来,刚刚坐到位置上,都属于人回来了,心还在外面。然而他们的目光刚刚接触到坐在教室后排的那个复古的“刘胡兰”造型上面时,都还是惊讶了一下。

    唐清朗平常跟班上的男生关系处得比较好,虽然顶着一张学霸美少女的脸,大家好像也丝毫没有认识到她有什么不同。她左右手各拿了一支笔,现在正在火力全开地抄生物作业。偏偏眼前这群人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还非要拿她的发型打趣。“唐清朗,电视上没有这么丑啊。”

    废话!

    抄作业的间隙当中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那是选美好吗?知不知道什么叫选美?!

    选美当然发型要弄好了。说起来,化妆师也真是个神奇的职业,她这头内扣刘胡兰头,是她亲爹唐诩出国之前亲自给她剪的,生怕把她美貌糟蹋不坏一样,唐教授平生就没有剪过头发,他的手艺哪儿能信?拿了家里那个装水果的盆,往唐清朗脑袋上一扣,前后左右一剪子剪过去,就成了现在这么猎奇。

    要是碰上头天晚上在床上乱滚,那第二天起床简直没法儿看。

    她左右手一起开动,已经飞快地抄完了一套卷子。说起来,可能唐教授也没有想到他当初把自己女儿训练出来拿去显摆的左右手同时写字,现在成了她抄作业时的一大外挂,从另一种层面上放任了她的胡来。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衰神。” 唐清朗抬起手,旁边的小弟立刻会意,把两张卷子给她换掉,唐清朗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我就说了我不跟你们一起去打游戏,还非要叫我。去就算了嘛,几个衰神你们是几辈子没有见过电脑啊,一打就是两天。唐嘘嘘回家来到处找不到我,打电话给老板,一听我期末考试考出了十名之外,当时就气得要把我拉过去法办。”“老板”是他们对班主任的爱称,唐清朗说到激动的地方,干脆把笔放下,专心致志地开始闲扯,“你们不知道,我那天晚上回去,我们家唐嘘嘘就坐在我家饭厅里面,灯也不开,就在那儿坐着。两个眼睛发光,吓得我差点儿没叫起来。”

    旁边的人一听,立刻大笑起来。“你也是背。”

    “走背运了没办法啊,班长。”

    “你家唐教授这么狂暴?开家长会的时候没看出来啊。”

    ......

    唐清朗对他们一一报之以“呵呵”的微笑。

    她家唐嘘嘘教授剪了她头发不算,还仗着她亲娘不在家,她是个没妈的孩子,没处申冤,居然十分无耻地停了她的零花钱,并且勒令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许给她钱。

    天晓得那是多残忍!

    那还是暑假才开始啊,要不是这样,唐清朗用得着顶着一头刘胡兰造型去选美吗?还不都是为了钱!

    那个选美比赛今年选在了他们这个城市,可能是这些年选秀比赛太多,没办法刺激大家来报名,于是就将奖金大大地提高了。这可给穷得舔脚的唐清朗指明了一条致富之路,她看到奖金的第一刻,想也没想地就报名了。

    报完了才想起来,这些比赛据说都是内定的,她去一趟,多半就是陪太子读书。加上唐教授虽然远在海外,但是他指不定哪天上网或者听了谁的谗言就发现她了,那她头上这头毛估计一根都保不住了,为了那点儿还没有拿到手上的钱去得罪她金/主,唐清朗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是个不太划算的事情。

    她正打算反悔,哪知可能是这些年来人造美女太多,像唐清朗这样天生的美人少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当然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再一看,这孩子实诚,连自己的学校都填了,填的还正是市重点。选美大赛的宣发人员觉得唐清朗是个挺不错的噱头,死活不让她撤走。

    唐清朗可没单纯到认为人家是真的觉得她美,多半还是看到了她身上的炒作潜质。她本来是来赚零花钱的,可没想一脚跨进娱乐圈。再者,靠脸吃饭,从来不是她的志向。跟人家几番交涉下来,唐清朗答应配合,可以小小地炒作一下,反正她也不需要签约,碍不到谁的路,只要给她钱就好。

    于是就这样,唐清朗揣着她从选美大赛当中得来的两万块钱,在一众人“脑子瓦特了”的目光当中,轻飘飘地转身而去。

    深藏功与名。

    她觉得自己跟个大侠没什么区别。

    唐清朗中二病发作的直接后果就是她上电视的第三天,全国人民都在开始讨论她海选当中的那个猎奇发型。

    唐清朗:......

    原本打算让她走内外兼修路线的宣发人员也惊讶了一把,实在没有想到唐清朗自带话题居然能歪到了这种程度。

    唐清朗没能走多远,毕竟她没有背景,单纯就是为了零花钱来的,也非常好打发。倒是唐嘘嘘教授很臭美,认为她带着刘胡兰发型还挣了两万块钱,完全是他手艺的功劳,并且自告奋勇打算接过唐清朗的造型设计,吓得她两天没敢回家。

    唐清朗抄卷子抄得正嗨,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吆喝,“老板来啦!”声音尖利,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发育过头了,非但没有变得低沉,反而跟被人摁住了喉咙的鸭子一样,听上去十分搞笑。

    唐清朗连忙把卷子一撤,还给坐在前面的同学,快速把背挺直,坐好了。

    班主任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皮肤白皙,一对眉毛生得极好,几乎是飞眉入鬓了。穿了件白t,脖子上挂了个耳机,背着双肩包乖乖地站在老师身边。

    老师指了指身边的男生,说道,“这是大家的新同学,段霁。以后好好相处。”他伸手一指,直接指到了唐清朗旁边的座位,“你坐唐清朗,呐,就是那个发型奇特的女生旁边吧。”

    段霁抬头看了一眼,一双眼睛好像琉璃一样,蓦地撞进了唐清朗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