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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大汗淋漓。
手中练习用的包铁木剑虽为木制却十分沉重,与真剑的重量一般无二,扶苏舞得吃力,对秦琼的攻势越发抵挡不住,漏洞百出。
秦琼就是那位华阳宫的侍卫统领,倒是有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幸亏秦琼喂招的速度并不快,扶苏才堪堪跟得上对方。
又是一剑轻轻点在扶苏胸前,秦琼在扶苏无奈的眼神中歉意一笑:“公子可要歇一歇?”
扶苏点点头,将木剑抛给对方,早有宫女上前为他擦汗递水,扶苏靠坐在树下,“秦统领的剑术在军中可排前几?”
秦琼刚刚把木剑放回架上,闻言笑道:“去岁军中大比,琼连前百都不得入。但若是单论剑术,自问可以排在前十之列。”
所谓军中大比,是每年秋收之际,昭军各营选出最勇武之人,互相搏斗争胜的一场比赛,胜者可以直接得授百将。去年的冠军孟贲就是因为在大比中表现优越,才得了白起看重,不过这种比赛对于高级将领而言并没有多少吸引力。
扶苏有些好奇,“为何剑术如此高明的秦统领竟然连前百都进不去?”
“公子可知,军中大比都比些什么?”
“嗯……我只知有射箭和搏戏,不知还有什么项目?”
“大比共四门,除了方才公子提到的射箭和搏戏,还有负重,以及投石。”
“没有兵器?”
秦琼点头称是,“大比本就是为了筛选军中猛士,挖掘能够在战阵中发挥实力的兵士才是目的所在。”
扶苏若有所悟,单独某个用剑高手在战阵之中的作用,或许还比不得一个膂力过人的持盾士。
毕竟自己缺乏行伍经验,这些普通军士就懂的事情,自己却只能是一知半解。但是身为将来的帝王,若是完全不通兵法,也是一个很大的弱点。
即便是承平年代的帝王若不知兵,也很容易被外敌欺辱,更何况如今灭国之战将起,还有接下来有可能爆发的农民起义,都需要他对军武之事了解通透。
要想在乱世中笑到最后,仅凭身边几个天赋异禀的将相是远远不够的。
自己的目标还是定得太小了。
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以不被始皇帝杀死的目标行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始皇帝,这也导致自己忽视了很多应该掌握的技能。
“公子,琼有一言,请公子听之。”
扶苏抬起头,看着秦琼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太阳,背着阳光看不清面容,“坐下说。”秦琼知礼,却看来仍然有昭人的豪爽性格,说不出“不知当不当讲”那种虚头巴脑的废话。
秦琼抱拳领命,“公子其实并无练剑天分,多练无益。况且公子不必将精力投入到一个侍卫就能做到的事情上去。”
说话果然是真的直,扶苏苦笑点头,他的话有些道理,自己因为这次的刺杀,思想确实有些跑偏了,“秦统领说得很对。”
秦琼大笑,对长公子谦虚纳谏十分欣赏。
扶苏突然想起一人,试着问道:“秦统领可知尉缭子此人?”
“尉缭子著兵法十二篇名动天下,琼怎能不知?”
“可知其人现在何处?”
“此人是魏都大梁人,已有五十高龄,并未听说有出仕打算,应该还在大梁。”
扶苏从地上一跃而起,他要赶紧想办法把尉缭子搞来昭国才行。
若扶苏要学兵法,还有谁比尉缭子更适合给他当老师的呢?其人所著的《尉缭子》本就是给帝王看的兵书啊!
历史上尉缭子在魏国迁都大梁后,于秦王政十年入秦,被嬴政授位国尉之职,此后大刀阔斧改革秦国军制,破坏合纵联盟,为统一六国补上了最后的短板。
然而如今司马错牢牢把持着国尉之位,其后还有白起等名将虎视眈眈,尉缭此时更是并无入昭。
又因为此人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战绩,因此被一大群名将看花了眼的扶苏竟然把这个大才给忘了!若不是今日提到大比,他险些把能够破局合纵的法宝白送给了魏王。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人搞过来。
想到就去做,扶苏与秦琼招呼一声,让他替自己向母亲禀报,说是自己要去见父王。在秦琼领命后,扶苏快步回殿,沐浴更衣去了。
蒙毅跟王离仍然在王上门前一边帮着梳理奏章政事,一边随时听用。
始皇帝看奏章极快,这也要求中书郎整理奏章的速度要跟得上节奏,非才智之士不能为,且要脑筋转得极快,对昭国事务也要所知甚详,长此以往,极为磨练人。
这也是中书郎这个位置虽然品级不高,却被各家俊杰视为登天之梯,削尖了脑袋都要往里挤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自然就是这个位置距离王上是最近的。所谓简在帝心,不外如是。
中书郎共有十二人,两班轮值,除了蒙毅和王离两个发小,还有诸如甘采,程符等各大望族的少年英杰。
扶苏没有打扰这些未来的栋梁处理那些小山似的奏章,就在他穿门而过时,就又有四大框竹简被倒了进来,看得扶苏头皮发麻,真不知始皇帝是如何能日复一日如此勤政的。
进得殿内,始皇果然一如既往地斜坐案前,正皱眉听着奏章,一旁的赵高正在将经过中书郎梳理过一遍的奏章再提炼一次,以最精炼的文字复述出来。言简意赅,却不会失了意思。
扶苏未敢出声打扰,只站在一旁,等赵高念完。
这奏章也与他有关。
顶替升任廷尉的嬴启所留咸阳令空缺的陈康启奏,大索咸阳给民生造成极大不便,希望能够放松禁制,让已经查明清白的百姓能够正常出入城池劳作。
赵高说罢,看了眼正垂首等待的长公子扶苏,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读下去。
嬴政沉声道:“怎么不念了?”
赵高小心回话:“回王上,扶苏公子到了。”
嬴政嗯了一声,并未睁眼,看似随意问道:“扶苏,你对咸阳令的奏章,怎么看?”
扶苏与赵高心中同时一震。
始皇帝对权力的把控到了一种强迫症的程度,任何日常政事基本都是由他一言而决,丞相李斯大多数情况也只能沦为传声筒而已,问政扶苏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如今问扶苏的看法,究竟是因为此事正好与扶苏有关,凑巧随意一问,还是王上要以此传达什么信息?
扶苏心中嘀咕,却也不敢耽误始皇帝的时间,虽然始皇帝没睁眼,却还是恭敬行礼,“回父王,扶苏认为咸阳令所言有理。”
“嗯。”
扶苏听不出始皇语气中的喜怒,只好继续道:“儿来见父王之前问过刺杀案情况,认为调查的重点之地应该在于宫中与刺客来咸阳前所居之地,咸阳城中获得线索的可能性不大。”
“有些道理,那依你意思,可以开禁了?”
“不错。儿以为,不但可以缓缓有序开禁咸阳,三关也不必继续禁制,以免人心浮动,六国蠢蠢。”
“怎么个缓缓有序?”
扶苏没想到始皇帝会问得这么细,如同学堂先生考校一般,仔细思考了一番才作答:“可以先在每日清晨开禁一个时辰的城门,许出不许进,晚间再开一个时辰,许进不许出,同时加强门岗的盘查。之后每隔几日可以多开放一个时辰,直到恢复。”
“为何不能直接开禁?”
“首先,朝令夕改并不合适。其次,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有刺客同伙潜伏在城中的可能性依然是有的。最后,逐步开放门禁也有利于甄别出入人员的身份,与其挨家挨户去查,不如留一个口子,等他们自投罗网。”
始皇帝终于睁开眼,分别看了一眼扶苏与赵高,这才开口道:“你与中书令倒是所见略同。”
扶苏这才知道,原来之前赵高也进言过要采用逐渐开放门禁,以诱使刺客自投罗网的计策。
扶苏心中嘀咕,这赵高看来查案颇为用心,倒是略微打消了一些扶苏对他的怀疑。
“说说你来见孤的原因吧。”嬴政换了个坐姿,拿起案上的酒樽喝了一口,似乎是把扶苏来访当作休息时机了。
“儿想请父王,派人将尉缭子接来咸阳,好让儿向其讨教兵法。”
嬴政面色古怪:“孤用后将军的官位都请不来的兵家大才,是你能请来当老师的?”
扶苏明白了,是自己飘了。以为自己能得到韩非的指导,那么找个名声似乎还不如韩非的大家来上课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却忘了,韩非给他上课那是迫不得已,也是他走了运,真以为这些青史留名的大家是他想挖就挖的了?
扶苏一时无语,嬴政却笑了,“你求学之心倒是难得,只是当日尉缭早已有言,若想让他入昭,必须要给他国尉之位。”
果然是国尉吗?扶苏叹了口气,那就没辙了,老国尉司马错方才平了蜀中大乱,又为伐赵之战苦心孤诣整整三年,此时要人家让出国尉之职太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扶苏刚准备告退,突然想到一个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主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先预付半个国尉,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