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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是想要调查,也是插不上手的,虽然觉得孙婉和她奶妈的死十分的蹊跷,可她也不想多事。辞别了驸马和宁浚,便赶回楚王府之中。
宁无忧见她回来,还有些愕然,“你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实话回答,“王爷,与我不相干的事情,我也不想参与。”
“看来事情的确另有蹊跷。”他起身,向她走了几步,“如何?”
“孙婉和她的奶妈同时被人毒杀而死。”想到孙婉也不过十七八岁,与她相当的年纪,又是独自离开家乡来寻亲,可那亲人,似乎也寻不到了。心头生出几分怜惜,便向宁无忧开口说道:“既然是一起凶杀,还会让人怀疑贤王,王爷不如就让刑部的人好好查查吧。”
“也好。”他淡淡笑了笑,“刑部那些人,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当即他就命人到刑部吩咐下去,严查孙婉被毒杀的案子。
有楚王殿下亲自下的命令,刑部的人办起事情来果然高效又谨慎。
是夜,离二更还有三刻,天际零星撒上几点星光。刚刚准备入睡的木梓衿便被一阵略显得急促的敲门声叫起。
“红线,王爷叫你赶紧过去一趟。”红袖无异于是宁无忧身边最称职的传声筒。
木梓衿只好起床,匆匆赶往善水堂。一路之上,惺忪困意被水榭之上的凉风吹走,她思索着,为何此时宁无忧会让她去善水堂而不是懿德堂。
懿德堂是宁无忧的居所,而善水堂是平时接待的地方,难道是有什么人趁夜来访?
靠近善水堂,堂内灯火通明,可气氛却不太好。远远看见宁无忧端坐在案几之前,深色墨裘凝肃,容止端沉。案几之前,一身着官服中年男人微微垂首站立,恭敬又忐忑。
一进去,还未行礼,宁无忧轻轻抬手,淡淡道:“免礼。”随即看向那站在案几之前的官员,说道:“钟大人,将今日的事说一遍吧。”
看样子是要讲给她听的。她向那钟大人福了福,算是行礼,抬头才发现他身后还颤巍巍地站着一小官吏,那官吏正是今日在义庄所见的看守尸体的人。
“王爷命下官等人严查孙婉等人的死因,下官接到命令,不敢懈怠,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之后,立即赶往义庄,想提取孙婉的尸体,可等下官让人赶到时,才发现,那孙婉的尸体……竟,竟不翼而飞啊!。”
原来这认是刑部尚书,木梓衿见他一脸的为难和惶恐,便知道此事棘手。
她微微看了宁无忧一眼,又看看刑部尚书,说道:“那孙婉的身体不是在义庄,义庄一直有人看守,怎么会不翼而飞?”
“这个……”刑部尚书立刻回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小官吏,小官吏立刻上前一步,伏跪在地,连忙说道:“小的,小的一直在义庄看守,从未离开过一步,可……可不知,那尸体,为何会消失,小的真不知到底是怎么……”
“胡说!”刑部尚书咬牙愤然说道:“若不是你疏于看守,尸体又怎么会消失不见?”
“大人明鉴,小的虽然平时不喜欢呆在义庄,可却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开过。今日也一样,那义庄,只有一道门,出入的人都能看见,那尸体怎么会消失……”他哽咽声颤,慢慢抬头,惶恐道:“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木梓衿问。
“除非是……诈尸,那尸体,自己……”小官吏低声猜测,说到一半,不敢再言。
木梓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官吏的想象力太好,可若是换做其他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尸体凭空消失,除了怪力乱神之说能解释之外,便想不出其他可能。
她微微沉思,又追问:“难道我和贤王走之后,便没有人再进过义庄?”
“有!”那小官吏立刻点头。
“谁?”木梓衿问道。
“是……”小官吏慢慢垂下头,不敢与人对视。
“到底是谁?”见他犹豫不决,木梓衿蹙眉发问。
“是,是贤王殿下。”小官吏咬了咬牙,决然地说道。
宁浚?木梓衿愕然转头看着宁无忧,见他微微蹙了蹙眉,眉宇似乎沉了沉。
刑部尚书脸色一白,看向那小官吏,低声斥道:“虽……虽说贤王殿下有嫌疑,可当时天昏地暗的,你怎么能确定是贤王殿下?别是看错了!”
小官吏全身颤了颤,“小的不敢说谎,小的,的确看到是贤王殿下进了义庄。”
“贤王殿下进了义庄之后,做了什么?”木梓衿问。
“小的也不知。”小官吏摇头,“贤王殿下进了义庄之后,命小的不必跟进去,他说……他说,他说……”
“他说了什么?”宁无忧轻柔发问,音量虽轻,可压迫力却大。
果然那小官吏被这一声骇得身体一僵,连忙回答:“小的当时跪在地上,听贤王殿下说,他对那孙婉有愧……想单独进去看看,算是悼念。”
悼念?有愧?这两个词,似乎说明了,其实孙婉的死的确与宁浚有关。木梓衿于宁无忧对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又继续问道:“那,贤王殿下出来时,可有什么异样?”
“并、并无异样……”小官吏思索了一会儿,摇头,“他一个人出了义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埋着头,似乎……很是落寞歉疚的样子。”
善水堂之中,霎那寂静,脸呼吸声都难以听见。宁无忧从席居上起身,看向刑部尚书,说道:“此时关系贤王,务必追查清楚。以免心存不轨之人,利用此时生出事端。”
刑部尚书也深知此事严重。一个小小的外教坊琵琶艺女之死,竟牵扯出皇家的人,这其中的深浅不可估量。他当即点头,拱手保证定当追查到底。
木梓衿看向那小官吏,问道:“只是孙婉的尸体不见了吗?那孙婉奶妈的尸体呢?”
“那孙婉奶妈的尸体,在尚书大人派人来之前,便被人带去乱葬岗埋了。”小官吏说道。
木梓衿心头沉了沉,不再多言。
宁无忧交代了几件事,让刑部尚书先离去,善水堂之内,只剩木梓衿与他二人。
烛火悠然摇曳,宁无忧又坐到软榻之上,这几个月他气色似乎好了许多,不如刚离苏州那段时日那般虚弱。只是也许三年的养伤闲散,让他习惯了肆意闲适,所以尤其喜欢半躺在软榻之上。此时他衣裙轻垂,裙袂如云,上衣领口是时下最盛行的十字祥云盘扣,由肩斜下肋处,精致却并被繁琐累赘。随他半躺下,领口微微敞开,更是带着几分慵懒和闲适。
“说吧。”他轻声开口。
虽然并没有言明到底让她说什么,可她已心知肚明。宁无忧,楚王殿下,心细如尘,远在苏州,也能掌控京城半壁,回京不到几月,便重新权势在握,这点识人的能力,于他而言,不过尔尔。
“孙婉这个人,本身就有问题。”木梓衿如实说道,“只是,以前虽然发现她的异状,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其实……”
“说重点吧。”他蹙了蹙眉,催促了一声。
她一梗,开合的唇一顿,微微张开又闭上,思索着如何言简意赅地解释,“第一,她故意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我曾问她是哪里人,她告诉我是蜀地人。可是她的口音,却不是蜀地的口音。再次,我曾听贤王殿下说起过西市之中的戏耍,他告诉我,蜀地有种有趣的戏法叫做变脸,蜀地之人很是喜爱,没有不知的,可孙婉却不知道也没看过变脸这种戏法。再有就是,她是琵琶女,熟知音律乐曲,可却不知蜀地最盛行的《凤求凰》。可见,其实她并非蜀地人。”
宁无忧目光落在她身上,似看非看。许是她已准备入睡,便匆忙胡乱地披了件衣服出来,衣服宽松略长,质地柔软,线条流畅,此时正好勾勒出她在灯火朦胧之中娇柔的身躯。十七八岁的少女,身姿容颜,正是年华之中最美的时刻,而她也许是因为常年扮作男人的原因,那份属于少女的美,似乎还没盛放出来,比起少女的娇妍,她更显清丽含蓄。如一块璞玉,分明美得惊人,可是还未经雕琢,或是一朵还未盛放的花骨朵儿,还未尽情绽放。
可就是这份含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多遐想几分。
连声音也是清丽动人的。
“第二,”她只顾着蹙眉思索,理清疑点和线索,并没有注意到宁无忧那双朦胧的目光中隐藏的情绪,继续道:“孙婉说,她的奶妈从小就照顾她,可经几次观察,我发觉她和她奶妈之间的关系并不熟悉亲密。若是从小照顾她长大,你奶妈和她的感情定不止这么一点。”
宁无忧若有似无地点点头。
“最后……”她思索着,下意识咬唇,入睡前涂了口脂的唇泛着如玉般的润泽,在灯火之下透着诱人的剔透,“在紫兰殿行宫时,她献技弹奏的乐曲是《兰陵王入阵曲》,这首曲子,是前些时日,在陈郡盛行起来的。因曲子特别考验技巧,所以陈郡之中,许多教坊或者其他勾栏之所,在考核一位琵琶艺女时,都会选择这首曲子。这说明,也许,孙婉是陈郡人。”
“陈郡?”宁无忧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软榻上的小桌,轻笑道:“陈郡谢家?”
“谢家?”木梓衿脑中一个闪念,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此事难道和谢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