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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一夜无梦。次日依旧是那两个下人为木梓衿送饭。
饭菜的量却足足多了一倍!
下人恭敬的将东西摆放好之后,又小心地提醒了她一句:“先生晚间若是没事,最好不要到处走动。昨晚府中大概入了贼人,竟将楚王殿下的宵夜偷走了。连王爷的宵夜都敢下手的人,想来定不是什么好人。先生还是小心为妙。”他看着木梓衿,见她脸色有些沉,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连忙又道:“先生放心,王爷说了,这样的偷吃的贼人,顶多是只硕鼠,捉住只硕鼠,楚王府的下人还是能办得到的。”
“嘎吱”一声,下人临走时将门关上,木梓衿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生了几分怒意。
楚王是在嘲笑她是个大硕鼠,所以应该多吃点吗?
不过想想破案之后的重金奖赏,一切事情都可以忍耐了。
饭后,门外响起了纳兰贺的恭敬温润的声音,“先生,方便进来吗?”
“方便方便。”木梓衿正躺在床上,听见声音立刻从床上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开了门。
纳兰贺行礼,笑道:“王爷有请,请先生跟我来。”
木梓衿愣了愣,立刻跟上。虽然不曾来过京畿富贵之家,但是也懂得些规矩,一路不敢多问多言,只跟着纳兰贺到了一处正厅。正厅被一张屏风隔开,纳兰贺带着她坐在屏风之后,又让人为她备了差点,便离开了。
她吃了几块茶点,静静地盯着这屏风。屏风之上水墨丹青,不绣任何繁绣花纹,不雕刻任何装饰图案。只是寥寥几笔,便意境高远。图画虽清丽,可笔锋抖擞婉转,锋利遒劲。
最重要的是,这屏风竟是可透视的,从里看出去,可将正厅之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五哥总算回京了,这一年我可想得紧!”突然听闻一道低润男声,木梓衿立刻藏身在屏风之后,不敢再乱动。眉间轻蹙,不知道楚王让她躲在这后面到底想干什么。
“若非伤势未愈,我也想快些回京。”楚王宁无忧笑道,“只是在南方久了,现在都还不习惯北方寒冷的天气。”
“这有什么?”又有男人接道:“前些日子六哥在府中修建了暖水阁,五哥知道暖水阁吗?就是请了能工巧匠,将热水引入管中,管入阁楼房间,热水便将房间熏得暖气腾腾的啦,比烧炭舒服多了。据说,他花了好多钱才修建成呢。”
楚王宁无忧带着一行三人从外面走进来。略显消瘦的身躯包裹着厚重的锦裘,手中拥着暖炉。玉冠束发,面容清俊,顾盼之间,清贵自若,风华自显。
跟在他身后的,是成宗皇帝第六子端王宁涛,第八子,贤王宁浚。两人皆身着貂裘华服,周身蝰纹精繁秀美,锦缎暗纹华丽润泽。大成国国力强盛,经济繁荣,富贵家的子弟皆以奢华精美为风,喜好享乐。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在京中留多久,就不修建什么暖水阁了。”宁无忧淡笑,入了座,又让其余人坐好之后,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这是我特意从苏州带来的茶点,茶也是苏州才有的铁观音,你们尝尝吧。”
宁涛喝了一口茶,直赞不错,清香雅致,甘醇悠长。
“苏州是好,可总归离京城远。五哥你一个人在那里,难道就不寂寞?”宁浚有些不舍。
“皇兄所下的旨意不能违逆。”宁无忧看向宁浚,“我在苏州养伤,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如今接近年关,才不得不来京城一趟。一家人,总要聚一聚。”
“以五哥之能,胜过京中百官不知多少倍,何至于在苏州那种小地方憋屈着?”宁涛有些愤然,“眼下,那些个文武百官,连个‘无头鬼案’都破不了,倒弄得京城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枉他们吃着朝廷俸禄,却个个都是胆小无能之辈!若是五哥你在,这案子,肯定早就结案了!”
宁无忧只是端着骨瓷茶盏,看着茶盏之中飘渺幽浮的白雾,静默不语。
木梓衿微微一顿,透过屏风看向宁无忧,茶盏雾气飘渺,拢住他漆黑的眉眼,清俊的脸上无波无澜,却仿佛在静默之间,沉寂万里江山。
“你说文武百官?”宁浚嗤笑一声,“六哥,皇上可是下旨让你去查这案子啊,如今你查不出来,便将责任都推到文武百官的身上了?”
“你懂什么?你成天只知道在府中吃喝玩乐听曲儿看戏,你又怎么知道这案子的诡异和复杂?”宁涛眉头一蹙,十分的为难。
宁浚顿时来了兴趣,“六哥,你倒是快点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瞪大了眼睛,十分的好奇兴奋,“我只是听说,最近一段时间,京中已经死了三个朝廷大臣,个个品级都不低。其中一人,还是一品大臣。我昨天上朝,发现大臣个个提心吊胆、神色惶惶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事儿?”
“可不是吗?”宁涛看了宁无忧一眼,又看了看坐在末尾座位上的刑部侍郎。犹豫了一会儿,依旧说道:“这事儿啊,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十一月初八辰时左右,兵部侍郎突然发疯从自己卧房中奔逃出来,口口声声喊着见了鬼。而当时他府中众人听闻他的叫喊声,也立刻从房中赶了出来!果然看见兵部侍郎被一个浑身是血的无头鬼追赶!那鬼还发出凄厉恐怖的惨叫声,叫着要索了兵部侍郎的命!他府中的下人嬷嬷个个吓得魂飞破散,哪里还敢去救他?”
宁涛讲得绘声绘色,如临现场,仿佛他亲眼见到了经过似的。其余几人,刑部侍郎满脸菜色惊慌,不停用袖子擦汗。端王宁浚蹙着眉头,又害怕又好奇,不知道该不该再听下去。
楚王宁无忧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水清幽匆匆,清香浮动。他端起茶盏,若无其事地朝着屏风看了看,不知有意无意地,像是看透了那水墨丹青的屏风般,迎上木梓衿此时聚精会神的双眸。她微微一愣,将目光移开,落在端王宁涛身上。
宁涛又接着讲:“那兵部侍郎狼狈仓皇之间,被无头鬼追到了马厩,骑上马就开始逃。那无头鬼竟飘了起来,飞一般就朝着他追过去,兵部侍郎大叫着逃跑,朝着离他府中最近的军巡房逃去。此时正在值夜巡防的军巡房也听到异动,连忙赶来查看情况,你们猜,他们看到了什么?”
众人微微一顿,都齐刷刷地看着他。宁浚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颤着声问道:“看见了什么?”
宁涛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口水压惊,才又继续说道:“军巡房的人,看见兵部侍郎骑着马跑过来,跑到一半,脑袋突然就那么飞了出去!瞬间身首异处!而那身后的无头鬼又追了上来,将兵部侍郎的脑袋抓走,突然消失了……”
宁浚打了个寒战,“果然是见鬼了,说不定……就是鬼作祟,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凶手?”他缩了缩身体,“那无头鬼,自己没了脑袋,便要将别人的脑袋割了去……”
“鬼神之说,不过是用来迷惑人心罢了。”宁无忧轻笑一声。
“我也觉得鬼神之说很无稽,可一个月之后,吏部尚书也在辰时遇到满身是血的无头鬼。并且他也被无头鬼追,最后骑马逃跑,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脑袋无端飞出去,瞬间身首异处!”宁涛说道:“再后来,便是二十天之前。御史大夫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如今惨死,死之后,连头颅都找不到。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为了查案,也让家属将尸体下葬。可是如今两个多月过去,没有丝毫进展。哦,对了,据死者家人说,他们曾经听到过鬼叫声。”
话音一落,众人微微打了个寒噤。
“除了查看了几个官员的尸体,还没有没有查看其它可疑的地方?”宁无忧看向宁涛,问道。
宁涛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刑部侍郎,刑部侍郎立刻起身,将一份卷宗交到宁无忧手中,“这是刑部查获的一些线索,除此之外,便一无所获。”
那卷宗不过薄薄几页纸,宁无忧一眼看下去,轻声道:“兵部、吏部、御史大夫……凶手,似乎并没有什么目的和规律,仿佛是随即选择人下手……嗯?”他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刑部侍郎,问道:“在各死者官员的卧房中发现了血字?”
“是。”刑部侍郎立刻恭敬谨慎地说道:“血字是写在不易发现的地方,三个地方,都是写的时辰。臣让人比对了字迹,可京城之中,少说也有百万人,又如何查起呢?大理寺卿和臣,已经竭尽所能查案了,可皇上定下十日之期,若是十日之期已到,微臣还不能破案的话,恐怕……恐怕……”他战战兢兢,惶恐哀求的看着宁无忧,起身跪下,“臣,恳请王爷指点一二,臣与家人,感激不尽!”
“是啊。”宁涛也起身,“五哥,就算我求求你了,这事儿我也没有办法了。”想到皇上的圣旨,他有些焦灼,“怎么可能在十日之内破案啊?”
“可惜,”宁无忧摇摇头,“皇上下旨让你携领大理寺和刑部调查此事,若是我插手,岂不是抗旨?”
“这……”宁涛和刑部侍郎面面相觑。
“五哥,你只需要暗中出面指点我就好,等案子结了,我一定不会独自居功,定向皇上说明情况。说不定,皇上得知此案有你的功劳,就能让你留在京城了。”宁涛起身,拱手恳求道。
“是啊,五哥,你帮帮……六哥吧。”宁浚说道,“这事儿真是悬得很,弄得我都害怕,一个月杀一个人,我真怕那鬼下一次就找到我了。若是能抓住他,让他再不能作祟害人,那简直就是一大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