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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芸拿起麦克,凑到唇边,对疯狂叫她名字的歌迷说:“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你们。”
一瞬间,井芸的歌迷集体目瞪口呆。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偶像,对粉丝说讨厌。
黎染颓然倒在椅背上——就这一句话,井芸的偶像生涯,就算基本结束了。
一片静音的演播厅,只有井芸的声音在颤抖:“你们相信谣言,以讹传讹,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让我伤心,让我丢脸,然而这不是你们的错。”
“这全是我的错。”
“没及时出来澄清谣言,任凭流言泛滥,让你们不安,让你们无所适从的,不正是我么?没有底线地纵容你们,娇惯你们,默许你们为所欲为的,不正是我么?比谁都害怕失去你们,反而失去你们的尊重的,不正是我么?”
歌迷们鸦雀无声。
井芸继续说:“我真的欠你们,一个道歉。”
“对不起。” 井芸深深地弯下挺直的背,一个标准的90度的鞠躬,她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眼尖的歌迷看到她的眼泪滴下来,她们捂着嘴,啜泣起来,杂乱地喊着:“井芸不哭!”“井芸快起来!”
井芸鞠躬的时间太长,直起身子的时候,头晕目眩,身子一晃,身旁的宁友友及时扶住她。
井芸顺势把宁友友推到前面,对歌迷说:“现在,该你们了。”
“你们还欠她一个道歉。”
这下,不仅黎染认为井芸在作死,连宁友友都露出惊恐瑟缩的神色。
井芸拿起麦克风:“我们一起犯的错,能不能陪我一起扛?”
此时,后台悬着心的小谢,突然发现她严重地低估了井芸的文化程度——她说“我们”,她说“一起”,她说“陪我”,这样强大的运用中文的能力,当个大学中文系教授都绰绰有余,粉丝们的少女心,哪儿受得了这种刺激?
在歌迷会干部的带领下,歌迷们一声声:“宁友友,对不起。”“宁友友,对不起。”回荡在整个演播厅上空。
井芸面无表情,手劲很大地,把不知所措的宁友友在台上摆好,然后深深地鞠下躬去,宁友友红着眼睛拉起她,终于哭出声来。
“我本来是可以的,真的可以的……”宁友友抱住井芸,一瞬间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的,她本来是可以忍住不哭的,她本来是可以接受不公平的,她本来是可以不相信的,井芸却硬要给她,给她本就应得,却从未奢望过的一切。破釜沉舟,切金断玉,斩钉截铁,无路可退地给她,给
她谁也无法撼动的公道,给她谁也无法分开的拥抱,给她谁也无法怀疑的证据——证明有些东西,真的存在。
虽渺小,却倔强。
于是宁友友只好认输了,只好相信了。她终于不用坚强了,或者说,不用一个人硬撑了。她突然变得娇气又软弱,扁着嘴委屈地哭个不停——因为她知道,抱着她的这个人,会包容她的一切。
井芸笑着擦干她的眼泪,拨顺她的刘海,然后两个女孩十指紧扣手牵着手,向全场观众,深深地鞠躬。
场上的掌声响了很久。这一次,不为炫目的表演,只为这两个女孩之间,令人战栗动容的真实。
。
黎染气得几乎七窍生烟,不顾直播的进程,硬让工作人员插播一段广告,接着霍地起身离开评委席,走向后台。
他从来没走得这么虎虎生风,一边走一边按住自己的右手,生怕自己还来不及说话,拳头就会失控地飞到井芸脸上。
黎染扯松了领带,如愤怒的霸王龙一般,冲进一片乱糟糟的后台,人群自动散开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女孩们簇拥着井芸和宁友友,又哭又笑,气氛搞得好像婚宴。
黎染粗暴地把女孩们推搡得东倒西歪,一把揪住井芸,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不行,比起说什么,他还是想先揍这个小王八蛋一顿。
说时迟那时快,井芸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下了,黎染无奈地只能顺势接住她软倒的身躯,在女孩们的怒目而视中,指挥工作人员将井芸送医院。
宁友友不声不响地跟了过去。
黎染叫住她:“宁友友,比赛还没结束,你要去哪儿?”
宁友友回过头,轻轻地说:“我去陪井芸,你淘汰我吧。”
望着宁友友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黎染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不同于谢无缺的任性叛逆,井芸的肆意桀骜,宁友友虽然外表是不接地气的飘逸如仙,但内在一直是温和的,柔顺的,从不说“不”的。
然而刚才,白兔一样温柔的宁友友反抗了他。
宁友友那句轻声细语,不尖锐,不响亮,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却像一个意外的炸弹,几乎炸乱了黎染的脑子。
直到坐回评委席,黎染还在想,比赛这才刚刚开始,出场的两个选手已经一个大闹天宫之后干脆利落晕倒入院,一个宁愿被淘汰也要贴身看护陪床——今晚接下来的比赛,到底要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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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染赶到病房外的时候,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
黎染问守在病房外的工作人员:“什么情况?”
“医生的诊断是,过劳,精神压力过大,轻微中暑及脱水,已经打了点滴,注意休息就行。”
黎染问:“她们还不知道比赛结果吧?”
“之前友友想出去给井芸买点吃的,我没让,她也没坚持,而且两个人好像都没带手机,应该还不知道吧?”
黎染冷哼一声:“不知道最好,省得受刺激。”
黎染走进病房,看见宁友友伏在井芸床边,已经睡着了,而井芸虽也闭着眼睛,指尖却轻轻缠绕着宁友友的发梢。
刚刚门把手刚一转动,井芸就警惕地睁开眼,看见是黎染,又继续闭目假寐。
黎染把一个保温桶搁在井芸床边的小桌上:“还装死?你的特效药来了。”
井芸不情愿地睁开眼,慢吞吞拧开保温桶盖,熟悉的味道立刻在鼻端弥漫开来。
她深吸一口,立刻精神抖擞。
井芸根本没接黎染递过来的勺子,直接对着保温桶灌羊杂汤,百忙之中不忘问:“你咋知道我好这一口儿?”
黎染看着她的吃相,默默把勺子放回去:“你是我选中的人,是我带回这个比赛的人,我对你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当然,除了今晚这一出。”
井芸呛了一下,咳嗽起来:“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黎染微微一笑:“没什么,反正最后一次了。”
井芸顿了一下,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她被淘汰了。
只是侥幸心理作怪,即使能晚一秒确认,也是好的。
她苦笑着摇摇头,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了,不是吗?
宁友友还趴在床边睡着,不知道为什么,井芸觉得今晚的宁友友特别好看。一想到以后只能在电视上看见了,怎么就觉得这丫头,更好看了呢?
黎染的目光随之落在宁友友身上:“还没看够?为了这个人,连自己都不要了。”
井芸惊讶地说:“要啊,怎么不要?我反而觉得,恰恰是友友让我找回了我自己。”
“我的确想站得更高,我的确想更接近我的偶像,我的确有很多想实现的梦……但那必须是我,而不是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黎染冷笑:“你以为你的偶像,现在还认识自己吗?”
井芸坦然说:“我不知道。”
黎染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你就会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情有多蠢了。”
井芸说:“不用十年二十年,上台前我就知道,我要干的事有多蠢了。但有些蠢事是必须要做的。”
她看着黎染,说:“因为是正确的。”
黎染说:“我跟你说过,选择没有对与错……”
井芸大声说:“有的!黎染老师你知道有的。在这么做之前我甚至不敢跟友友对视,因为我知道自己有多混蛋,我不配。所以,别再替我可惜,别再替我不值,这就是我的选择。”
“我选的其实不是友友,而是我自己——是心安理得,不拖不欠的井芸。”
沉默了很久,黎染开了口:“能不为你可惜吗?你本来是有希望的。像韩爵一样的光荣时刻,你本来……已经很接近了。”
井芸怔了一下,笑了:“那个光荣时刻,已经出现了。”
她低头望着沉睡的宁友友,轻轻说:“那就是我的光荣时刻。”
就是那个时候,大到一望无际的舞台,她颤抖着,走过去,握住宁友友的手,深呼吸,向所有的误解和不公宣战。
执子之手,与你一起孤立无援。
那才是井芸的,光荣时刻。
黎染霍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他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井芸的干净和率直简直像对他的一种讽刺。
井芸在他身后叫住他:“黎染老师!”
黎染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井芸看着他的背影:“你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不是这样的,黎染老师,我喜欢你,比你想象得喜欢得多,只是——我没办法像从前那样相信你,尊敬你。再也不行了。”
黎染没回应,他听完,走了出去。
只要井芸没在病房里用裤腰带上吊,她总会知道,她又被黎染狠狠地忽悠了一次——事实上,井芸不仅顺利进入钻石女声全国八强,更历史性地人气票数力压谢无缺,首次成为人气冠军。
这是一个多么不科学的结果,玄幻小说的主角都不会有这样的狗屎运。
骂不得的人,她骂了;救不得的人,她救了;耍不得的帅,她耍了。然后应该过把瘾就死了吧?不是哦,人家反而人气登顶了!这种人生还有逻辑可言,还有道理可讲吗?
黎染绝不承认自己计算有误,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人躺着也中枪,有人作死都不会死。只能说,经过井芸闹这一场,他终于相信,有“命”这回事。
其实这个结果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观众是有灵魂的,即使那灵魂有时会被狂热喧闹蒙蔽,但他们总会冷静,会判断,会思考,会反省。
他们羞愧于与对宁友友的错判,而他们补偿的方式,就是犒赏井芸为朋友付出的,势单力薄却孤注一掷的巨大勇气。
就这样,钻石女声全国总决赛第四场结束当晚,井芸的人气短信数终于超过蝉联四周的人气王谢无缺,成为全国八强中的人气冠军,而钻石女声全国八强席位也尘埃落定——西赛区全员,北赛区全员,即全国八强。
西赛区冠军陆拂晓,亚军宁友友,季军蓝晶琳,遗珠之憾季珊妮;北赛区冠军原爱莉,亚军文慕恩,季军谢无缺,遗珠之憾井芸—— 全部进入下一轮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