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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清晰的看见奶奶一出门,二婶黄氏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抱着奶奶胳膊低声道:“娘,您怎么出来了?咱们的事儿还没办了?”
奶奶冷着脸斜她一眼,掏出一串铜钱晃了晃:“这是你嫂子给你买补品的,她在月子里不方便来看你,人家记挂着你了,什么都没说直接就给了钱,就你那点小心眼儿,哼!”
黄氏甚为诧异:“她主动给的?”
“你以为了?”
“那……那她承认了?”
“承认什么?你自个儿嘴贪不忌讳,谁知道你吃了什么?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家人头上赖,有本事赖外人去。”奶奶朱氏丢下这句话,把铜钱把袖子里一收就走了。
黄氏在原地愣了半晌,抬头见朱氏都出门了,她急急慌慌追上去:“娘,等等!娘,您不是说那钱是大嫂给我的吗?娘……”
云儿站在院门口,看着黄氏跟朱氏纠缠,就为要那一串铜钱。
云儿暗地撇撇嘴,回去把院门一关,暗骂一声势利眼儿,转身往老娘房间去。
她进门后才发现屋里气氛不对,老娘板着脸坐在床上不说话,大姐二姐站在一旁,三姐气鼓鼓的样子,似乎又对什么事情不满意?
云儿凑到大姐身边问:“怎么回事啊?”
大姐摇摇头给她打眼色,让她少说话,三姐却道:
“干嘛不说话,云儿,你来得正好。你也说说娘,咱们爹还没回来了,奶奶就来要银子了,还提前把预定了要买地。要是咱们爹回来晚了,她不又要找由头让爹多给银子啊?真讨厌,咱们爹到底是不是奶奶亲生的呀?”
“住口!”老娘突然厉声制止,把几姐妹都吓了一跳。
大家诧异的面面相觑,不明白亲娘为何突然这么大脾气?
于氏板着脸斥道:“玉竹,你越来越口无遮拦了,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就去院门口跪上三天三夜。”
三姐吓得再不敢乱说,云儿诧异的望着老娘,老娘的表情太奇怪了,这个火气也发得太奇怪了,不会被三姐说中了吧?
是不是啊?那……那为何老爹每年还给老宅那边孝敬那么多银子?方才奶奶还舍得给六弟一个银镯子?怎么说都说不通啊,不不,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有人吗?玉梅玉兰玉竹云儿,你们在哪儿?”外面似乎有人在唤?
大姐到门口看看,见到来人立刻欣喜道:“项荣哥,你怎么来了?”
项荣?云儿与二姐三姐对望一眼,她们都知道项荣他爹项源跟自家老爹柳大柱一起外出跑货,确切的说是老爹带着项源出门的,只是两家关系好,二人年纪又相当,老爹不接受项源拜师罢了。
三姐道:“难道是爹爹有消息了?”
几人大喜,争先恐后的跑出去:“项荣哥,是不是我爹回来了?你爹也回来了吗?他们到哪儿了?快说快说!”
几姐妹围着项荣叽叽呱呱,吵得他都不能说话,大姐举起手拦住大家:“别吵别吵,听项荣哥来说,项荣哥,你来有啥事儿啊?”
项荣颇为尴尬,结结巴巴半晌没说出句完整的话,云儿观察一阵,怎么觉得项荣脸色不太好啊?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突然,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大家对望一眼,二姐惊呼:“哇!爹爹真的回来了,走走,咱们快去看看!”
大姐二姐三姐欢呼着冲向院门口,云儿再次看到项荣奇怪的表情,她想了想,上前扯扯项荣袖子:“项荣哥,你想说什么?”
项荣低头看到云儿,他似乎憋不住了,脸色苍白,眼圈泛红,声音有些哽咽:“云儿,你爹……你爹他……”
他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大姐二姐三姐带哭腔的惊呼声:“爹~~~爹啊,你起来呀!”
云儿身子一抖,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怔怔的看着自家院门被吱嘎吱嘎慢慢推开,两个头缠白布身上挂彩的粗壮男人走进来,她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当初和老爹一起出门跑货的同伴,他们身后几个汉子抬着木板,木板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
虽然盖着被子,虽然看不到脸,看几位姐姐抱着木板上的人放声大哭,云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爹爹回来了,却是躺着回来的,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
顶梁柱倒了,光靠母亲和我们几个小女娃娃怎么生活?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她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一般,眼前一片灰暗。
“大柱!大柱回来了吗?大柱!”母亲跌跌撞撞从屋里冲出来,项荣赶紧快跑几步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自己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她却不知疼,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白着脸一步一步向那群人走去。
领头的项源惭愧的拱手:“嫂子,我……我们对不住您!”
“住口!我家大柱怎么了?”
项源身旁那汉子道:“大嫂,您要挺住,三天前,我们在经过马尾山时突然遭遇山贼,混乱中大哥被山贼连砍数刀……”
他话没说完,母亲于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姐二姐赶紧上前扶住她,让她慢慢软倒在自己身上,平静的院子一时充满了悲痛欲绝的哀嚎声。
送行的人见之纷纷侧目,转开眼去不忍直视。院里的动静很快引来村里人,大家围观询问,得知事情原曲后纷纷叹息:“唉,顶梁柱倒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可怎么活啊!”
是啊,一大家子人怎么活啊?云儿眼角也不知不觉沁出泪来,她腿上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儿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肩膀,她泪眼朦胧的抬头,见项荣蹲在自己身侧,他捏着袖子帮自己擦擦眼角:
“别哭了,云儿妹妹,你看你娘和姐姐,他们都需要你照顾,好好振作起来,你爹还没死,还有一息尚存,好好照顾他,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醒了呢?”
云儿抹一把泪,一把揪住他:“你说什么?我爹还没死?”
项荣肯定的点头:“是,还有气息,不过……”
云儿没工夫听他废话,转身冲进屋去,推开几个帮忙的大婶,凑近仔细看看。
老爹脸色惨白,满身是伤,但血液还是鲜红微热的,气息微弱却能感觉得到,脉搏跳动缓慢确实也有。
云儿大喜,活着!老爹真的活着!
可旁边大婶突来一句:“唉,都成这样了还没落气儿,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听大夫说他流血过多,伤势太重,且不说能不能活,即便活着也难醒,跟个活死人差不多;就算醒了,他经脉尽断,以后不能下地不能走路不能干活儿的,就是个废人,活着反倒是个拖累啊!”
“云儿啊,你懂事,跟你娘说说,长痛不如短痛,干脆早些把你爹的丧事给办了,兴许以后你们母女日子还能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