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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联合工团成立以来最严峻的一晚。
不仅是因为刚刚发生的灾难,
还是因为,在前一刻,来自其他两郡的同志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联合工团的团长,夏尔兰迪已经单独用他在法务处的代表权利单方面代表工团承认了修正案的推行。
他们被背叛了,毫无疑问,工团在以后的任何抗议行为都不再是合法的。
来自三个郡的工团成员们沉默着,无数亲友们正在期待着他们为其发声,而他们却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
“愤怒?”
“失望?”
“怀疑?”
这些都不重要了,温娜德利尔微微抬起头,周围坐满的成员们都是一言不发,他们或是一厂的工头,或是一村的代表,或是一族的领头。
没有人敢质疑,或者说质疑过夏尔兰迪,他们的团长的品行。
“有人要挟了他。”
一位代表终于打破了沉默。
“对!”
“团长是不会那样做的!”
“我们要做些什么!”
“……”
没有人怀疑他们的这位同志,没有人相信夏尔兰迪会放弃他追求的信仰。
“让小温娜决定!”
“我们还有温娜呢!”
大部分人的视线聚集到温娜德利尔这边。
这让她回想起了自己刚加入工团时,那些小时候便认识的长辈对她关怀欣赏的目光;
“喜欢这片土地吗?”
爷爷在摇椅上笑着问一旁揪着麦穗的德利尔。
“喜欢喜欢,它能送我,好多,好多麦穗呢!”
温娜德利尔回头对爷爷又抱怨道:
“爸爸呢?爸爸好久没回来了……”
“他啊……”
爷爷回头看向远方的城市。
“他去为你,为这片土地工作呢。”
“…………”
“你终究有一天会代替我接管工团。”
“为什么?我明明远没有你做的好,懂的多,还有……”
“我们从来没有将你看作外人,你成为副团长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
“大家并不会因为你是克莱蒙梭的女儿而看轻你。”
“……”
“你有一颗炙热的心,而你父亲所拥有的基础将让你的炙热彻底燃烧,成为照耀我们的太阳,在这之前,我会陪在你身边。”
“你会走在我们所有人之前。”
饱经风霜的中年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离开了总部的会议厅
——那天之后,她成为了工团的副团长。
“小温娜!”
“副团长!”
“温娜!”
温娜德利尔从恍惚中回神。
“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收起眼眶的泪水,她一改往日的淑雅形象。
“既然软弱的退让无法让他们满足。”
“你们害怕死亡吗?”
代表们都笑了起来。
“之前工业化抢了俺们的土地,现在完球了,麦子没了,工作也没了,除了俺家还有个老头,老婆子,没啥了啊?”
一位代表的‘玩笑’话让全场哄然大笑。
风趣且无奈。
“你的老婆子没准比你还硬气嘞。”
“去去去。”
“瓜娃子没他爹有劲,我看到过……”
“哈哈哈哈……”
没人拒绝。
“那就代表所有人都同意咯?”
没人回话,没人拒绝。
“回去通知下面的同志,不愿去参加的可以不去,我们绝对不会责难。”
温娜德利尔郑重的看着围满整间屋子的代表们。
“这还能有谁家的崽子害怕不成?他老子怎么教的,我到时候非得和他爹比划比划……”
“会不会是你儿啊,我看他就挺瓜怂的……”
“你他妈什么意思?”
“……”
“安静!”
她打断了几位代表习惯性的打趣。
“回家交代交代,明天就是演讲了,到时候……”
“别让你家老爹老太什么的都来抗议了,我挂不下去这个脸。”
温娜德利尔最后的补充更是引发了全场代表的笑声。
“这不行咯,我老子估计比我都来劲,哈哈哈哈。”
“那是,想当初我爹可是……”
“……”
“…………”
沉重的会议在看似爽快的气氛中结束,但每个人,每个代表都明白:
明天的抗议意味着什么
——为了实行修正案,贵族们甚至可以摧毁半个国家一年的期望。
而他们会为一些贱民的生命做些许考虑吗?
在他们决定抗议的一瞬开始,就意味着洛瑟兰德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叛乱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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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对演讲现场的安保工作准备好了没?”
白衣警督问向自己的下属,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警员。
“洛瑟兰德大人竟然会将这样荣耀的工作交给我们,自然要圆满完成。”
“不过……”
他支吾着,最后从嘴里勉强蹦出几个字:
“长官,明天我能请假吗?我保证在今年往后不再请求哪怕一天假期。”
“哦?”
“抱歉!”
这位警员向他深深鞠躬。
“怎么了?我记得无论是失控的特别行动队队员,还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辉术者,你都不曾在我的身后退却,这次只是控制下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你害怕了?”
“不是…我……”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这位敬爱的上司,
“我来替你回答。”
警督从办公桌的木椅上起身,他走向自己办公室内的橱柜旁。
“你的弟弟是工团成员,你家老头子因祖地被征收而耿耿于怀,你的妻子也在工厂当会计。”
“而你知道他们明天会赶去哪里,你不敢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
“你无法阻止,你想要逃避。”
警督打开橱柜,抚摸着自己那枚银色的勋章,锤头与利剑交叉,这是他的荣誉。
“是不是?”
警督将这枚勋章挂在自己胸前,连同其余几枚勋章与挂带。
“回答我!”
他突然怒目看向警员。
大声的呵斥让克莱贝恩场所有还在办公的警员停下了工作,
他们看着警督从自己的办公室走进场内的办公大厅。
“你们呢?”
“你们呢!”
“让这废物来去问我?”
“为什么不他妈直接来问我!”
一脚将这名特种警察队长踢倒在一边。
“明天,我要他妈见到你们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你自己,你们分局,你们小队的每一个人……”
“没有一个人可以缺席明天的治安维稳工作!”
察觉到几位来自退休教会联合的警员不太友善的目光。
他非常愤怒,但似乎并不失望。
“明天我只要求你们做到一件事。”
“不要违背你们入职的宣誓!”
“都给我滚蛋吧,不要让这个废物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再次将刚要起身的那位队长踢翻在地,然后甩门再次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至于吗?”
“你可是他的偶像,他就是因为你才选择当一名警察。”
金斯克正坐在警督原先的座位上,这位工团不起眼的书记官正在抽着烟斗。
“我最烦的就是有你这个同僚。”
“怎么,忘了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
“审判议庭的老东西们已经察觉到了这边发生的灾难,现在他们允许作为这里负责人的我利用除审判议庭的直属权利和力量外的一切途径来尽量制止这场灾难,或者,减缓它造成的伤害。”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
“嗯?有问题吗?”
“……”
“你要知道,整个克莱贝恩场的警力和武装人员根本无法和洛瑟兰德的新军抗衡。”
“但你们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每个位置,你们才是这座城市,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之一。”
金斯克又补充道。
“……”
“那片来自东疆的雪花融入了群山,新军正在忙于应对那些沉默的巨人,他们根本抽不出成建制的兵力来辖制整个约德韦尔郡,相反,克莱贝恩场的警局与警员遍布约德韦尔的每一处街道,每一处乡镇。”
“但你们审判议庭又不能直接参与!如果失败了,我的这些孩子们……”
“不要跟我在这里废话了,你既然把那玩意别在你的胸前,就说明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金斯克熄灭烟斗,准备离开。
“没准我们会参与的。”
“没准……”
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大笑起来,消失在警督的办公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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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边谈妥了吗?”
“是的。”
一名亲信正在和这位胖老头汇报着准备的进展情况。
“洛瑟兰德那边有什么新状况?”
“第三集团军的驻守军团,那些巨人们已经在芙兰边境区,也就是约德韦尔郡的郊区之外和洛瑟兰德的新军接火。”
“嗯,果然没看错那个孩子,现在情况还勉强在控制范围内。”
“工团和其余群众们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
“不用干涉。”
“是。”
“教会联合的神棍们的态度?”
“反感,反对,但并不干涉……”
“还行。”
“另外两个郡的同僚们怎么说?”
“一致遵从您的领导。”
“很好。”
“那位东疆自治领的领导人回应了吗?”
“回应了,她说……”
“……”
“…………”
亲信汇报完毕,转身离去的同时,昏暗的灯光暂时照亮了他身上制服的标志
——那是新军的军徽。
老人长叹口气,他从新议会的大楼顶端向下望去,街道间挤满了前往城内寻求庇护和援助的群众们,他们在夜晚或抱团或席地而坐,不时有工团或者各大教会的人员在其中穿行,提供基本的帮助。
克莱蒙梭将视线转到小桌上的一张陈旧的照片:一位斯文的青年和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妇女,还有躺在摇椅上抽烟的老人,这是他们一家唯一的一张合照。
如今物是人非,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这片土地。
而现在似乎连它也要离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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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戈尔已经记清了洛瑟兰德交给他的这份稿件。
他也清楚的明白,当身为联合政府农业部部长的自己读出这份稿件后的下场。
“每一位工作的工人与职员每天才供应700克面包,孩子妇女与老人仅仅为400克,而那些仅靠种地为生,短时间内无法找到合适工作的家庭呢……”
“蔬菜和其他物资更是不予供应,芙兰如此,那么帝国的其他地区呢,东疆?北部边陲?”
他清楚的了解到,自己效忠的这个政府正在做着什么,而他这位出身于农家的部长和他们似乎并不相异。
灾难的真相,或者官方点说,有关灾难真相的谣言已经被那群几乎已经疯掉的生命教会的播种者们散播到群众之中。
“我们被骗了!他们要强迫我们接受那些吃人的条款!他们要再次毁灭我们的生活!”
被政府夺取土地的怨恨;
被现状逼进工厂的苦难;
被再度毁灭希望的愤怒;
“我的天啊……”
他不知道即将进行的演讲中会发生什么,
他只知道:
“我们在杀人。”
而洛瑟兰德却告诉他:
“我们在亲手‘重塑’我们的国家。”
开玩笑,有脑子的人都看出了洛瑟兰德想要干什么,
尽管连他自己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场灾难的前因后果,
但如今最高议会如此急切地立刻在其发生后推动所谓的修正案,
其野心与嫌疑路人皆知,
人们只会去相信那些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说那些好心的播种者教徒们会去存心害他们?
不如去让他们相信他们的老子会带头挖他们家族的祖坟。
他想去逃避,但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洛瑟兰德绝对不会放过他,放过他的家人。
这是下位者登上权利台阶的代价,
它是这么的甜蜜,让他摆脱贫苦的农田;
它是这么的痛苦,让他承受良心的折磨。
虽然他无法想象,洛瑟兰德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这位工团团长和自己一起发表这份注定遗臭万年的宣言,但叶戈尔似乎感觉一旁的夏尔兰迪并不拥有那种耻辱的情绪,
那是种解脱,
他似乎对将要被套上的莫须有的罪名毫不关心。
叶戈尔叹了口气,他不再思考这位工团长究竟在此时此刻想着什么。
他对后者打了打招呼,示意他跟着自己上台,
“将罪责尽量说在我自己身上吧,毕竟……”
叶戈尔最后看了看身旁的这位中年人,
“唉……”
他走上了最高议会代表处高层的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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