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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桓的剑握在手里没有出鞘,方才那一击利出鸿蒙全凭内息催动二而非平常所用的剑气,取的是猝不及防之意,然而却仍不能近姚圣燕的身。
他冷冷地看着姚圣燕:“用这种手段强行拘人在身边,你怎么可能会得到真心呢?”
月谣的目光落在姚圣燕的身后,忽然道:“就算你拥有了美丽的身体,那也不是你的。属于你的身体,永远都是你现在这幅样子——苍老、丑陋,像干瘪的橘子皮!”她微微昂着头,眼底里的挑衅一览无遗。
姚圣燕最恨别人指点她的外貌,咬着牙深恨不已:“若不是要得到你的身体,我一定狠狠宰了你!”
月谣一笑:“想杀我?可你不敢杀我。”她慢慢地往边上走去,打量着这个房间,嘴角一弯,冷笑道:“瞧瞧你,浑身都是褶子,臭得像死鱼一样,就算你换了一个身体,那又如何?要你的人看中的是我的身体,不是你的。你说是不是?”
“你在这里研究咒术,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怎么会有人喜欢你?怕是最低贱的乞丐都懒得看你一眼吧!”
姚圣燕不似月谣那般口齿伶俐,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要留着月谣的身体这个念想了,指尖颤着,“你……我杀了你!”
房内忽然无风涌起一股寒气,所有东西无端端结起一层寒霜,从门窗开始,向着月谣和姬桓为中心凝结过来……
噗嗤——
非常轻的声音,像是尖锐的东西没入了谁的血肉。姚圣燕全部的心神都聚集在月谣身上,当痛感从背后袭来的时候还愣了片刻。
大量的血还来不及从伤口涌出,姬桓便一剑而至,强劲的剑气不费吹灰之力地破除了她的咒术屏障,在她的身上划出数道利口,血珠疯涌,很快浸湿了她的衣服。
“你真的这么……想我死?”姚圣燕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绝望地看向息微。
房内寒气早在息微夺下匕首刺伤姚圣燕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手握匕首,跪在地上,撑着一口气:“若我生……我便想你死;若我死,便想你活。因为我……无论生、还是死,都不想再看见你!”
姬桓手中剑黑光大盛,剑气盛涌,眼看就要劈向姚圣燕,她却陡然大喊:“不可以杀我!”
若是旁人,这一剑蓄势待发定是收不住,但姬桓手臂紧绷,生生收住了剑势,他目光微变,只听姚圣燕低低笑着说:“我怀孕了!”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一开始是低低的笑,渐渐地大笑,最后笑得像个疯子,“你们谁都不能杀我!我有了他的孩子!稚子无辜!你们谁都不能动我!!”
月谣豁然变色,拔剑出鞘,横在她的脖子上,厉声道,“杀了你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孩子!有的是女人给他生!”
姬桓却一把拦住她,“月儿!”
月谣紧紧抿着嘴,剑尖距离姚圣燕的脖子不过半寸,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扎破,带着她和她腹中孽子一块儿下地狱去!
她盯着姚圣燕,许久才极其不甘心地抽回剑。
“孩子出世之日,便是你的
死期!”她高喝,“来人!”
门外守卫的谢玉立刻冲了进来,看见满身浴血的姚圣燕略感吃惊,道:“大人有何吩咐?”
“把她押下去!严加看管,待到她腹中胎儿落地,立即处死!”
谢玉震惊地看着姚圣燕,第一反应是这么老的婆婆居然怀孕了,真乃世间第一奇闻。
“是!”
几个士卒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将姚圣燕架起来,也不管是不是会弄疼她,粗鲁地往外带。
月谣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眼底的阴枭一闪即逝。
士卒刚要将人带出门,忽然听见身后劲风疾至,紧接着姚圣燕凄厉地喊叫起来……姬桓发现月谣心生杀意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那一剑十分凌厉,却最终没有要了姚圣燕的性命,只断了她的手筋脚筋,随着姚圣燕的凄喊,她整个人软软地垂了下去。
“她已重伤,你这样会要了她的命的!包括她腹中孩儿!”
月谣收回剑,慢慢地说:“若是受不住,便是这孩子无福,无福之人就算来到世上也是要受苦的,还不如一开始就没生下来。”她没再理会姬桓,转身走到息微面前,定了定心神,放软了语气:“息微。”
然而息微手脚被铁链锁着,保持着跪在地上的样子一动不动。
姬桓心中一紧,忙去扶他,然而手指刚碰到他的肩膀,他便整个人软软地倒下来,面无血色地靠在他的怀中,连气息都弱了。
“息微!”他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脉,皱得死紧的眉头微微舒缓了,对月谣道,“还活着。”
月谣吊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几下利落地劈断铁链,道,“带回大营去!”
大营距离这座山大约有五十里,一路颠簸下来,息微的脉息更加弱了,幸而姬桓用内息护着,才勉强支撑到大营。
她和姬桓的到来无疑给了夏叙一记定心丸,他提前一步得知消息,早早将营帐腾了出来。月谣看着军医围着给息微诊脉验伤,手无意识地拉住了姬桓的,一点点握紧。
自从找到了息微,她的全部心神便落在他身上,好像浑然忘了还有一个姬桓,这让他心里极其不悦,但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
姬桓忍着不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略低沉:“他一定会没事的,别担心。”
“可是我……”月谣回过头去,声音戛然而止,“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她这才发现自己手握着的皮肤触感一片冰冷,“是不是这一路为息微续命,耗费太多内息?”
她这才注意到他也受了伤,懊悔自己粗心大意,忙拉着他往外走。
临时搭建的大营条件简陋,不像在府中那般布置华美舒适,月谣强逼他躺下来,嘴角微微下垂,埋怨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是你要是不高兴了,或是哪里不舒服了就得说出来,不然又像这次发现这么晚……”
姬桓笑了一下。
月谣用被子将他从头到脚捂住,裹得像一只蚕宝宝一样才放心。
眼下正是春夏之交,天气本应变热,然而这里气候潮湿,最近频频下雨
,倒有几分冷意。姬桓脸色苍白,又被被子捂着,平白生出几分孱弱的意思来,月谣心里酸酸地胀着难受,握着他被子下边的手不断地搓,不大开心地说,“我真的高兴你这样大度,可是有时候我又很讨厌你这样大度。若是寻常人早就忍不下了……你怎生容忍如此?”说了一半自己都觉得不知道想说什么,干脆道,“行了,我不说了,你还是赶紧休息一下。”
姬桓回握住了她的手,眉眼弯起来,“你有如今的地位,看着风光,却是高处不胜寒,我若是和旁人一样误解你,怎么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保护你。”
月谣嘴巴一抿,别开眼去。
心底里那股酸酸胀胀的感觉越发明了,隐隐地牵着四肢百骸疼。
她趴在床边,枕着姬桓的手臂一言不发。
从相识至今十四年了,这十四年里她对他像师父那般敬爱过,也像仇人那般过恨过,最后才化干戈为柔情,拥有的难得的静谧时光不过短短一两年,而这一两年的时间里她又醉心权力倾轧,真正与他安静相处的时光少之又少。
帐外阳光沉了下去,天边隐隐传来隆隆的声音,似乎要下雷雨了。
月谣支着耳朵听了两遍,才发现有人在外面叫自己。
她起身开了眼姬桓,他已经睡着了,脸色稍稍有所好转,睡得极深。她猫着步子走出去,夏叙就侯在外面,乌云遮天蔽日地挡住了整个苍穹,一两滴雨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肩膀。
“大人!”
月谣打断了他说话,回头看了一眼营帐,往对面走去。
对面就是属于她的营帐,本来是夏叙用的,此时腾出来专门给她用。
“属下已派人打探过,双身城周围多高山峻岭,通往北门、东门、南门的必经之路上全都有一条细小的羊肠小道,若大军要从这三个门种任意一个进攻,十分不利;只有西门周围地势较为平坦,可以进攻。”
夏叙说完,和几个将领一起侯在一旁等着月谣发话,然而月谣对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道:“三条狭路一条坦途,这不是引诱大军走西门吗?想必那里陷阱重重,不可去。”又说,“此事我自有考量,双身城不比其他城,咒术众多,贸然进攻只会损兵折将,需得智取。”
夏叙言是。
“行了,我需要休息,你们先下去吧。若是息微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
几个将领纷纷退去,月谣又看了一会地图,回过头来发现夏叙还在,眉头一挑,道:“怎么?”
夏叙忽然跪下了,从袖口取出一封密件,捧过头顶:“大人,陛下有密诏。”
月谣从帝畿出发后的第二天,天子便密诏夏叙,亲点五万人马出发去往双身城,一路简装轻行,终于在月谣进入双身城后的第十五天也到了共工城,与大军一起来的,便是一道密诏——姚氏亲贵无论老幼、一律诛杀;姚氏秘辛,尽数取回。
月谣容色慢慢转利,她合上密诏,望着夏叙,道:“陛下可有其他口谕?”
夏叙道:“无有。”
“知道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