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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道了姚圣燕的长相,接下来就好办了。月谣和姬桓守了几日,终于又等到她出现。
天边悬着一轮残月,星光如灿,静夜无风。大概是这样的夜晚太过静谧安宁,谁也没有发现天空中踏月而来的一骑凶兽,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辰,一身白毛间夹黑纹,迎着风像水波一样舒展着。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八层角楼顶端,落在月谣脚边。
姬桓震惊地看着环环,又望着月谣。
“它怎么来了?”
月光下的环环轻轻晃了晃脑袋,安静地伏下身子,顺从得就像一只从小养大的家畜。月谣轻轻抚摸着环环的头顶,好像抚摸一只大型猫咪。
她没有抬头看姬桓,声音轻轻地:“我和她约好了。”
她的言辞充满了破绽,若说她和环环在一起生活得久了,有了感情,这无可厚非。可如今她在双身城内,环环在城外,双方又如何约定呢?
姬桓望着月谣,内心油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连带看到她眉心的伤疤也觉得妖异起来。他想到在城外姚池说过的话——
莫非她真能和凶兽意识互通?!
恍神间月谣忽然拉了他一把,“姚圣燕出来了!”她一翻身上了环环的背,拉着姬桓也一起坐了上来。
夜晚的双身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姚圣燕一人走在曲折的城道上,竟没有一个侍卫护送。她走得极慢,有时候还会停下来,就像走累了要休息一样。从城主府到她的住处不过隔了三条街,她却走了整整两个时辰。
月谣和姬桓骑着环环在空中不远不近地跟随,最后看见她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前站了会,然后悄然打开了院子的门走了进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姬桓,驱使环环俯冲下去,猫儿一样悄悄地落在了院子里。
这个院子看上去普通极了,院中有一棵大树,少说也有百年,树上枝茂叶密,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前方就是房门,半打开着,黑黢黢的就像怪兽的嘴巴,等着猎物的靠近。
姬桓走在前面,拉紧了月谣的手护在身后。乌云悄然遮住了仅存的月光,将这个宅院更加笼罩在了黑暗中。不知是不是错觉,院中的古木香气越发沉重了……
环环忽然压低了身躯,琥珀色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冲着那扇半开的门嘴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月谣瞳孔一缩,刚想拉住环环,就见他爪子在地面狠狠一抓,朝着房门冲了过去。
“环环回来!”
变故一刹那产生,原本像处子一样安静的古木忽然延伸出无数枝丫,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月谣的脖子,细软的枝丫宛如织女手中的绣线,一被缠住便勒得人喘不过气来。月谣整个人被吊在了半空中,双手死死地卡着枝丫却无处用力,气力就像被人抽干了一样使不上。
剑光闪过,枝丫无声委地,月谣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轻,紧接着便被姬桓抱住轻轻落地。她捂着脖子干呕了几声,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恼恨交加之下她豁然
抽剑,朝那妖异无比的古木悍然一剑挥出……
姬桓看着她猝然动手,九天星坠在没有聚势的前提下天崩地裂般地使出,转瞬就摧毁了百年古木,摧枯拉朽般地推倒了院墙,不仅如此,百丈之内的房屋墙垣,全都被破坏殆尽。
寂静的夜晚瞬间就被笼罩在了千疮百孔的阴影中。
月谣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被自己破坏过的地方,微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哪里是什么妖树杀人的场景,分明是一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古木,因被她拦腰切断,露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年轮。伴随着它訇然倒下的巨响,夜色中一下子充斥满了孩童和妇女的哭声。
她踉跄地退了一步,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姬桓,无力解释:“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妖树。”她豁然明白了,“是咒术……!”
姬桓深深地看着她,像九天星坠这样的群杀,一般人都需要使出前五招单攻进行聚势,而后才能趁势使出,要练到像月谣方才那样随心所欲地使出,至少要到小元无量境才行。他心头一沉,抓住她的手,许多话在喉头飞快打着转,最后却说,“追姚圣燕要紧!”
月谣回头望了眼被自己破坏过的地方,孩童的哭声越发响亮了,她略有犹豫,却听姬桓道:“我们已经被发现了,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再找到姚圣燕的行踪,若是为了这些人犹豫,失去了找到她的机会,接下来双身城被献祭,死去的是更多的人!”他拽着月谣往那扇完好无损的房门去,“快走!”
月谣惊诧于姬桓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在她眼里,姬桓是那种正义得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若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选择救人而不是漠视。
即便是区区两三个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也和万千众生一样。
她跟着姬桓冲入了房门,原以为里面是另一个妖异之象,没想到一切都十分寻常,桌椅床帘,无不寻常。然而小小的房间却没有一个人,连活物都没有,更勿论环环。
月谣试着喊了两声环环,却得不到一点儿回应。
姬桓已走到墙边开始敲敲打打,神情严肃。月谣看了一会,也开始摸索。这个房间并不大,若是有暗室或者暗道,应该很快就被发现了。
然而她环顾四周,皆一无所获。
迟疑间,姬桓的目光落在了地板上。
这个房间里应该很少住人,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十分干净,但桌椅上都积着浅浅的灰尘,地板上自然也免不了积灰,但只有进门这个地方是没有灰尘的,他拉开月谣,剑尖抵在门后那块巨大的青石板上,豁然一剑挥下,伴随着轰得一声响,一道幽深黑暗的暗道应声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暗道大约两个人并排站那么宽,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前方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长,里面又有些什么。
月谣跟在姬桓身后,压低了步子走进暗道,暗道里非常潮湿,脚下十分黏、腻,每走一步就像有谁在拉扯鞋子。她握紧
了剑,耳畔忽然掠过一阵极轻的风,像是少女的呢喃,又像闺阁里的低泣。她狐疑地回头,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被牢牢地嵌在墙壁中,一双眼睛以扭曲的姿态极其睁大,眼珠子里布满了血丝,嘴巴张大着,好像在呐喊,然而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月谣心头一颤,差点就惊呼出声,这才发现整座墙上都是这样的人面,不知道哪里来的血水从上至下缓慢地流淌着,一点点洇湿女人脸,然后流入她们的眼睛、嘴巴里。
那脚下黏、腻的感觉并不是潮湿,而是干不透的血迹,沾湿了整个鞋底。
月谣觉得恶心极了,扭过头不想去看,然而狭窄的暗道两边到处都是这样的女人脸,诡怖至极。
姬桓只觉得握住的手心里慢慢冒出了冷汗,便更紧地握住了她,道:“小心咒术。”
月谣也怀疑这是否是姚圣燕的咒术,可两边的女人脸实在是太真实了,再加上姚圣燕本人长相古怪,行为乖张,难保暗地里是不是施行了一些不可见人的秘术。
越是走到后面,那些女人脸越发突出,好像随时要从墙面掉出来一样,就连头顶、脚下也出现了不少女人脸,空气中传来湿重的血气,熏得人作呕。
月谣一手捂着口鼻,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她跟在姬桓身后,目光落在姬桓的肩膀上,以减少这让人作呕的感觉。然而姬桓的脚步一顿,差点让她一鼻子撞上去。
“怎么了?”
姬桓整个人都紧绷了,月谣越过他的肩头看去,只见前方白色,竟是聚集了无数白衣女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惨白的,乌黑的发间渗出了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洇湿她们的脸庞,她们和墙壁上的女人脸一样张大了嘴,似乎想大喊,却寂静无声。
月谣忽然觉得背后一凉,猛地回头一看,身后幽黑的长道上不知何时竟然也出现了无数女人脸……
她紧紧抿住嘴,压低声音厉斥:“什么东西!”
说话的功夫已是一剑挥出,明幽行炎的剑气带着红色的光芒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女人们的行伍中,小小的暗道里顿时腥臭异常,白衣女人们就那么一点儿反抗也没有地化成了一摊血水。
月谣退了半步,紧贴着姬桓的背,道:“管她是不是真的,一剑下去全叫她们灰飞烟灭!”
暗道内虹光大盛,伴随着前方的女人们被姬桓一剑俱灭,整个幽深寂静的暗道内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无数哀嚎,凄厉得让人心胆俱颤……
这要是一般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也难怪姚圣燕什么都不带就敢只身来去。
姬桓拉住月谣一路小跑,沿途劈砍,将女人脸的凄厉哭嚎全部甩在身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芒,两人加快了脚步,冲出暗道的一刹那,入目的是天光微亮、草木皆翠的景象。月谣撑着腰喘了几口粗气,抬头看着东方微白的天空,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竟然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