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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饮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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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青云此次进帝畿,名为护送姜妃,实际上是为了天子封诏,如今无功而返,内心委实窝火,只得饮恨而归。

    月谣遣了人送去一些礼物,还十分贴心地送到了城门口。

    “姜世子这一路上可要小心些,此去鹊尾城遥远,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陛下一定会心疼世上又少了一个贤者了。”

    姜青云冷着脸,心里有火却不能发作,狠狠剜了她一记眼刀。

    月谣含着笑:“或许你我下次见面,是姜世子真正能受封城主之时。只是不知道到了那时,姜世子是喜悦之情多些,还是丧父之痛多些。”

    “小人得志,你勿要得意太早!”

    姜青云拂袖而去,一行人一如来时,浩荡离去。

    月谣站在城门口,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姜青云,你我下次见面,必是我取你性命之时。”

    微风吹散了她的低语,像是风中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一瞬息就没了……

    朱雀大街上人声如沸,宽阔的街道两旁井然有序地坐落着各大商户,一眼望去尽是和平安泰之象。她信步走着,原本身边跟着的人早就被遣了回去,只余她一人独自逛街,倒也自在。

    “夫人,这玉冠乃是上等白玉所雕,您瞧瞧这个雕工,行云流水一般,是上上佳的宝贝呀!”掌柜的见月谣看得爱不释手,便更加起劲地吹捧起来。

    月谣细细地看着这个玉冠,雕的是白泽神兽,象征祥瑞。她忽然弯唇一笑——祥瑞啊,姬桓不正是她生命里的祥瑞吗?

    “行了。”月谣抬手打断,“不要再说了,我要了,多少钱?”

    “承惠,三十金。”

    掌柜的笑眯眯地接过金子,转身去寻盒子去了。月谣一边等着,目光一边在柜台上其他样式的玉器中逡巡,一支兰花簪子悄然跃入眼帘。

    玉色通透、宛如冰清,她豁然想到了兰茵。

    兰茵跟随自己多年了,随时女儿身,却常随自己身着男装,浑身上下挑不出一支女子饰物,真是太委屈了她了。

    “掌柜,这支簪子,也一并包了吧。分开包。”

    掌柜的转过身来一看,两眼眯起来:“好勒!”

    说话间,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只喘粗气,站在月谣面前急急说道:“大人!大营里有急事,请大人赶紧去大营!”

    月谣认出那是王师大营里的一个哨兵,忙抛下一句话,便大步走了。

    “包好之后送到左司马府!”

    掌柜的在小兵冲进来的时候就愣住了,直到月谣跑远了,才哆哆嗦嗦着手同下手说道:“她……她就是监管纳言司的左司马大人?!”

    “恐怕是的……”

    “我的妈呀……”

    月谣将马鞭丢给营外迎接的哨兵,大步冲了进去。

    来的路上已经有人和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掀开帘子,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身上多处伤痕,血迹都已经凝固了,但是脸色奇差,奄奄一息。

    “就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的!”负责照顾此人的士兵起身让开,对年轻人道,“这是左司马大人。”

    年轻人眼睛一亮,费劲地张了张口,声音却如蚊声细弱:“双……双身城……有……变……”

    月谣豁然变色,“息微怎么了?!”

    “大人已失踪……半年有余,城主府紧……闭,有进……无……无出。我等十二人……逃回帝畿……报信,只余我一人……大人……快救……救……救……”他猛然睁大眼睛,瞳孔皱放,须臾便没了气息。

    “军医呢……去找军医。把人救活!快!”月谣冲上去拍打他的脸,却不见任何反应,已经咽气了。

    然而军医还没回来,张复希便到了。

    “听说双身城有变故,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身便服,头发稍显凌乱,可见也是从城内快马赶来的。

    月谣坐在床边,冷眼看着他,“路途遥远凶险,此人已死。”

    “死了?”张复希走到床边,目露惋惜,又问,“此事可真?”

    月谣没有说话,眉头深蹙。

    息微自从去了双身城,每两个月便会有书信至,她是最熟悉息微字迹的,那上面的字迹与他一模一样,如果息微已经出事,那么是谁模仿了他的字迹?

    “来人!传我的口信,去左司马府,让兰茵把这两年息微传递过来的书信全部整理出来,送到这里。”

    “是!”

    张复希见她并不理自己,也不恼,默默地坐在一旁,思忖着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兰茵来得非常快,那支月谣送给她的簪子才刚打开还没来得及看两眼,就赶紧将东西都收拾出来过来了。

    “一共十封,都在这里了。”

    月谣将信全部展开,一一比对字迹,连弯、勾都不放过,却并没有发现异常。张复希站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忽然道:“后面四封,全都是仿的。”

    “怎么说?”

    张复希指着最后一封的几个字,又拿过前面几封,指出同样的几个字,“即便是同一个人写,也难以做到一个字每一次写都一模一样,你看,这几个字,和之前几封比起来,连弯钩的弧度都一样。”

    月谣豁然开朗,面色更加沉重了。

    “八个月……他每两个月就会给我寄一封信,这是四封。也就是说……他已经出事八个月了。”她身形摇晃了一下,唇色尽失。

    兰茵忙道:“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或许只是被关起来的,否则为什么会有人大费周章地寄这些书信过来呢?”

    “对……对!你说的没错。”月谣蓦然抓住兰茵的手,死死地扣着,眼睛里迸射出光芒,“我现在就进宫,我要面见陛下,我必须要亲自去双身城!”她对兰茵道,“你立刻清点人马,八万!随我去双身城!”

    张复希拦住她:“此事未明,万万不可带如此多的兵马去双身城。况且陛下并未下旨,你私自调兵可视为谋反。”

    “那我现在就

    去求陛下!”

    张复希还没来得及劝,便见她大步走了,不由得皱眉。

    “竟如此贸然……”

    兰茵看了一眼他,弯身一礼,也随着月谣走了。

    清辉阁里,和曦半躺着正小憩,如今天暖了,他身上仅盖了一条薄毯,窗外融融的暖风吹着,恍然间有种浮光闲时的静谧感。姜妃轻轻地在他身后打扇,不疾不徐的香风吹得人更是昏昏欲睡。

    “陛下,云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

    姜妃打扇的手一顿,只听和曦道:“传吧。”她忙道,“陛下既然有要事,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嗯。”

    月谣步履匆匆,迎面与姜妃打了个照面,后者微微一笑,受了月谣的一礼,便无声无息地走了。

    “陛下!双身城出事了!如今城内只进无出,城伯息微也已经失踪八个月了。”

    和曦微微张开眼,慢慢地说道:“你如何得知?”

    “戍守双身城的士卒拼死回到帝畿,找到王师大营,臣方知晓从八个月前息微传回来的书信便都是有人仿造笔迹而成。”她道,“陛下!双身城远在千里之外,素来难以控制,此次必须出重兵镇压,以扬我帝畿之威。”

    和曦瞧着月谣,鲜少见她如此焦急,却是为了一个息微,心中泛起几分沉痛。他想起来了,当年与她初遇,便是在去丰沮玉门山的路上,她还央着自己找息微。

    原以为在她心中姬桓最紧要,原来除了姬桓,还有一个息微。

    不知道抛却了权势,自己又能在她心目中占几分。

    “月儿,双身城之事尚未明朗,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城伯失踪八个月,究竟去了哪里?城主府是否被严密控制?这都是未知之数。若真有心人要谋逆,你此举岂不是打草惊蛇,到时候叫他们敛了行迹,反咬我帝畿一口,岂不是陷于朕糊涂之境?”

    月谣一怔,垂下头去。

    “你啊,关心则乱。此事关系重大,更要从长计议。共工城就挨着双身城,朕会下密旨给谢玉,由他先打探一二,再做决定。”

    “陛下!来不及了!”月谣磕头请命,“臣自请亲自前往双身城查探,环环脚程快,一来一回也不过几日。求陛下恩准!”

    和曦坐了起来,久久不说话,月谣等了许久,复又磕头:“求陛下恩准!”

    “你一个人去,朕不放心,你亲自挑选一千人随行。”他闭了闭眼,“让姬桓和你同去。”

    月谣抬头望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和曦掀被下了地,踩着一地的微凉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去与她齐视,目光宛如含了一池暖水,“你要知道,在朕心中,始终不希望你出事。”

    月谣深深地看着他,抿了抿嘴,忽然重重一声叩头:“臣谢陛下!”

    和曦伸出手去,想将她扶起来,然而手却在半空顿了一下,空然收了回来,他站起身,淡淡地说:“朕在此,希望云卿早日凯旋。早日回来……”朕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