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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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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宗伯没有关在刑狱里,而是纳言司。包括那些被抓的叛军将领,一同分开来关押,每日刑讯逼问,案情日渐水落石出。

    月谣看着呈上来的供状,面色微沉。

    烛火摇晃,照得她的面庞阴晴不定,似窗外的夜,冷得让人胆寒。

    许真站在下方,偷偷拿眼睛看她,心里有些不安。片刻,只听桌上传来砰地一声轻响,月谣将供状随意丢在了案上。

    “审了这么久,就拿到这些?”

    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牵连甚广,可是上面没有她要的名字。

    许真道:“贼子可恶,小人一定重刑再问。”

    月谣盯着他,道:“他们无心要说,你再逼问,又有什么用,说出去,只是我们纳言司屈打成招罢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

    月谣冷嗤,激得他浑身冒汗,“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我看你还是别做这副司了。”

    许真慌忙跪了下去。

    月谣随手抓起供状,丢在他脚边,大步往外走,“走!去看看大宗伯。”

    许真慌忙捡起供状紧随其后。

    大宗伯被关押了数日,粒米未进,形销骨立,已无往日风光,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尤其右臂断口,当初只做了简单处理,如今已经开始溃烂了。

    月谣站在他面前,道:“大宗伯,这些日子不好过吧?相信你的夫人孩子们,也十分挂念你,只可惜见不着,只能担心着、怕着,担心你死了,更怕自己被株连。”

    “呵……做我的家人,怎可贪生怕死!”

    月谣笑了一声,“看来大宗伯开始密谋的那一日,就预料到了今日。”

    大宗伯啐了一口,合着血吐到月谣衣袖上,落下一快污渍。许真见状,立刻就要挥鞭,却被月谣拦住。

    “好歹是大宗伯——王室宗亲,怎可如此粗莽。”

    许真悻悻放下鞭子,退到一旁。

    “太子仁厚,只要大宗伯肯将叛贼名单全部供出,自会赏罚分明。”

    大宗伯冷笑:“这里日日哀嚎遍天,你的人不是已经全部审出来了吗?还要我供什么!”

    月谣道:“那些人招供的,不过就是虾兵蟹将。这么大的事,光靠大宗伯、姒修己、还有周钧父等人,哪里是这么快能成事的?想必还有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人,例如……大司寇。”

    许真这才明白月谣的意思。

    大宗伯仰天大笑起来,许真微微睁大了眼睛,很难想象被打成这样吗,他竟还有气力狂笑。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真是好狠毒的一颗心!你想借此拉大司寇下水。”他狠狠地眯起眼睛,又是一口啐过去,“你做梦!别说大司寇没有参与,就是他参与了,我也绝不会招供的!”

    月谣取出帕子,拭去他吐的秽/物,嘴角一勾,“不急,不急。若是你招供,我便放了你的小儿子,你们家也不算绝后。”她将帕子随手丢在地上,靠过去一把捏住他的下颚,把他的脸颊都捏得变了形,“若

    不招供,我便杀光你的家人。凌迟,三千刀!”她猛地甩手,大宗伯的脸一下子偏过去。

    大宗伯斜着眼瞥她:“你以为我会信你?怕是我招了,我的家人也全死无葬身之地。”

    “很好,很有骨气。”月谣斜睨了一眼许真,后者忙会意,随手招来一个人,道,“去!把大宗伯的儿子女儿全押来。”

    大宗伯的子嗣不少,最大的已经成年,最小的不过两岁,是个跑步都不稳的小东西。

    “云间月!你这个小人!”大宗伯奋力挣扎,却困于半寸之地,任由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没有半点法子。

    月谣的目光在他众多子女中逡巡一圈,回头落在大宗伯身上,“大宗伯子嗣众多,就是一个个地轮,也要好久才杀得完。你可以慢慢地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告诉我。”

    她笑起来,眉梢微微扬起,略有几分冷媚之意,温暖的火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却让人看了无端端生出几分冷意来。

    太子坐在清思殿,看着眼前这个才四岁的小娃儿,内心泛起一阵古怪的感觉。

    “左司马,这便是我的兄弟?”

    月谣站在一旁,道:“殿下,先王只有您一个儿子,这个孩子,只不过是大宗伯为了篡位而放出的一个借口罢了。”

    太子有些犹疑。

    “这个孩子,和父王确实有几分……”

    “殿下!”月谣打断他,“姜妃的案子,当年早就水落石出,是陛下亲自下的旨。王室玉碟上,只有您一个人的名字,没有其他。眼下旧派作乱,虽已平乱,却还不曾定罪处置。您登基之前,这是头等大事,必须尽快解决。”

    太子还是觉得不忍心:“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月谣看着地上趴着发抖的孩子,沉声说:“等他懂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高丰心头一寒,抬头看了一眼她。

    “可是……”

    月谣忽然抽出一把短刀,刀锋凛冽、寒光乍现,高丰厉喝:“大胆!殿下面前怎可露刃!来人!”

    月谣却将刀柄朝向太子,跪了下去,“殿下,请亲自动手,杀了这个小儿。”

    太子几乎跳起来,“什么?”他虽然也有跋扈的时候,但从未亲手杀过人,更何况要面对这么一个小孩儿,如何下得去手?

    “殿下!您是君王,身为君王,便要有杀伐决断的气度。”

    高丰看着月谣,又看着太子,一颗心吊了起来。

    “不,不不!我……孤下不了手。”

    月谣抬起头来,看着太子慌张不已的脸色,暗暗叹一口气,站了起来。

    “殿下下不了手,便让臣代为下手吧。”她走到那个孩子面前,对上他漆黑纯真的眼睛,那里盛满了恐惧。

    那孩子哭起来,嚎啕大哭,直冲入耳,扎心得很。

    高丰看着月谣掐住了他的脖子,细长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直逼的那孩子踹不过气,抓着她的收挣扎扭动。他心头巨震,大喝:“云大人,殿下面前岂能妄

    动杀戮!此乃大不敬!”

    月谣一点点抬高了手臂,直接将那孩子当空提起来,那孩子用力挣扎着,脸色渐渐青紫,眼睛翻白,好似连脖子都被生生拉长拉细了。

    月谣的声音冷极了,像是饮尽万人血的刀兵交击,“殿下是君王,有的事情须得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殿下!看清楚了!!”

    那孩子已经不会挣扎了,嘴唇呈现非常可怕的深紫色,整张小脸都是苍白的——竟是直接被掐死了。

    太子全程睁大眼睛看着,随着那孩子一点点咽气,他的冷汗也涔涔冒了出来。

    “他……他死了。”

    月谣看着那小小的尸体,脸色十分沉静,她忽然伏地深深拜下去,“殿下!臣殿前失仪,臣万死。但是先王临终前交代臣要好好辅佐殿下,守住殿下的江山。臣就算背上骂名也要为殿下扫清一切障碍!这个孩子虽是稚童,但怀璧其罪,大宗伯拿捏他的身份制造叛乱,留下来只会后患无穷!”

    太子看着那可怜的孩童,心里砰砰跳着,过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快……快抬下去!”

    月谣高喝来人,马上便有人将孩童抬了出去。

    太子忽然觉得头晕极了,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似要狂吐出来,他忙说:“左司马……快回去吧,孤累了,孤要睡觉。”

    月谣伏地一拜,这才起身告退。

    直到她走了很久,太子还是忍不住一阵阵作呕,脸色难看得紧。高丰极其谨慎地说:“殿下,这左司马行事如此锋芒毕露,将来怕是不好控制。您切记得,羽翼未丰之前,切勿与其作对,善加利用啊。”

    太子哆哆嗦嗦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好像方才被掐着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孩子,过了许久才惊魂未定地说:“方才……真是吓死孤了。”

    三月的风还很冷,像是入骨的刀。

    月谣将双手没入冷水中,默默地看着一圈圈漾开来的水波,双手很快就没冷得知觉了,她却恍然无觉。

    清和试图劝她加点热水,她却摇摇头,只顾盯着那一双收出神。

    “水,是这世上最干净的,能把所有的污秽都清洗干净。”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孩子的面容,那一双还没有被世俗污染的漆黑眼睛,就像楔子一样牢牢地占据了她整个大脑。她忽然用力洗起来,水声四溅,洗了一会儿复又猛地停住,任由那水用力摇晃,涌出水盆。

    “大人……?”

    月谣盯着自己冻得通红的手,喃喃说道,“我的手,已经彻底洗不干净了。”

    一双细白柔嫩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暖慢慢传递了过来,清和温柔地盯着她,“大人,身居高位,岂没有身不由己的道理。”

    “可那只是一个孩子。”月谣深深地叹息,抽出手来。她坐在窗子前,正巧将整个院子的景色尽收眼底,也看到了那慢慢走来的挺拔身影。

    她豁然关上窗户。

    清和瞧她脸色忽变,正要问话,却听月谣先说,“告诉姬掌门,我累了,先睡了,让他不要来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