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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洛阳,王庄。
要说整个洛阳最多的地方,不是人,而是王庄。这个王庄不是什么王姓的田庄,而是属于王府的庄园。
河南地处中原,人口繁茂,田亩众多。按说这应该是人烟繁密的地方,但人的确很多,其他的就够呛了。叶向高主政时河南黄河决口,水淹千里。河南受灾最盛,开封城内可行船,整个河南的元气差不多为之摧垮大半。
其后官府贪墨赈灾粮款,吏治腐败,民不聊生。于是民变之潮四起,就连在山东窜来窜去的白莲教也打算进河南做点生意。
“白莲教那群神神佛佛的东西,俺不喜欢,要帮忙俺也不稀罕。要去其他省可以,来俺们这里可不行!”说话的是一个面色黝黑,眉目粗大的大汉。这大汉浑身筋肉扎实,说话间手臂挥舞,很是给人以力量的感觉。
在王庄里头,若是说起这个大汉李闯,只怕无人不知。
无他,这李闯是方圆百里所有王庄的护卫教头。这年头河南大地不太平啊,流民流离失所,百姓无家可归,无业可做,同样也没有粮食可吃。只能跟随者流民潮涌来涌去渴望得到一份活下去的希望。而大部分的流民则是在流动之中就白白饿死了,至于什么易子而食,吃人肉,观音土,那更是小儿科了。
当然,也有一些脑子活络一点的,跑到那个山岗子里头就占山为王去了。流民虽然让河南有些衰落,但也意味着市场需求很大,往来商队总还是有的。
当然,有流民贼寇,也意味着百姓要做出防卫。河南各处田庄民宅纷纷结堡自守。作为整个河南甚至整个天下最大的地主,福王在河南的各处田庄当然也得建立起护卫队,以防卫贼寇,以及那些蠢蠢欲动对东家不满的佃农。
在福王这扒皮手里头当佃农可不好受,七成的租子就让佃农们只能堪堪苟活下来了,更不用说这年头也不是风调雨顺,很可能交了租子以后连口粮都保不住。于是主家和佃农家的矛盾也是日益尖锐,哪个庄子的管事都舍不得下调租子挨福王的打,于是只能狠狠弹压。更何况这些年福王的贪婪是一日胜过一日了,兼并田亩醉心经营是福王最爱干的事情。
最近福王更是下了一个新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降下租子!李闯听着管事董老三说,这是福王要上京活动了,更是积极屯粮,也不知是什么打算!
“屯粮……”李闯冷哼了一声:“庄子里的百姓下个月的吃的都找不到,董老三还那么拼命地攒粮食,这是要造反吗?”
旁边几个壮汉都是哄笑了起来,一个面色凶恶的大汉道:“闯老大,管他娘的怎么闹,咱们这份伙食不没减吗?对了,秦老三,你继续说。山东那群白莲教打得是什么主意?”
“白二,这伙食没减就够了?嘿,老子可是好一段时间没钱去碰个女人了!至于白莲教还能什么主意?还不是造反的注意!”被唤作秦老三的是一个这里头罕见白白瘦瘦的汉子。这秦老三吊着三角眼,笑容阴狠,说起造反的事情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山东离着京城近,朝廷一向动手利落,还不是抢着都往河南来。”
“马勒戈壁的,索性俺们也都干一票!每天守着这么多粮食银子碰都不能碰,心里头痒得发毛!”李闯一拍大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角却看着场内三人。
看得出来,听见李闯这么一说后,每个人都是神色一动,很是心动的模样。不过,秦三和白二都没有说话。这里头,除了他们俩以外,还有一个窝在角落吧嗒吧嗒瞅着旱烟袋的刀客。这刀客虽然很没存在感的样子,但谁都没忽视他。
房子里四人吃着酱牛肉,喝着小酒,但三人都是将武器放了下来。唯独这刀客依旧是将刀背在背上,一刻也不愿意离身的样子。
“韩老哥,你说呢?”李闯压着声音,不敢再放肆。这里头也就他最明白这韩老哥的底细,曾经拉过千把号人的土匪头子,现在还和山里头纠缠不清。这刀口舔血十多年的经验,那可是最金贵不过了。
被称作韩老哥的刀客脸上皱纹颇多,不敢四十不到的年纪,却看着更老一点。但这身精壮的肌肉和伤痕没一人忽视:“造反?倒是不错。但眼下能拉得起人马?守着王庄的银库和粮库倒是不错,但你们可有把握振臂一呼,万人追随?”
白老二和秦老三都尴尬地沉默了,他们在这一片也算得上是狠人。但聚众闹事能有千把号人也就不错了,造反这活,不是贸然说说的啊。
李闯也是沉默了一会,又道:“俺明白韩老哥的意思了。现在俺们守着这么个机会,好好积蓄力量。天下百姓对这狗~日的朝廷早就不满透了,只要肯用心,还怕聚集不了天下好汗?只要一个机会,这天下就要变了!莫要忘了,洛阳第一大害这些年都干了什么腌臜事,只要逮住一个够混账的,这机会……就来了!”
白老二和秦老三都是摩拳擦掌:“这就听大哥的!”
韩老哥也是一脸欣赏:“好,这中原之地的二十三股悍匪我也都认识些,到时候一起举事,王侯将相,我们也有份!”
“对!王侯将相!”
李闯目光灼灼,心中徒然升起了一个字:“帝……”
从衡阳府北上,沿着湘江先到长沙府,再顺着湘江入长江,到武昌府。再由汉水进至襄阳府,过南阳府,一路北上,浩浩荡荡。两千多人的队伍,长久行军,却依旧精神头不错,让人诧异不已。
这便是衡王北上的队伍,奉天子钦命,过了新年便开始北上,最迟在三月之前到达燕京。
随行队伍主要是有两部分人组成,一是王府系统的,比如王府卫队,王府属官,王府侍从,还有皇室成员华言徽和沈云巧。还有一部分是同行性质的,比如苏默这些科举学子,提前进京准备礼部试,也就是会试。还有一些随行人员则属性颇杂,不说也罢。
说到沈云巧和华言徽,算来他俩已经得了天子亲自下旨赐婚,一路上两人腻腻歪歪,让苏默好不难受。于是便光明正大地找着文思卿去腻歪,但文思卿这个时候却面嫩了起来。
文国权一封书信直接了苏默手上,抢先拆开观看的文思卿脸红得跟煮熟的龙虾一样,自从过后再也不肯与苏默在公开场合腻歪。因为,文国权来信说,等温志强入京,到时候就在京城将两个孩子的婚事给办了。苏默而今孤身一人,家里的几个叔侄商业上倒是地位极高,但官场上还得温志强这等两广总督致仕之人来充场面。故而到时候给苏默主持婚事的人还得是温志强。
但只要温志强一到京师,这婚事就可以开张了。
定了婚事,文思卿顿时就面嫩了起来。惹得苏默就算是偷偷温存一下也不得,还不好和哪个俏丽的王府丫头勾勾搭搭。就算这些粉嫩的妹子再怎么对苏默眉目传情,也只能一副伟光正的姿态随后便乖乖地商量国家大事去了。
也唯有这东西更加转移精力,抛却美人了。
时间到启兴四年一月三日的时候,衡王的车队到了洛阳城。
而城门外,洛阳知府隋文焕伴着一干官宦士绅有些惴惴。前方的撤退烟尘扬起,首先出现的自然是王府仪仗。
说来也是丢脸,当初华言徽进新兵营想要点好种子挑选做仪仗队。负责此处新兵训练的是书院同学杨子润。衡王要挑仪仗队,杨子润也很是卖面子,直接就批了五百个卖相俊,个子匀称的新兵。
又过了一阵子,华言徽一时起意,举办了一次兵演。红军蓝军分别是衡阳卫新兵营的一千五百名新兵和王府一千五百侍卫。王府侍卫这边护卫倒是有些能耐,但长久不打仗,差不多就是个架子活。于是充当主力的就是那新来的五百名新兵。
正当华言徽兴致昂扬地想着两军对垒,大打一场的时候,突兀地发现,一次军演,竟是不过两个时辰,充当蓝军的王府侍卫军全军落败。
郁闷不已的华言徽过了好久才偶然听苏默说起,因为最近报名新兵的数量和质量都有大幅上升。于是多出来了很多富贵兵。这些士兵大多是富家子出来的,很多家世都不错,个子高,营养足,身体素质也都比起一般的农家子好。但有一个致命缺点,这些新兵意志力薄弱,纪律性差,而且有些仗着家世要作乱的意思。于是总教练杨子润大手一挥,五百富贵兵就成成了仪仗队。
一念及此,华言徽也算是明白了。知道养在花园里面的这些王府侍卫还真就成花架子了,好看不好用。于是忍痛直接住进了军营里头,将一千五百名侍卫全部丢进去打散建制重新训练,若是有怠慢的,直接开革。
就这么整训了三个月,在笑眯眯的杨子润阎王手里脱了一层皮的王府侍卫队总算出了新兵营了。
随后,出现在洛阳城士绅官宦眼里的一支新军兵马出现了。
气势昂扬,队列俨然,默然无声,军纪如铁。随后,便是率领这样一支兵马兵马出现的华言徽。
只是,当华言徽看了一眼城门处欢迎人群的时候,顿时脸就塌了下来。
亲王至洛阳,按照礼制福王怎么说也得过来欢迎一下,哪怕是面子活!但福王府连个杂役都没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