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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的纷乱最终以政~府的胜利落下帷幕,四川遂宁虽是大郡,但此刻四川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遂宁更是叛军奢氏的前进基地,这个时候上任遂宁知府根本无用,还得冒着生命危险。
至于安顺也是地处贵州,不仅偏远贫瘠,而且一路上深山远路,还处于战争时期,比起遂宁也好的有限。
吴绮两人的贬斥给政~府和天子之间的小摩擦落下了帷幕,随后朝廷归于宁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启兴三年秋似乎除了这一桩小冲突外,一切都是政通人和,和光同尘,再无矛盾。
但事实上,燕京的水从未清澈过。任何波澜的卷起都有可能引动一场将整个帝国倾覆的爆炸。
燕京,大内。
小德顺是个小黄门,身份便是大内数千名太监中最底层的一员。在戏文里面看来,太监这职司应该是个很牛掰很神秘的职业。得天子信重,权臣俯首,耀武扬威最是快活。当然,这一切都是反派的角儿,用意从来都不是鼓舞百姓们自我阉割去当那权倾天下的大档头。但无论如何,历来权倾天下的太监们大多都是贫贱的出身。故而,出身贫贱想要权倾天下富贵无双,当太监就是一条出路。
比如小德顺,年幼时的名字早忘了,游手好闲坑蒙拐骗的父亲自己养不活,却想着能够荣华富贵一把。于是便将小德顺阉了,又舍了全家银子将小德顺送入宫中。为的就是小德顺机灵听话,最后攀上大内的墙头,做出一个权倾天下的大档头来。
只是,宫中不好混,里头弯弯绕绕多得惊人。就算小德顺再怎么装孙子做乖也只是跟着一个老太监在宫里头慢慢地熬资历。每日忍受着随时都可能有的毒打,繁重的劳力,以及空虚的精神生活。
比起外头,这里委实只是多了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机会罢了。毫无希望的麻木让小德顺每日只能在最深沉的梦里才会去想一想曾经渴望的美好生活。
但眼下,今晚他却还需要继续将宫里头的污秽~物收拾好,刷马桶,倒粪尿,然后拖着疲倦的身体去角楼里头值守到深夜。
当疲倦到极点的小德顺蜷缩着身子在角楼里头几乎毫无存在感一般地偷懒时,迷迷糊糊中,一队人从深夜中走来。
“现在可安全?要是让人发现了谁的脑袋都别想留!”
“我知道,我先去角楼里头看看。”
“快去快回,冷死我了。”
很快,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小德顺下意识地往最阴暗地角落里缩过去。
月光下,角楼里头空无一人。
“没人。柳神医快随我换装出去吧,这会有一对粪车将要出去。一路上已经安排好了。”
“好,这次给那为主看完病我便归隐深山,只求这种事情莫要再找上我了。对了,那些资料,你都好好烧了吧。”
“这些我都明白!柳神医这边随我来……”
声音越来越远,小德顺却是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死命地抓着身后的墙壁,双腿一蹬一蹬地将自己往后退,似乎想要远离什么一样。
“治病……那位主……主子……神医……治病……到底是什么病……天呐……”
小德顺深刻地陷入了恐慌之中,深处宫廷,尽管在启兴帝这里阴暗面比较少。但每日的辛苦让他分外明白,在这里,知道得越多越是危险!
而他……突兀地知道了一个秘密!
要知道,而今的宫廷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权力显赫的宫廷了。太监们的权力更是缩水地分外残酷,帝权失落,权力依附于天子的太监们自然也随之落寞。
随着权力和利益越发局限,宫内的人们并未有齐心协力起来,而是因为越发少的权力而日益斗争,环境越发恶劣,每个人都在算计着。
“知道越多,死得越早!”师傅的话瞬间回想了起来,小德顺战战兢兢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突兀地,他想起了桂三。
“那可是陆家的人啊……一旦要大档头知道了……”小德顺深吸了一口气:“再想想,再想想……”
小德顺彻夜未眠。
贵州,水西城。
曾经贵州的战争策源地此刻已经重归朝廷的控制,王三善驻兵此处,着实不易。
说起来,自从贵阳—安顺一战落幕后,贵州的战局就变得有些波动起来。贵阳解围后,安彦雄退守陆广河。这个时候,云南官军在巡抚蔡复一的带领下也先后收复平夷,沾益二城,由此云南的反叛势力基本肃清。
同时,随着屯堡军入湘余部休整,在贵州战场上唱主角的官军就只有王三善所部兵马了。其后,王三善继续在贵州转战,在新任贵州都司安梓的帮助下,发动新一轮攻势。这里有必要提的是原先的贵州宣慰司被裁撤,鉴于贵州改土归流决策已定,为了安抚大土司安梓,命其为贵州都司。
于此,启兴三年五月,王三善保举大将王超为总兵官,读陆广,趋大方。随后,总兵官张皋立渡鸭池,都司兼出黄沙渡,三路并进。
此前大军浩浩荡荡,王三善所部攻无不克,又因为此前为了捋顺贵州事务耗费了太多时间,停留过长,中枢不满。惹得此次再行进攻的时候,各部急躁,纷纷争功。竟使得原先三路合围之势变得前后脱节。
于是安彦雄集结最后的全部精锐,先后在陆广击破已成骄兵的王超所部,又在鸭池合围官军,试图歼灭孤军深入的张皋立所部。
若不是善于丛林战的安梓率兵及时赶到,只怕张皋立所部也要重蹈王超覆辙了。
饶是如此,官军还是惨遭大败不得不溃退,贵阳再次受到威胁。
安彦雄更是再整旗鼓,再次进攻贵阳。见此,王三善派遣偏将齐吉祖,王建中等破莲花宝鉴,救青岩,进攻八姑荡,焚烧两百多座村寨。
随后,王三善又督师前进,叛军安良降服。总兵官张皋立击败叛军于羊耳。至此,云南官军两路援黔,解除安南之围。又收服普安,新兴,打通了贵州上六卫的道路。至此,王三善亲率兵马六万,渡过陆广河,略地三百里,斩叛军一万八千人,直接攻陷贵州反叛策源地水西城。在此擒获蔡金贵,张向吉等贼酋,而安彦雄侥幸逃离。
经过这么一起一落,水西这才重归朝廷的怀抱。王三善驻兵此处,也开始准备完全推行改土归流的政策。
“我要见王巡抚你凭什么阻拦?”一个女声压抑着愤怒。
“安都司,属下已经说了,巡抚大人不在。请不要扰乱巡抚官署的办公!”回答女声的是叛军降将,归降王三善后被收入幕府幕僚的陈启宇,贵州平叛后,这里的彝人也颇有些受到歧视。就算安梓是平叛功臣更被嘉奖为贵州都司,但对于这个女人,还是有许多人心还不满。更多的时候,则是对一个才区区二十不到就登位正二品武官的都司感到嫉恨。
无疑,眼下无官无职的陈启宇就是此类。
安梓银牙暗咬:“我这是朝廷大事,事关整个西南的安危。你怎能如此?”
陈启宇被安梓这么一番话吓了一跳,转而便恼怒了起来:“巡抚大人不在,难道要我变出一个巡抚大人给你吗?你若有重要的事情,那你说,若是真重要,我再给你通传过去,若是不然,哼,那少不得要参你一个谎报军情之罪!”
安梓冷哼了一声:“本官正二品武职,还不是你一个区区无官无职之人可以弹劾的。给我让开,我倒要看看堂堂巡抚署衙,有没有一个可以管事的人!”
“不让!来人,给我拦住!”陈启宇恶狠狠地看着安梓,这张艳若桃花的脸可不止惹了多少双贼眼,盯着安梓高耸的胸脯,陈启宇道:“巡抚署衙不是你的都司府,止步!”
“那好!”安梓止住情绪,冷冷道:“本官此来,就是要告诉巡抚大人,改土归流之事,且不能急切用时。贵州百万土人,大多数终归是心向朝廷的。许多土人在叛乱大潮之中并未参与,而是安分守己。改土归流之事关系百万土人之安危,若是一个不慎,西南将在其纷争。而且也会为安氏叛贼所用啊!”
陈启宇大笑起来,继续色迷迷地盯着安梓,良久才慢悠悠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改土归流之事。安都司,你身为武人,如此朝廷大事还是少沾边的好。此等要务事关重大,更不是你可以参与的。更要记住你的身份,有些事情,还是少管得好!”
安梓胸脯一阵起伏:“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转身就走。
陈启宇重新坐下,端起了一杯茶,想也没想就要喝,却不料这茶是他刚放的,烫的嘴皮子一阵哆嗦,反倒是让茶泼了一身。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陈启宇登时就要怒喝是谁干得。
却不料,一个五十余面色红润的身着高品文官官府的老人走来,正是王三善。
生生将卡在嗓子里的话都咽下去,陈启宇连忙行礼道:“属下见过抚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