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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用青条石堆砌而成的小院落,一共三间正房,一大两小。院墙上挂着刚刚收获的红辣椒,玉米穗。院子中还种着一些绿油油的蔬菜。
院墙的西边,用树枝和泥土堆砌的一个简易的鸡窝,七八只老母鸡蜷缩在墙角,躲避火把的光亮。陈云生看着眼前这座陌生的院落,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紧张。
母亲在他印象中只是一团模糊的云雾,母亲离开他的时候,陈云生尚不能记事。童年时,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着母亲的容颜,那应该是怎样一张温柔的脸庞。虽然小时候家境优渥,可是家中总是缺少了一丝母性的柔美。
父亲能带给陈云生的只有阳刚和坚韧,每当看到仆人家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中,陈云生总是充满了羡慕,有几次还偷偷掉过眼泪。母亲这个词语在他的生命中只是一个柔美的符号,无论他怎么努力,终是无法触摸到。
此时此刻,陈云生就要见到魂牵梦萦的母亲,这令他怎能不激动。正房中点着一盏油灯,一个女人的身影映在窗棂上,她左手拿针,右手持布,在缝补着什么。三个人的脚步很轻,并没有打扰到屋中的女人,她依然自顾自地做着针线活。
直到柳晓山轻轻地叩打门扉,屋内的女人才放下手中的活计,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过后,两扇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面色白皙,凤目生辉,两道淡淡的柳眉,配上直挺的鼻梁,外加一张略施朱砂的樱唇,绝对是一个标致的美人。不过岁月依然在她的眼角留下一些细小的皱纹,不仔细看难以发觉。女人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对花襦袄,配上深紫色的碎花小口裤,给人一种端庄秀丽之感。
奚文君看到儿子双肩包裹这一条碎布,从凝固的鲜血上看,出血量一定不小,顿时心疼不已,她摸了摸陈云生的肩膀,说道:“云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让为娘看看你的伤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遇到野兽了,没伤到别的地方吧。”
一边说,奚文君一边回屋,在一个大箱子中翻出一个包裹。她迅速解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卷细细的白纱布。陈长青此时也进屋了,不知从何处找过一些瓶瓶罐罐,堆在陈云生面前的桌子上。
奚文君手持剪刀,麻利的将陈云生双肩的布条剪开,由于时间较长,鲜血已经凝固,重新将布条撕下,不免又要触发伤口开裂。奚文君刚刚撕开一半,鲜血就汨汨地流出。看到儿子的鲜血,奚文君有些不忍,手抖了一下,无法继续下去。
陈长青在一旁突然拿起布条的一头,用力一揭,碎布连着一丝烂肉,被撕去。饶是陈云生性格坚韧,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柳晓山拿着一条丝巾,温柔地为陈云生拭去额角沁出的星点汗水。
陈长青揭开桌上一个黄色陶罐的盖子,用一根木勺从里面舀出一些黑色的黏稠状药膏敷在陈云生的肩头。
钻心的疼痛让陈云生紧要牙关,紧闭双目。
“狼毒不去,伤口就会溃烂,疼是疼了点,也是你活该,忍着吧。”陈长青教训道。
奚文君看到儿子忍痛,心中难受,白了陈长青一眼说道:“别说儿子了,你年轻那会儿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倒是威风了。”
陈长青嘿嘿笑笑,不再说话,专心给陈云生上药。不一会儿药上完了,奚文君用白纱布将陈云生的伤口包裹上。完成了一切,两人对望一眼,长出了一口气。
奚文君柔声问陈云生:“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临行时不是早就叮嘱过你们了么,山里最近不太平。过些日子让你爹和村里一些老猎户商量一下,进山将那群狼打跑,省的每天提心吊胆的。”
柳晓山急忙答道:“母亲别责怪云生哥,是晓山光顾着贪玩,忘了时间,才遇到饿狼的,晓山知错了,下次不敢了,母亲千万别怪。”说完,吐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奚文君笑骂道:“臭丫头,就是牙尖嘴利,我怎么找回你这么一个儿媳妇。算了算了,你们收拾一下赶紧休息吧,明日你陪我到镇上买些猪肉回来,给云生补补身子。”
陈云生从进入家门,就只字未语,他已经彻底懵了。眼前的一切一切都和真的一样,就连这个女人都透着一股无以伦比的亲切感。
“这真的是我的母亲吗?”陈云生扪心自问,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竟然如此亲切,和自己心中所想如出一辙。
“难道,之前的一切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梦吗?”当这个想法再次浮现在陈云生心头,他已经有一些动摇了。眼前的生活,不就是他所向往的吗?常言道,假作真来真亦假,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幻,那么他也愿意这场梦持续的时间更久一些,最好不要醒来。
陈云生缓缓站起身来,用颤抖的声音吐出两个字:“娘亲。”
这两个字在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二十多年的岁月中,他少了正常人应该有的一部分,却多了常人无法承受的一部分。现在,他又重新找回了这一切,怎能不让他激动。
“唉。傻儿子,干嘛直勾勾地看着为娘,赶紧去休息吧。”奚文君微笑道。
柳晓山将陈云生带到了靠西边的房子中,麻利的将被褥从床边的一个大箱子中拿出,为陈云生铺好床,柔声说道:“云生哥,你先睡吧,我去把你的衣服洗了,再洗个澡,今天跑那么远,身上都是尘土。”
说完,也不等陈云生说话,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陈云生看着柳晓山窈窕的背影,心中感到一丝甜蜜,得妻至此,夫复何求。
他躺在松软的木床上,本来想思索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情,可是头甫一挨枕头,就感觉到眼皮说不出的沉重,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陈云生才悠然转醒,虽然这一觉时间不短,可是脑中却昏昏沉沉的。陈云生穿好衣服,眼睛无意间落在房间的桌子上,看到一张草纸上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
“云生哥,我和母亲去买菜了,中午给你做好吃的。晓山。”
看着柳晓山留下的便笺,陈云生心中再次泛起一丝甜蜜,所谓平淡见真知,也即是如此。
他推门而出,正好碰见正准备出门的陈长青,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父亲。”
陈长青看了他一眼,说道:“外面风大,你还是回屋去吧。我今天和隔壁的老张上山去看看,中午不回来吃饭,叫你母亲不要等我了。”说罢,他背起弓箭,拿着一柄长矛,推开柴扉,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门前的小路上。
陈云生从屋内搬了一个小板凳,在院子中找了一个避风的所在,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阳光虽然耀眼,却没有温暖的感觉。陈云生心中有些诧异,现在明明是夏天,为何感觉还有些寒意,即使此地在天穹山脉中也不该如此。只要不在山巅,断不至如此寒冷。
他扭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玉米,突然心中闪过一丝疑问,此时是夏天,为何墙上挂着秋天才能收获的玉米?此前在凌云峰的时候,陈云生可是亲自下过地,当年飞云子云游在外,陈云生一半的粮食需要靠洞府后面那两亩田地的收成。玉米何时收获,他还是知道的。
转念间,陈云生不禁摇头苦笑,自己何必那么较真,真实与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眯起眼睛,竟然熏熏欲睡,自己怎么变得如此爱犯困呢?
陈云生醒来的时候,柳晓山已经将所有菜肴端上桌了。他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大藤椅上,身上还盖了一件兽皮大褂。柳晓山笑吟吟地站在他身旁,用一种让人骨头都酥麻的声音说道:“相公,吃饭了,要不要奴家喂你吃呢。”
还没等陈云生答话,屋中传来奚文君的声音:“你们两个赶紧过来,别在那里耍贫嘴了。”
柳晓山如同雀儿一般欢快地回到屋中,陈云生也跟着她来到屋中。
正房中央放着一张八仙桌,虽然是粗木制作,不甚精细,但是非常的结实。桌子上摆着四样荤菜,放在四个硕大的盘子中,分量极大。
“这是酱汁百味鸡,这是清蒸桂花鱼,这是莲子炖猪心,最后这道是莲藕夹肉。”柳晓山一边介绍桌上的菜肴,一边给陈云生夹了一块桂鱼放在碗中。
陈云生将那块桂鱼放入口中,只觉得爽_滑鲜香,回味无穷。他又尝了其他几道菜,无一不是美味可口,旋即大赞了柳晓山几句,惹得这个丫头眉开眼笑。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陈长青晚上回来的时候,带来两只山鸡,一只狍子。奚文君拾掇了一只山鸡,剖去肚腹,用热水烫干净鸡毛,在鸡肉上刷了几层酱汁,并且在鸡腹中塞入香料,最后裹上泥浆,放在土窑中烘烤了半个时辰。出炉后,剥去泥胚,一股清香飘满房间,柳晓山为四人端上桂花莲子八宝粥,每人面前放着一个刚刚蒸好的大馒头。
这顿晚餐,陈云生又吃的极饱,自从他遁入仙门之后,对于物欲看的很淡,口腹之欲更是浅尝辄止。今日这两餐却吃的沟满壕平,就连他也感到纳闷,自己这是怎么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