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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不要参与其中,怎地就是不听!”玉玲珑将安小楼一把提起来,飞身升到树上,同时按住了安小楼,不让他乱动,“嘘,下面有好戏了。”
下面乱糟糟的一片,官兵,漕帮,以及部分没来得及逃跑的盐帮,还有慌里慌张撑船准备离开的那艘货船,和在岸上乱堆着的那些麻布口袋,一时间火把火把闪耀,呵斥声此起彼伏。
“站住,不许乱动!”这是官兵的声音。
“快逃啊,抓住要吃牢饭的!”这是盐帮的声音。
漕帮此刻倒是没声音了,因为似乎他们全在看热闹。
郑老三没有跑的了,因为他先是被闫老二和几个漕帮的人按住,后来挣脱后,又忙着帮兄弟们逃跑,他倒是个有血性讲义气的汉子,比史云龙手下的那帮子人强多了。
“这些官兵,是文大人手下的吗?”安小楼悄声问道。
玉玲珑白了安小楼一眼,不屑道:“少跟我装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文大人是文官?这些人不是衙门的差役,而是正统的官兵,乃是南直隶都指挥使的直系部队。”
什么文官武官南直隶都指挥使的,安小楼统统都没有概念,不过听玉玲珑的意思,似乎这都指挥使便是地方上的最高武将,有点类似军区的意思,南直隶自然就是指的苏州以及苏州辖区了,在这大夏王朝,苏州是独立于江苏之外的一个直接隶属于京城金陵管辖的行政区域所在,南直隶的都指挥使镇守的区域不单单是苏州,也包括了江苏以及相邻的安徽,其权利不可谓不大,在这苏州以及相邻的江苏、安徽两省,其地位不亚于苏州知府以及另外两省的巡抚,而且是直接受皇帝调遣的。
“这漕帮有问题。”安小楼没理会玉玲珑的话,他心中在琢磨着,史云龙到底有什么后台,记得以前史玉婷跟他说过,她父亲的发迹是靠了一个老头,这老头应该是个朝廷的要员了。
“问题大了。”玉玲珑淡淡的说道。
“唉,反正跟我也没关系,我们回吧。”安小楼忽然觉得叹气了,浑身酸软无力,动也不想动,至于为什么这样,他自己也在迷惑着。
“看看吧。”倒是玉玲珑,她伏在树上仔细的看着下面所发生的事,对安小楼说,“你可知道这都指挥使是谁?”
“我又不是官场上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安小楼说道,“倒是你,应该清楚的很吧。”
对于玉玲珑之前所说的八月初六“回”燕京的事,安小楼此刻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尽管他屡次跟玉玲珑解释了身份问题,可她就是不肯听,这让安小楼十分恼火,却又觉得自己在玉玲珑面前似乎没有什么反抗的机会。
“把他们统统抓起来!”领头的官兵是一个百户,他手里持着火把,身穿盔甲,腰间系着官刀,指挥着身边的几十个军士上前围堵四散而逃的盐帮帮众。
盐帮的这些人本来不过是普通的百姓,他们因各种原因,有的是因为生活所迫,有的因为妄图一夜暴富,也有原本就是草莽之辈的,身上有些功夫,不过无论是哪种,在这些正规官兵面前,都显得有些气短了,不多会功夫,便被生擒活捉殆尽,而那百户手持火把,又在现场查探一番,便着人将那麻布口袋拉走,而那河面上的货船,则还未驶出多远,便被几快舟截获,看来这一次官兵是早得了消息,有备而来的。
“干的好!”等那些士兵把盐帮的人押走走远后,那个百户走到闫老二跟前,对他说道,“多来这么几次,我们就都发达了!”
闫老二点头哈腰,嘿嘿笑着,接过那百户递过来的一个钱袋子,说道:“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样做,若是被察觉了……”
“察觉,怎么察觉,我手底下的这些兄弟们都是跟着我从老家一起出来,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在军中吃苦受累脑袋别在裤腰上不说,军饷还那么少,家里一大家子老少等着吃饭,放心,他们不会卖了我,只要你也不卖我……”百户说着,向闫老二·逼近一步,眼里闪过一丝凶光,压低了声音说道:“闫老二,你不会卖我的吧?”
“这……杨百户您这是怎么说呢,我们合作已久,啥时候出过岔子,您放心吧,我这些手下也都是我的亲信,不会有闪失的。”
安小楼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到最后,才嘀咕道:“原来早就有一腿,感情史云龙和鲁知秋都还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几乎与此同时,玉玲珑也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等那些人都走完了,一个多时辰也已经过去了,安小楼再次被玉玲珑从那树上给提溜下来,等站稳在地上,安小楼才觉得有些困乏了,他打了个呵欠,说道:“现在可以回了吧?”
“你自己要小心,不要随便掺和这两个帮派之间的事知道吗?”玉玲珑面色清冷,眉心紧蹙,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要做,只是匆匆的叮嘱了安小楼一句,便兀自离开,只消三两个纵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一阵凉风吹过,安小楼头脑略清醒了些,他仔细的回味着这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史云龙的漕帮还有鲁知秋的盐帮,这两个帮派素有梁子,可是他们两个知道自己的手下所做的事吗?盐帮的人他不清楚,但是漕帮呢,史云龙知道自己的手下在吃里扒外吗?
回到学校里,安小楼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回忆着晚间发生的事,直到鸡叫时,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早晨安小楼还在洗脸,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二娃闯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安大哥,外头来了好几个书生。”
“好几个书生?”安小楼一愣,旋即记起自己曾经贴出招聘的告示,要聘请几个教书先生,这年头读书人大多是穷,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悲惨说法也在这个世界广泛流传着,有人凭借读书一举成名,入殿为臣,但更多的是读书读傻了,读的没饭吃,就算考中了秀才,也还要去做交数先生的。
趁着学生们还没来,安小楼让二娃把那几个书生带到了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杂物室,随便放了几张椅子而已),书生们进来时,安小楼发现这几个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年纪普遍在三四十岁左右,统一的标志就是都有一把长须,男子二十八岁蓄须,是大夏王朝的民俗。
见这几个书生都很拘谨,安小楼笑了笑,伸手让座:“各位都请坐吧,我们随便聊聊。”
“多谢!”几个人作揖,拘谨的坐下,很有礼貌的将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面向安小楼。
“几位都是哪里人士?”安小楼让在一旁候着的二娃端茶,然后微笑着问道,“不必紧张,我们随便聊聊,不如你们先随便介绍一下自己吧。”安小楼向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笑道:“就从这位兄台开始吧。”
这几个书生仍旧是紧张。
大夏的书生安小楼算见过不少了,光那后舍酒肆里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才子才女,大抵都是读书人,在他眼里,那些读书人都是眼高于顶的,可是今天见了这些书生,安小楼才发现,原来即便是读圣贤书的书生,也有为几斗米折腰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眼神中透着一丝怯意还有近乎谄媚的讨好之意,这些人都是被贫困打败的人啊。
那个书生是这些人中年纪最轻的一个,胡须还不算很长,面色苍白的有些不正常,一看便知平日里不常出门,用安小楼的话来说,那是宅男,宅男大概三十来岁,身穿一身灰绿色的粗布衣衫,头顶戴着纶巾,手里依例拿了折扇,他的长袍下摆上,有三块显眼的补丁,针脚很粗,看到安小楼点名叫自己先说,脸色变得一红,额头沁出汗珠来,他站起来,弯着腰,向安小楼行礼说道:“在下杨在理,乃苏州吴中人士,三岁启蒙,五岁熟读四书五经,六岁便会吟诗作对,十三岁上便中了秀才,家乡的人都称我做神童。”
“哦,看来杨公子是个饱学之士。”安小楼听了他这番自我介绍,心中不由得犯嘀咕,既然是十三岁就中秀才的神童,一二十年过去了,却为何依旧混的如此惨淡呢?
“不敢不敢,不过虽不算学富五车,但是这书,倒也读的不少了,只是后来时运不济,屡试不中,家父家母去世后,家境日渐落寞,现在还有妻儿要养活,不得已出来做个先生。”那个杨在理倒也算实诚了,虽然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却也算是把自己交代清楚了。
安小楼望着这个落魄的书生,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来,说道:“一个十三岁就能考中秀才的神童,科举对你来说应该不至于太艰难才对啊,为何……”
“屡试屡败。”杨在理苦笑着接口说道,“从十六岁上,便开始屡试屡败,后来奉了父母之命,娶妻生子,再后来家道中落,父母逝去后,唯一的几亩薄田也被变卖,我想着不能靠女人养家,所以尽管浑家反对,我还是决定出来寻个生计。”
“这是好的,虽然是读书,也不妨碍你与社会接触。”安小楼笑道,“我的问题,你方便回答么?”
“什么?”杨在理一愣,看样子,他没有专注的听人讲话的习惯。
安小楼望着这个三十多岁的落魄男人,按照这个年代的习俗,他的孩子应该已经很大了,可是因为读书的关系,他甚少与社会接触,因此他的眼中还满是单纯的神色,安小楼与他对了几句话便看出来了,杨在理是个性情很直的人,有啥说啥,浑不怕被人笑话。
“为什么你十三岁就能考中秀才,却无法继续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呢?”安小楼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