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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三月几日了?白天?晚上?
她想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白昼、没有黄昏,除了黑夜外还是黑夜,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周围的环境像一颗圆形的黑球,走到哪里,都是无边无际的黑幕。
不知道身处何地,只觉得身体像飘浮在一定的高度,怎么走都不觉得累,无所依归地停留在这里面她蜷曲著身子,将头依紧著两膝,缩坐起来。
她在等等什么呢?等有人念书、说话给她听的声音。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她听都没听过的声音。不过,她最爱听的仍然是那个低柔而磁厚,附在耳边她猜可能是附在耳边宛如催眠曲一样,念著一本本女德的书,催她心安入睡的声音。
不过,鲜多时候,在那声音响起时,她喉咙就涌上重重的压迫感,一阵苦涩几乎要胀破她的胸口。
炜她才正想出声,却发现泪水已抢先冒出来,她只有苦苦咬唇逼回声音。
“宁宁儿宁儿”
啊?在叫我吗?我在这里,你要念书给我听了吗?
“我先替你换葯,再帮你沐浴,这几天天气热,你流了不少汗。”
帮我沐浴?不要、不要!丢死人了,男女授受不亲,我才不要在你面前脱光光,咦啊你在脱我的衣服,对不对,我有感觉,不要啦!走开!
“呵,你的嬷嬷是怎么搞的,肚兜肩带的结打得这么紧,怕我非礼你不成?”
你你还笑得出来?不要脸、不要脸!
“宁儿”
呃?什么事?
“你何时才要醒过来?我想你。”
一只粗犷温热的大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那一瞬间,她发觉她的心软化了,缓缓的、情不自禁的,她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存在。
额上的手柔柔拂开她的刘海,顺过她的眼帘、鼻子、唇瓣,停驻在她的下颚,这是一只很温柔的手。
“你已经沉睡了半个月,皇宫里的御医说你身体上的伤势已无大碍,早该清醒过来,为什么没醒?”
可能是我想留在这里,不想走的关系。在这里是孤单了些,却没有人欺负我,在这里很好啊。
事实上,她心知肚明,她绝非“不想走”而是没有勇气走。
“是否因为当初歌玄?救近乎气绝的你,强将你的魂魄摄入麒麟血玉内,先救你的身体再还魂,违逆天理的结果,便是你仍然回天乏术,而我加倍的痛苦下去。”
他以手指轻触她的嘴唇,丝丝柔情地抚著。
她听得出他的期待与恳切。
炜炜雪我我们不要谈这个了,谈了只是徒增伤悲。
知道吗?你教我“女儿经”的开头语我已经会背了,我背给你听:女儿经、女儿经、女儿经要女儿听。
第一件,习女德;第二件,修女容;第三件,谨女言;第四件,劝女工。
我今仔细说与你,你要用心仔细听*>*>*>“丫头,你睡了整整十七天了,舒服吗?”
喜葳把刚熬出来的人参鱼汤捧在手上,亲自一匙一匙地喂她喝下去。
流出嘴角的汤汁远比她喝下肚的来得多,喜葳*沉迷在淡淡的花香味里,宁儿在私人的境地中浅浅而笑。
你的好我记在心头,不过呢,你服侍人的技巧太差了,我的耳朵里现在湿淋淋的,你的鱼汤八成全进我的耳朵了。
“宁儿,我到前几天才知道,原来我被二哥骗了,炜雪贝勒一表人才,俊得不得了,才不像他说的那么丑,二哥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实在坏透了!”
嗯,这点我同意。格格,你该不会迷恋上炜雪吧?你该不会想跟我要回这个丈夫吧?我我她心头笼罩一片乌云,小脸沮丧地低了下来。
“不过呢,你放心,我跟你说这个,绝不是跟你要丈夫,你安啦!”喜葳眉飞色舞地嘿嘿笑。
真的吗?你愿意割爱?
喜葳的绢帕适时掩住那张小红脸,轻咳两声,她轻声细语地说:“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从来不晓得我这个坏透了的哥哥,身边的朋友竟然全是一些‘秀色可餐’的家伙,比如:你的炜雪贝勒啦、武喜郡王啦、凤青贝勒啦”
不对、不对!拌玄贝勒跟炜雪不是朋友,他们是天敌咦,话说回来,他们如果不是朋友,那天炜雪?何提到歌玄贝勒?而且口气很好,还说他?救我,将我的魂摄入什么玉里,歌玄贝勒也懂摄魂吗?他不是要捉讳雪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还有,凤青贝勒是谁?
“?,就拿你八年前的救命恩人,岚旭贝勒来说好了,简直是人中之龙,豪气干云的不得了!”喜葳低头点点她的小鼻子。“你在这里睡死了,一定不晓得法场里莽古尔那个大脑袋,就是他摘下来的。京城里的人,虽然笑他们三人办案办到‘罚银惩治’,不过对他啊,还是挺崇拜的。”比如她本人是也!
莽古尔死了?
这这是真的吗?
你、你刚说他们三个人办案办到罚银惩治“三个人”是什么意思?格格、格格,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事情?什叫他们三个人办案?他们辨什么案?
她迫切地想求证,偏偏声音始终停留在她四周,传不出,说不出口,急得她手忙脚乱频频在原地转著,想捉住一丝一毫的真实感。
然而不行,她无能?力。
不知情的喜葳搁下汤碗,拍拍她的额头,笑道:“当然喽,你的丈夫是幕后的大功臣,如果不是他卧底成功,逼出莽古尔这老贼的原形,岚旭贝勒是砍不到他脑袋的,所以呢,你的丈夫功不可没。”
宁儿震惊地捂住嘴。
所有迷思解开了“这下子,你可放八百个心,你的丈夫才不是什么皇上钦命调查,涉有杀人重嫌的贝勒爷,压根儿就是二哥胡扯出来。”
喜葳叹了口气。“在你出嫁后,我有好一段时间很不谅解他,弄到最后,原来是我错怪他了,他没有存心将你推入地狱,反而巧妙地替你安排了一个好归宿。只是,他真的用了一点私心,就是为了保护我”
拌玄贝勒!
晶亮的眸子nb427上一层泪水。
她的脸色一片惨白,肩头微颤著。原本晶莹剔透的沾泪瞳眸,现在变成两潭汩汩涌出的泪泉,一串一串流、一串一串掉。
怎么会这样?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耶耶天啊!来人,快来人呀,宁儿流眼泪了”
“快请大夫!不、不、不,去向皇上借御医好了”
*>*>*>像一场风暴般,宁儿的落泪在华顺王府掀起一场騒动。
尽管如此,她的病情依然毫无起色,在那一段反常的时间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她持续沉睡下去,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这天,炜雪利用练习骑射来打发时间,所以参加诸王家族行猎习武的活动,努力不去担心宁儿的病况。
马背传来的规律震动,对他起了安抚作用。
战马跃过矮墙,进入承德围场的森林小径。成群的大树形成天然的绿荫,洗涤著紊乱的心灵,他不觉缓下马速,放任坐骑随兴的走动。
这块土地的静谧深得沁人,除了鸟叫虫呜,就是林区外王公子弟习射时的吆喝声。如此一来,反而令人犹感身处两个世界,以森林?界线,分隔出安静与嘈杂的两面。
“贝勒爷小心!”
刺耳的一声警告,惊飞了林区一群鸟类。炜雪抬头循声而望,见两个年纪尚轻的皇室子弟出现在原野的另一头。
他不可思议地发现对方立举的弓箭正对准他,双枝齐发的箭,一枝射中树干上临时架起的箭靶,另一枝则火速向他飞来马匹仰天嘶呜的同时,他翻身滚到地上。一阵炽烈的疼楚贯穿他的肌肉,箭镶入了他的身上*>*>*>“呜呜呜”
嬷嬷,你为什么哭?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嬷嬷不要哭,好不好?
“格格,贝勒爷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明白你心里一定很苦,所以你不肯醒来,不肯面对他这样的丈夫,这些老嬷嬷都可以了解。但是呜”
嬷嬷,当时我确实万念俱灰,以为这世上没有谁会去可怜我。可是,喜葳格格偶然间的一席话,让我看清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感情、亲情、友情,多得我想象不到,我并不孤单,不是吗?
所以,不要?我哭泣。嬷嬷“格格,你必须谅解,贝勒爷没有不要你情势所逼,他必须回报邪教藏匿的地点,再回去救你。否则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敌不过一帮邪教,更可能打草惊蛇,让他们抢得先机逃逸无踪。”
然后,残害更多无辜的姑娘。
嬷嬷,我已经猜出内情了,他是不得已的,我知道。
“没错呜他是太罔顾你的感受。太以国家大事?
重,但有哪个男人愿意将自己的老婆送给别人?你苦,他比你更苦。”
她的话一针见血地刺到宁儿的心坎里去。
“格格,你必须明白,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不能自私自利地救走你,从此成为万夫所指的罪人。你必须试著站在他的立场将心比心呀!”
我对不起,我太不成熟了,只顾著自怜自艾,却不懂得体恤他,我坦承我是在赌气,有点故意看着他?我的病情痛苦。
可是,嬷嬷,一个被伤得体无完肤的灵魂,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重新站在他面前我真的怕了,我不知怎么说服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如从前的在他怀里当可爱的小妻子。
“你醒来吧,别再昏迷了,他现在正需要你呢,格格!
呜呜”
他现在正需要我?邪教的事情不是已经落幕了吗?他需要我什么?
嬷嬷别哭,你哭得我的心都揪起来了“贝勒爷命在旦夕呀!”
你说什么?炜雪怎么可能?
炜雪、炜雪人在哪里?我要见他!嬷嬷,我要见他!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回答我,嬷嬷!
她像在一个死胡同里,怎么绕都绕不出去,谁来教她怎么离开这里?
是谁都好,快救她!路在哪里?光亮在哪里?她该怎么出去?
“你是他手心的一块肉,他爱你比爱他自己深。”
是、是,嬷嬷我都知道,都清楚明白了,但我想出去,我想离开这里可是路在哪里?我要怎么走?为什么都是黑暗?到处都是黑暗?嬷嬷,我找不到路。我不知道怎么醒来。嬷嬷!
“格格!你再不醒来,恐怕再也见不到贝勒爷了,贝勒爷今天上午参加行猎习武,不慎中箭从马背上摔下来,王府里的主子们全赶过去,听说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嬷嬷,恐怕什么?
她着急得哭了,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到处找路。
懊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她急得破口大骂。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要醒来!
“贝勒爷之所以会去行猎习武,就是因为他?你的病情已忧苦心烦多时,想藉著跑马射箭,让自己疲惫的身心暂得解放。
他全是为了你啊!如果贝勒爷不爱你、不疼你,他何必如此呢?
你不能太执迷不悟!格格”
嬷嬷,你不要哭了,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他人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炜雪、炜雪她努力睁开眼,上气不接下气,耳边滑下一道冷凉的汗水。
她发觉自己浑身冒著湿冷的虚汗。
连忙擦拭汗水,她立刻掀起棉被,粗鲁地抓住嬷嬷两边肩头问:“嬷嬷,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快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嬷嬷觉得自己的心脏快停了。
“他他在承德围场,从这里过去有一段距离,骑马会快一点”
宁儿一听完话,连忙爬起身亟欲跑出门去,但由于在床上躺太久,肌肉僵化了,害她连跌好几跤,最后勉强撑出房外,再东倒西歪,重心不稳地跑到马厩骑马。
“开门!我要出去,驾”像一阵风似的,狂奔怒跑而去。
房里的丫环,外头打扫的仆役,马厩里的小侍,包括眼睛到现在眨都没眨一下的嬷嬷,全部僵立原地,?那间无法言语。
“醒来了”
其中一个丫环先找回一点声音。
“是的,格格,醒来了”
“她去找贝勒爷了”
“是的,她去找贝勒爷了。”好感人。嬷嬷持续呆愣中。
“不过,她的衣衫好像挺不整的”
嬷嬷一怔。“哎呀,糟了,她只穿了件绸衣。不得了!”
她随手抓了几件衣裙,匆匆忙忙追她的主子去*>*>*>清风扬荡中,一个衣衫不整的娇小身躯策马奔腾,吓坏沿途的路人。
“炜雪,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求求你一定要撑住。”
她放不下炜雪,一颗心牢牢系在他身上,纵然她试著去忘、去解、去恨,仍然紧紧纠缠在一块儿。
所有的恩怨情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只要他好,不在乎他有情无情。就算她这辈子注定为他终日落泪也无妨,她要他脱离险境。
“老伯,借问一下,承德围场怎么走?”
她朝城外驰骋一段时间后,拦下一位砍柴老人问。
“朝这边直去就行了,姑娘你啊”老人家的眼睛差点没掉下来,风吹动的一?那,他隐约看见绸衣下青光外泄。
“谢谢老伯!”她丝毫不觉,踢打著马腹,加快速度,奔往承德围场。
当她骑马进入围场范围,深山幽林,平缓的丘陵亦变?较陡直的坡地时,她心头的大石非但不能稍稍放下,反而悬得更紧了。围场的范围太大了,她根本不知道行猎习武的地点。
“你在哪里,炜雪?”
她的马匹在原地转了一圈,扬喝一声,朝另一个方向逆风驰骋而去岚旭一把精弓,策驭马匹在浓密的林间狩猎他的猎物。
“贝勒爷,这不好吧?你来围场是教习阿哥们骑射,怎么撂下学生不管,一个人脱队跑来这里打猎?”尾随在后的小侍为难极了。
“没问题!”他答得干脆。“像炜雪贝勒这样一等一的武将,他们都有办法射下来,射箭技艺谁能与他们匹敌?
我放千百颗心!”
小侍脸颊抽搐。“就是这样才令人担心,他们可以将正前方的靶心,射成右出一百尺,技艺也太烂了吧?”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他们学会了瞄准靶心,好兆头!”他嬉皮笑脸地愚弄他,爽朗不羁驭马前进。
“哈!”小侍翻了一下白眼,跟上前去。
阳光下,树影闪烁,眼侧不远处急闪而过一抹白影,岚旭沉下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架弓上箭。
不苟言笑的眯起眼,一窒,放箭“中!”他志得意满地发出赞叹。“好大的一只肥羊。”
“肥羊?贝勒爷,你曾经何时在承德围见过肥羊了?老天,你究竟射中什么?”小侍对他 这个主子伤透了脑筋。“不会跟你的学生一样,在人的臂上开个洞吧?”
小侍边数落他,边朝中箭猎物的方向骑马过去。
“咦贝勒爷,你的眼睛可能有点问题,什么大肥羊?这根本就是匹马!”
“马?不对!这马是棕色的,我射中的是一只白色的肥羊。”
他迷惑地下马查看,蓦地草丛中沙沙响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力,他眼角一瞥。“哈哈,我就说我射中的是一只肥羊,一只纯白色的肥一个女人?”
“啊我的妈呀!”
看着主子手里揪出来的人,小侍顿时失声惊叫。
岚旭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不禁流露出赞许而惊艳的表情,接著开心的大笑,动手拔起刺穿她背部绸衣摆,将她定在地上的弓箭。
“我真射中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一只大掌突然拉起宁儿,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他。
宁儿被岚旭突然俯下来的脸庞吓呆了。“我我没空告诉你。走开!我急著去找人。”
她转身就想跑,岚旭却灵活扣住她的衣摆,轻轻一扯将她扯回自己面前,邪气十足的神色,摆明不放人。
“你是我射中的猎物,哪里都不许去。”他一边的嘴角扬起。“我们感情交流一下,我满意了,你要走再走,如何?”
啪!一个巴掌掴下来。
“无耻、卑鄙!天下就是有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家伙,才会出这么多乱事,放开我!”她气极了,发著倔强的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