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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太监迈着碎步匆匆来报:“皇上,墨世子前来觐见。”
司风目光一动,高声唤道:“宣!”
一身白衣胜雪,不染世俗尘埃,司风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稍微有些出神,还是被墨重华恭敬行礼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司风回过神,示意殿中的人免礼,和善一笑,“朕还未行登基大典,世子不必如此多礼。”
话语间,还吩咐一旁伺候的太监给墨重华赐了一张御座。几名大臣们互相对了个眼色,皇上这大约是先礼后兵的意思。
墨重华优雅地落座,手中玉骨折扇一打,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除去浑然天成的清贵风流之外,竟莫名让人觉得他有些邪气。
“世子来的正好,今年国库空虚,但灾乱四起,所以还需要墨王府为大梁出一份力。”
听了他说的话,墨重华但笑不语,一直等到旁边左相提醒他,他才悠悠开口:“皇上是要臣为大梁出力,还是为朝廷出力?”
司风拧眉:“墨世子此言何意?”
“若是为大梁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出力,那臣自然是不愿,蝼蚁之死与臣等何干?”
墨重华优雅地摇着折扇,风流之态尽显,他顿了顿又换了稍微正经一点的语气,“若是皇上想让臣为朝廷出力,那臣还是不愿意,这有名无实的王爵之位,臣早就不想要了,不如皇上除了臣的皇籍,放臣去做一个闲散商人吧。”
话音刚落,司风嘴边的笑容僵住了,左相侯源更是立马就变了脸色,当场指着墨重华厉声喝道:“逆臣竟敢口出狂言——”
墨重华合了玉骨折扇,冷冷打断他接下去的话语,面不改色地补充道:“不过,臣愿意和皇上做一桩买卖。”
司风面色缓和了几分,和左相意欲杀鸡取卵的想法不同,他是觉得若是墨重华不愿意掏钱,那就不愿意罢了,他是做不出逼迫臣子的事情的。
大梁在朝的贪官污吏还未肃清,反倒要他先对一直循规蹈矩的墨王府动刀,这种事情司昱可能会做,但司风绝对不会。
“世子有何想法,不妨先说与朕听听。”于是,他抬手示意墨重华说出他的那个交易。
“用墨王府在大梁南边的所有商铺和产业来向皇上换一桩婚事。”
此言一出,在旁的几名大臣面面相觑,南梁富硕丰饶,以墨氏为首的商会比比皆是,如今墨重华说愿意交出他在南梁的所有家业,那就等于直接把鱼肚子上最肥美的肉划给别人了。
侯源低垂着脑袋在心底暗道,这墨世子莫不是个傻子吧?
既然墨重华都这么说了,司风自然是知道他想要的是何人的,毕竟他从小就对昭阳爱护有加。
“太皇太后亲自下的懿旨赐婚,朕不敢违背孝道。”司风淡然开口,平静的语气下暗藏了强烈的决心。并非他属意昭阳,而是她这个人嫁于任何一个外臣都太过危险,再者她若为皇后,那么无主的烈风军就能重新对司氏尽忠。
赈灾的银两可以从别处挪来,但昭阳皇妹的威胁不比灾祸小,有皇祖母的情分在,他不可能对昭阳动手,那么就只能把她圈养在后宫,让她永不踏足朝堂。
殿中的大臣皆是一脸震惊,两人这对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墨世子要用整个南梁的生意换那个妖女吗?更让人摸不透的是,皇上他竟然没答应?
不行,这样的女子绝对不能成为帝后,不然就是红颜祸水啊!
“既然如此,那这笔买卖就算是做不成了。”墨重华拂了拂袍子优雅起身,脸上笑意不减,一双凤眸却亮得骇人。
言罢,转身欲走。
侯源在半路将他堪堪拦下,讪笑道:“墨世子稍等,做生意都是可以商量的,何况咱们是在商议国事呢。”
其他几名大臣也在一旁连声附和,帝座上的司风仿佛成了一个端庄的摆设。
长眉一挑,墨重华转身回望了一眼身居高位的司风,倨傲的神情中微微流露了一丝同情,还未登基就被朝臣胁迫,司风作为帝王少了严苛的手段,日后恐怕难以与前朝制衡。
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了,至少现在左相联合几名老臣,逼着司风将卿卿下嫁给他,于他而言,挺好。
帝座上的司风是何想法,他完全不在意。
司风看着殿中三两成群,簇拥着墨重华的朝臣们,握着龙椅扶手的大手不自觉地收紧,父皇从前也是这帮孤立无助地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吗?三皇兄也是这样做事要问过左右大臣的意思吗?
他以开国元帝做为榜样,立志要做一个察纳雅言的明君,但放眼望去,这堂下有哪一名大臣问过他的意思后再去拦下墨重华?
将昭阳皇妹赐予墨重华,悖孝道,违礼法,乱朝纲,司风看着他们劝慰墨重华的奉承嘴脸,突然举得有些讽刺。如果墨王府不出钱,那要割肉的就是他们这些一品大员了。
他愿做明君,但堂下无贤臣。
卿千玑在侯府安稳地待了不过两日,宫里就来人了,替她量了做礼服要用的身材尺寸,说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典礼一起举行,也就是说,再过半月时间,她就要成为大梁的皇后了。
上辈子没完成的夙愿,竟然在这辈子完成了。卿千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觉得心中万分苦涩,出神地听着宫人们的道贺声,任由她们指挥着自己抬手、转身。
一直到宫里的人完成了任务在疏影那里领了奖赏离去,卿千玑也没有缓过来,她只是望着院子里那棵掉光了叶子的合欢花树,精致的眉眼中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疏影上前低声道:“公主,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咱们和墨世子一起回暨阳,与将军团聚。”
“我明日就送你回暨阳,这次你和我大哥要好好的,别整天说什么出生不出生的,你两这辈子好好过。”
“公主,奴婢不想离开您。”
卿千玑拉着她的手沉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留在我身边也没有必要,大哥的身体也还没有完全康复,你去照顾我才放心。”
见疏影红着眼睛不答话,她又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去吧,你陪我走得已经够远的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京城不会再有太平的日子,你去了暨阳,我们日后才能有相见的机会。”
疏影过了许久才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用力地回握着卿千玑的手,泣不成声道:“公主,让奴婢送您出嫁吧,等大典过后,奴婢就去暨阳,不在京城做您的拖累。”
“你不是我的拖累哦,你和大哥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有你们在,再大的困难我都能挺过去。”卿千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脱下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地给她,“暨阳路远,你要多加小心,这个给你防身用。”
疏影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不舍地望着她道:“公主,那你怎么办呢?”
“我呀,我有他啊,你放心吧。”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卿千玑低垂着头,藏住了所有的情绪。
疏影知道她指的人是谁,思忖了片刻后,还是跟着点了点头。墨世子在的话,她是放心的。
一眨眼,登基大典的日子就到了,卿千玑最后一次坐在自己的闺房里,望着铜镜中明艳如花的女子发怔。
如玉般洁白的纤指抚上自己的脸颊,娇嫩细腻,莹白透亮,这真的是她最好的年华了,在这样的年岁里,如果能嫁给自己爱慕的儿郎就太好了。
要是下辈子还能遇见他就好了,她不要什么王权富贵,就做一对平凡夫妻,在坊间磋磨着岁月到老。
“公主,吉时到了,该上花轿了。”疏影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在卿千玑点头后,替她蒙上了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疏影小心地搀扶着卿千玑出了闺阁,待到了侯府大门口时,她抬头望着来接亲的队伍,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花轿旁的喜娘一直在催促,她也就匆忙地将人送上了花轿。
等锣鼓和唢呐声都已经飘渺的听不见的时候,疏影看着远去的接亲队伍才回过神来,花轿要从皇宫正门过,应该是往东街口走的,现在怎么朝着完全相反的西街走呢?
再者,花轿虽然华丽非常,但它就是顶花轿啊,为什么不是凤仪啊!这是哪来的糊涂队伍,是不是接错了人啊!
这样想着,疏影就想叫上侯府的家奴去将自家主子抢回来,谁知道她刚一开口喊,就被突然出现的寒翎捂住了嘴巴。
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疏影用眼神在质问他:你干什么呢!
寒翎还是一如往常的话少,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我查过了,来迎亲的是墨王府的人,没问题。”
疏影扯开了他的手,第一次失态地嘶吼道:“没问题你个鬼啊,是墨王府的人来接才是问题大了好吗?公主若是知道自己上错了花轿——”
寒翎低头深深地看她一眼,继而应答道:“她应该会很欢喜的。”
好像是这样啊……疏影和寒翎确认了眼神,然后又望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长街,咬着手指喃喃自语:“这样不会出事吧?”
“墨世子是不会让咱们主子有事的,只要主子没事,那我们的生死又有什么关系呢?”寒翎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腰间的剑鞘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我虽是公主的暗卫,但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保护我们啊。”
疏影笑中带泪,望着他轻声答道:“好了,公主有世子了,咱们去暨阳吧,等她办完了京中的大事,得偿所愿后,回来暨阳和我们会和的。”
“你走吧,我在京里守着主子,真遇到什么事情也能有个照应。”
疏影不再纠结,冲他盈盈一拜郑重道别后,转身进了侯府。
花轿内,卿千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渐渐地觉得不太对劲,所过之处太过安静,从来没有听见过宫女太监们的行礼声。
她低声唤来一旁的女司仪来问,女司仪只答花轿要先从崇德门进,到凤梧宫过一圈,等皇上行完登基大典后再过来挑盖头,二人再同去凤凰台行封后大典。
卿千玑抿了抿唇,也没再多问,仔细想想,京中现在也没人再敢来找她的事,于是也就压下了心底那股莫名的感觉了。
她由司仪搀扶着进了屋子内,坐在了柔软的床榻上,然后就是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因为蒙着红盖头,所以也不知道屋中的景象,更不敢做出有损仪态的动作,只能规规矩矩的端坐着,双手平放在膝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一阵阵雀鸣声,鸟雀都回巢了,想来天色也不早了。
卿千玑的肚子早就饿得不行,透过红盖头的缝隙望着自己紧紧攥在一处的小手,实在是忍不住了,试探着唤了一声:“王司仪,你还在吗?”
没有人答话,卿千玑挪了挪屁股起身,准备自己先找点喜饼填填肚子。
“吱呀——”
有推门声响起,她三两步退回到床边,奈何喜服的裙摆实在太过华丽繁复,勾住了绣鞋尖,她就这么丢人地跌坐在了地上。
卿千玑正想着寻个什么借口能缓解尴尬,顺便怎么起身才能优雅一些,却听见头顶上传来男子的一声轻笑,声音压得低低,一直侵袭到她的心头去。
有外人进来她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了,正想着起身,刚一站起来却又觉得两腿发软,不是吧?她不会是饿得晕了吧?
踉跄着走了两步,猛地跌进一个带着夜风凉意的怀抱,卿千玑甩了甩脑袋,突然觉得这下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身体变得格外的敏感和脆弱,面前的男子触碰到了她的指尖,渐渐与她十指相扣,就像有羽毛在轻抚她的肌肤,传来痒痒的难耐触感。
“你好笨啊。”
头顶上响起男子暗哑的声线,格外熟悉但又实在辨认不出是谁,卿千玑扯下了红盖头,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得和她相拥的这个男人的温度。
思绪变得尤其缓慢,在这个男人解开她的腰间的衣带的时候,卿千玑逐渐反应过来,哪个杀千刀的给她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