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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昊拉过常籽曦的手开始打量，常籽曦大气也不敢出，楚云昊看了看，便松开手。
“你在看什么？”常籽曦轻声问。
楚云昊脸色更加难看，他抬头看向常籽曦，沉声道：“你看看自己的指甲。”
常籽曦闻言立刻低下头，起先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指甲有什么特殊，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异样，在她的左右手的中指指甲上，有一个很不明显的红点，那红点就比针尖大上一点，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你是指这个？”常籽曦问。
“师兄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种叫‘断肠泪’的毒药？”楚云昊缓缓问。
常籽曦摇摇头，但她曾在长明真人的手札里看到过关于‘断肠泪’的记载，
常籽曦记得手札里详细描述过‘断肠泪’，是用一种名叫冰魄的毒物制成，说此毒无色，带有极其轻微的酸气，呈膏状。
这种毒是慢性毒，奇特之处在于并不是服下一次就会中毒，中毒者要服下五次才能中毒，这需要施毒者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下毒一次，每次施毒的分量都必须按照严格规定，只有这样，断肠泪才能潜伏于五脏六腑之中。
此毒就像世间男女感情一样，会蛰伏在人体之中，毒性是渐渐变烈，中毒越来越深，中毒前期，知觉会慢慢退化，直到伤遍五脏六腑，才到最后关头，这时中毒者会感觉到万箭穿心，肝肠寸断，最后吐血而亡，到时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可是，常籽曦不明白，如果照这么说，她体内的毒应该还没发作，她怎么会提前吐血了？那手札里也没说会有这种事啊。
更重要的，是手札里写的清清楚楚，这种毒是无药可解的。
“既然毒还未真正发作，我怎么会呕血？”常籽曦将这个疑惑问楚云昊。
楚云昊道：“因为你服过白清陀，白清陀的药性很顽固，会潜伏在体内数年，你也直到白清陀其实也是一种毒药，而它的毒性和断肠泪正好相冲，所以你才会提前吐血。”
世事真的很奇妙，常籽曦想若不是自己服过白清陀，恐怕到死的那天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可是，现在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手札里‘无药可解’四个字，深深刻在常籽曦脑海之中。
看到常籽曦晃神，楚云昊一把拉住常籽曦的手腕，常籽曦惊道：“你要做什么？”
“跟我走，我和师兄一定会想办法救你。”楚云昊盯着常籽曦。
“等等。”常籽曦挣扎道：“你别骗我了，师祖的手札里说这种毒根本无药可解。”
楚云昊微微一怔，常籽曦有些恍惚，因为她在楚云昊的眼中看到了痛苦。
“我还能活多久？”常籽曦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楚云昊没有吭声，只是痛苦的看着常籽曦。
“我还能活多久？”常籽曦重复问了一遍。
“三个月。”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楚云昊牙缝里迸出的。
三个月？！时间够久了！“我不能跟你走。”常籽曦平静的对楚云昊说：“我只剩下三个月时间了，我要陪在薛瑾身边。”
“你……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当时为什么不离开？”楚云昊一字一句道。
常籽曦苦笑，目光炯炯的望着楚云昊，“这理由不用我说，你该明白的，这里太危险，你还是快走吧。”
楚云昊怔了怔，拉住常籽曦的手却丝毫没有松，“不行，要走一起走。”
这时，突然听到月娘的声音，“将军。”
常籽曦一惊，强行拉着楚云昊往床边走，楚云昊却纹丝不动，紧盯着常籽曦。
常籽曦放低声音，哀求道：“不要让我为难，求你了，好吗？”
楚云昊神色变了变，终于缓和下来，常籽曦连忙拉着他走到床边，常籽曦低声道：“委屈你了。”
楚云昊叹了口气，翻身上床，常籽曦连忙放下帷幔，将薄被拉开给楚云昊盖上，为了更加真实，她一咬牙，脱去了自己的外衣，也钻进了被子中。
这时已经是初夏，常籽曦脱去外衣之后，身上便只剩下单薄如蝉翼般得亵衣亵裤，一对男女这样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实在是尴尬无比，更何况常籽曦知道自己身上的异味，旁人是很难忍受的。
“将军，姑娘睡下了。”月娘不慌不忙道。
薛瑜看了看房间，发现灯光还亮着，常籽曦也在同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但现在只能随机应变了。
隔着房门，薛瑜柔声道：“籽曦，你睡了吗？”
常籽曦镇定道：“刚刚睡下了。”
“哦，那你早点休息吧。”薛瑜道。
“好！你也早点休息吧！”常籽曦心中长吁口气。
薛瑜一走，常籽曦立刻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背对着楚云昊慌忙穿上衣裙。
楚云昊不慌不忙的坐起身，神情复杂的看着常籽曦。
常籽曦穿好衣裙，才转过身，满脸通红，喃喃道：“对不起。”
楚云昊挑挑眉，“你指哪一方面？”
常籽曦面红耳赤，低声道：“你走吧，我不会跟你离开的。”
楚云昊坐在床上，怔怔的与常籽曦对视许久，又叹了口气，对常籽曦招招手。
常籽曦警惕的问：“你要做什么？”
“过来！”楚云昊沉声道。
常籽曦只好不情不愿的走到楚云昊身旁，楚云昊瞟了瞟身边，“坐！”
常籽曦瞪了楚云昊一眼，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楚云昊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交到常籽曦手中，“这是清心丹。”
常籽曦知道清心丹，手札里专门记载了一篇，清心丹的制作复杂之极，所用的药材常籽曦听都没有听过，稀罕至极，可以说是解毒圣药，但对断肠泪，却无法完全根除。
“这是当年师父送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瓶子中只有三颗清心丹，你现在就服下一颗，然后每隔两个月便服下一颗，应该能保你半年平安无事。”楚云昊道。
常籽曦低头看着手中的清心丹，过了许久，才转过头，对楚云昊嫣然一笑，很不自然的捶了楚云昊的肩一下，“还是你够朋友，谢啦！”
楚云昊看着常籽曦，终于笑了笑，“我走了，你保重……不过，若是我找到了解药，到时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带你走。”
常籽曦笑哈哈的说：“那是当然，我也不想死啊，我这么年轻。”说完打开瓶塞吞下一粒清心丹。
楚云昊说完便要离开，常籽曦却一把拉住楚云昊，“你再等会再走吧，现在外面肯定还有不少人。”
常籽曦说完就后悔了，虽然自己是担心楚云昊，但依照楚云昊的个性，怎么会将那些士兵放在眼里，但出乎常籽曦意料的，楚云昊竟然重新坐了下来。
楚云昊知道自己带不走常籽曦，他很想多陪她一会，他并不怪常籽曦对他的‘绝情’，这样的‘绝情’让他更加对她刮目相看。
常籽曦起身去吹灭了蜡烛，然后摸黑回到床边，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视力也退化了不少，明明有淡淡的月光，可她却像一个真正的瞎子一般摸着往前走，那么一小段距离，走的是举步维艰。
幸好，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又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常籽曦在楚云昊的带领下走回床边，常籽曦脱去鞋子，双腿盘膝坐在床上，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楚云昊正看着自己。
常籽曦故作轻松道：“师傅和师娘现在好吗？”
楚云昊笑笑，“他们现在是如胶似漆，又师兄的地方，师姐必定在。一会看不到师姐，师兄就要满皇宫的找了。”
常籽曦闻言笑起来，“他们一别多年，好不容易再见了，肯定是一刻也不愿意分开了。”
楚云昊缓缓道：“你师父他们还不知道你中毒的事，如果知道，肯定也要和我一起来了。”
常籽曦想到聂欢和莫言，心中涌出一阵暖意，在这个世界，能拥有几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顿了顿，她又问：“那天慕呢？他……还记得我吗？”
楚云昊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答应那孩子一个月之后就回去？”
常籽曦有些惊讶，有些欣喜，也有些心酸，“他还记得吗？”
“何止记得……他现在天天都要烦我，问我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有时我被他闹得不耐烦了，就狠狠的揍他，他就哭着跑开，可没过一会，又来缠着问我你的事。”楚云昊苦笑，语气里有深深的无奈。
常籽曦听后沉默不语，楚云昊幽幽道：“以后，不要随便对别人许诺，哪怕对方是个孩子。”
常籽曦深吸一口气道：“不管我的毒能不能解，我一定会回去看他的。”
“是在你临死之前？”楚云昊冷冷道：“然后了无牵挂的离开，找一个地方去等死？”
常籽曦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楚云昊说的没错，如果注定要死，她不愿意薛瑾看到她死去的样子，也不愿意任何关心她的人看到，她会一个人走的远远地。
常籽曦本来还想问问林妃和香怡，但终究没问出口，林妃和楚云昊关系微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而香怡是个丫鬟，楚云昊身为一国之主，怎么会知道一个丫鬟的境况呢。
“你想到是谁对你下毒了吗？”楚云昊语气缓和下来，问道。
常籽曦闻言一怔，是啊，到现在她还没有好好想过这毒究竟是谁下的。断肠泪这种毒与别的毒不同，至少要持续服下五次才能成功，月娘和芸香是绝不会对自己下毒，那还有谁有这种机会？而且大家吃饭都在一起，怎么有机会下毒呢？除非……
不过下毒者肯定是想让她不动声息的死翘翘，否则她估计早就穿越回去去常家列祖列宗那尽孝去了。
想到这，一股冷汗立刻流了下来，常籽曦想起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还有那一碗碗的参汤……
傅念薇！！！
如果真的是傅念薇，那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是怕自己和她抢薛瑜？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女子的城府也太深了，真是杀人于无形。
若是以前，常籽曦肯定会找傅念薇当面问清楚，但在这个时代浸淫数月，她知道，如果真是傅念薇做的，她断然不会承认，自己也没有证据。就算自己找到傅念薇下毒的证据，在这样的时候，自己中毒，傅念薇下毒，只能给薛瑾和薛瑜带来更多的烦恼和压力。
更何况，傅念薇是鼎鼎有名的镇远侯千金，而她不过是个贫民百姓，权衡利弊之下，常籽曦决定按兵不动。
“你知道是谁了？”楚云昊问。
“我不敢确定……”常籽曦低声道。
“如果确定了，你准备怎么办？”楚云昊问。
常籽曦想了想，沉声道：“我会让她知道害人只会终害己。”
“希望你到时不要心软。”楚云昊幽幽道。
“她是要害我性命，我不能心软。”常籽曦叹了口气，她已经明白，在这个地方生存，有时候必须要心狠手辣一些。
楚云昊不想用言语来逼常籽曦，但他不希望常籽曦再被人所害，他知道常籽曦有多善良，但对于某些人，善良是绝对要不得的。
“不说这个了。”常籽曦勉强笑了笑，“你呢，现在病情好些了吗？”
“已经好些了，不过仍旧是苟延残喘。”楚云昊说起自己的病，反而没有一点波澜。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两人默默的在黑暗中坐了许久，因为服下清心丹，常籽曦身体不再发冷，加之这一日舟车劳顿，渐渐的，睡意涌了上来，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一旁倒去，迷迷糊糊间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觉得很安心，就靠在那怀抱中呼呼大睡过去。
醒过来时，已经是天明了，常籽曦醒来，立刻向四周一看，楚云昊已经不在了，她的身上盖着薄被，她想应该是楚云昊帮她盖得吧。
想到昨晚的事，常籽曦觉得好像是做梦一般，楚云昊离开了，常籽曦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中的感触如一团乱麻，理不清，也道不明。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听到月娘的声音，“姑娘，你醒了吗？”
月娘叫了两遍，常籽曦都没察觉，直到月娘叫到第三声，常籽曦才反应过来，她抬起头，道：“进来吧。”
月娘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常籽曦轻声问：“他安全离开了吗？”
月娘摇摇头，淡淡道：“我不知道。”
常籽曦觉得很奇怪，问道：“你不是楚云昊的人吗？”
出乎常籽曦意料的，月娘竟然又摇摇头。
常籽曦皱眉道：“可是你……”
月娘缓缓道：“月娘的确不是出云国主派来的，只不过出云国主和月娘有些私交。”
常籽曦相信月娘说的，她越来越觉得这个月娘深不可测。
“不是你通知他来的？”常籽曦问。
月娘摇摇头。
常籽曦顿时有些懵住了，不是月娘，会是谁呢？
常籽曦想不个所以然，便干脆不想，换下华裳，重新穿上简单干练的衣裙，然后束起头发，这时芸香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就说：“姑娘，真是对不起，芸香昨晚竟然睡过头了。”
常籽曦和月娘对看一眼，常籽曦道：“这段时间也确实太累了，多睡会就多睡会，也没什么大事。”
常籽曦一直以为楚云昊已经离开，却不知，楚云昊当时并没有离开，而是进了薛瑜的房间，虽然已经快到破晓，但薛瑜房中仍旧亮着一点烛火，薛瑜还在里面读书，或者说，在等人。
薛瑜对于楚云昊的出现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放下书卷，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请坐吧。”薛瑜道。
楚云昊也不客气，便真的在离薛瑜最近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籽曦不肯跟你走吧。”薛瑜道。
楚云昊没有吭声。
“我们都知道她的个性，她心里只有薛瑾，怎么可能愿意这个时候离开呢。”薛瑜轻叹了口气。
楚云昊道：“若是那小子敢辜负她，我一定会把她带走。”
薛瑜神色一动，然后望着楚云昊笑起来。
楚云昊冷冷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若是六弟负了籽曦，到时不用你来带，籽曦自己也会离开的，她不是一般女子，绝不会哭哭啼啼的寻死觅活。”薛瑜慢慢悠悠的说。
听到这楚云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不错，你说的很对，看来最了解她的，莫过于你。”
薛瑜看了看楚云昊，终于欲言又止，对他道：“薛瑜已经为你备好了马，就在城门外。”
楚云昊站起身，‘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楚云昊又顿住脚步，他没有转过身，只是低声道：“不过，这次多谢你告诉我籽曦的病情。”
“其实是我该谢你。”薛瑾微笑着说，他没想到楚云昊真的会因为自己的一个纸笺赶来这里。
楚云昊说完便走了出去，薛瑜看着楚云昊的背影，他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是：但为籽曦付出最多的，是你！我真希望，籽曦爱上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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