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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如同柳絮般随风轻飘。
这个隐蔽的山坳更是白茫茫一片,远近的几处房屋全都被隐没在冰天雪地之中,有些萧索与荒凉。
阿妍怀中揽着暖炉,在小院内来回走着,一阵寒风刮来,她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将狐裘揽紧一些。
“你怎么出来了?”楚渊的嗓音响起,掠去阿妍有些焦灼的心。
“你怎么从后门回来了?我以为你会从前边进来呢!”阿妍蕴了抹浅笑,再细看他手中拎着的山鸡:“习武总算学以致用,没有一次落空的。”
“既然知道我不会落空,便在屋子内等着就好,快些进去,别冻着孩子。”
阿妍点点头,她的腹部已经有些凸起,虽然只有仔细看,才看得出来,不过她的安安一定很健康,才四个多月,时而在肚子里闹腾的劲道可不小。
阿妍随在楚渊身后:“今日你迟了,我才有些担心来着。”
“只是去后山寻些木材,所以耽搁了.”楚渊忙着将烤火炉移到中央一些,想要快些让阿妍暖和起来。
“寻木材?这小院,你都修葺得差不多了,要做家具?”
楚渊点点头:“这个季节的木材比较不易生虫蛀掉,所以现在备着。如果等你入夏生了,那时候再寻安安小床的木材,就没现在的好。”
“这你都知道啊?”阿妍觉得这个说法蛮新鲜的。
“嗯,前头的边大娘告诉我的。”
“边大娘人真好,她的夫君也不错。”阿妍一边说着,一边提着水壶走到屋前的水缸,可是才舀了一瓢。楚渊便走了出来,接过她手上的水瓢:“你别忙,我来就好。”
“你刚回来,又要熬汤做饭,我只是帮你煮壶热水让你宰鸡而已。”阿妍淡淡地说道,她不想成为废物,什么都让他操持。
这个村子属于北华国界,他们在这落脚已经月余,村子人口不多,还非常纯朴善良,一直以为他们是逃荒而来。
村长见她有了孩子,已不能再劳苦奔波,于是便好心给他们安排了这个破旧的小院居住。
但是有这样一个家,她已经很满足了。
听村长说这里的主人是他的侄子,参军入伍一直不在家,就算回来见到他们住在这,也一定不会计较的。
阿妍觉得楚渊那么能干,将这里修葺得焕然一新,主人回来肯定只有高兴,不会计较的。
明年开村,楚渊说会在河边另外建一座房子,到时便不需要再借宿于人了。
“你别站在屋外,快进去。”楚渊见阿妍有些愣神,以为冻着了,便急着催促她进屋。
阿妍知道楚渊紧张她:“楚渊,你这样陪着我照顾我,我……”
“我乐意,你别瞎想。”楚渊转过身子,开始舀水:“小七乖,快进去,要不你在这影响,我手脚都慢了,一会儿安安闹腾就怪你。”
阿妍噗嗤一笑,每每瞧着他的傻样就想笑,再看见他短了一截的尾指,心中又不是滋味。
***
阿妍缓缓打开眼帘,又望见一望无垠的紫鸢花海。
那阵阵熟悉的幽香随风袭来,伴随着无数花瓣洋洋洒洒飞舞于天际。阿妍本能地抬起手臂,想要拥抱这份沁心惬意。
楚渊从她身后,环抱住她,他小心翼翼地抚触到她已经六个月,有些凸起的腹部:“小七,就这样陪着我,一辈子好吗?”
阿妍浅浅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去:“楚渊觉得委屈吗?”
楚渊双眸凝望着她,很果决得摇了摇头,他的双瞳只有她的容颜。仿似世间所有美景,都不及她这样对他的释然一笑。
忽然,背后闪现出一道明黄身影,阿妍瞪大双眸,望着突然出现的楚翊而惊骇了起来。
察觉到她有异的楚渊捧住她的脸颊,焦灼地询问:“小七,怎么了?怎么这个脸色?”
楚翊双手紧握手中的长剑,高高地抬起,那种狠戾与狰狞的表情让阿妍哆嗦起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楚渊还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因惧怕而颤抖的她身上,对身后的楚翊丝毫没有察觉。
阿妍定定地望着楚翊,闪烁的泪光祈求他不要杀楚渊,可是楚翊怎会理她?
只见楚翊一个用劲,那柄长剑便从楚渊的后颈,顺着脊柱直直地没入了楚渊的体内。
阿妍终于找到自己的嗓音,大叫起来:“不要——翊……不要,翊不要……”
可是哪里来得及,错愕地张大眼睛的楚渊,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放开阿妍,双眸还是钳住她的容颜,似乎死也要多看一眼,哪怕多一眼也死而瞑目。
阿妍心中悲伤,泪水不断滑下眼眶。
“不要,翊……不要——”阿妍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早已惊诧地语无伦次,唯有念念叨叨地说着这句,如同一具木头人一般僵直了身子。
“你问楚渊委屈吗?可知朕有多委屈?你只在乎他的委屈,心中可有理会过朕的分毫?”楚翊咬牙切齿地吐出话语,执剑的手再次紧紧地攥了攥,仿似要考虑是否连她一起杀了。
阿妍却机械式地摇着头,口中喃喃念着:“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楚渊终于支撑不住,向她迎面倒了下来,阿妍赶忙接住,呐喊起来:“不——这不是真的,不是——”
“不是真的,不要啊,翊不要……不要!”
“小七,你怎么了?小七?醒醒,醒醒——”
楚渊的呼唤,似乎有了一些效果,阿妍紧紧蹙起双眉,接而攸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喘着粗气,张大双唇,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待缓过一些,对上楚渊关切的眼神:“我……我做噩梦了。”
楚渊取出帕子,温柔地为她拭去汗水,没有问她一句。
“我是不是喊得太大声了?”
“嗯,我以为小七抽筋了,边大娘说,有身子容易抽筋,便将你的门挑开,进来为你揉脚。”
阿妍有些不好意思,却只能点点头:“没事了,只是做了一个梦,你累了一天了,回去睡吧!”
“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阿妍没有多言语,梦境的真实让她心有余悸,她再次躺下,楚渊为她盖好被褥,再往屋子内暖炉内添了些炭。
阿妍知晓楚渊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她安静地闭起眼帘,其实楚渊这样坐在屋中,她怎能睡去?
良久后,许是楚渊觉得她睡熟了,才缓缓地走出屋子,小心地关好门。
阿妍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帐顶,不知梦中她喊了什么?不知楚翊的名字有没冲出口去,倘若楚渊听见了,是否会胡思乱想?可楚渊一句都没有问她,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其实她一直知道楚渊很难入睡,常常失眠,也常常呆呆地站在她的房外一整晚。
阿妍探出手去,将被角紧紧地搂在怀中,不停地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淡漠下去,慢慢会好的,慢慢的安安长大了,便需要她更多的时间照顾,便没有时间做这些内心深处影射出的噩梦了。
忽然,一个细小的狼叫传来,那叫声很飘渺很遥远,但也惊回了阿妍的心神。
她坐了起来,探手取过狐裘,再披覆在身上,她要劝劝楚渊,让他回屋内好好休息,那声狼叫让她不安,她不能让他在外站着。
也许是雪夜太过宁静,也许是怀了安安,她的所有感官似乎都敏感了起来。她听见楚渊小心的踩雪声响,咯吱声很小,但是她还是听见了。
他走到院子做什么?阿妍疑惑,起身来到窗台,稍稍挑动一下木窗,那本就没掩得严实的窗子便张开了一道小缝。
阿妍趴进缝中看个仔细,白皑皑的雪地分外明亮,楚渊的身型清晰地印照在淡灰的雪地上。
他朝院门口走去,前方也有一个壮硕的人等待着他,阿妍从身型上分析,可能是赤炎。
赤炎来寻楚渊做什么?楚渊不是让他们好好回乡生活了吗?
阿妍带着疑问,怔怔地坐回床榻,将身体再次没入被褥,心情忐忑却不知该如何问问楚渊。
***
翌日
阿妍怀抱着暖炉,再次披上狐裘,戴上裘帽向河边走去。
她知道楚渊这个时候应当还在那边,她想去寻他,她没有办法等他回去,因为怕他太迟回去,而她却已经转了念头,就不会说出心中的那个决定。
她很少在雪地行走,所以有些不习惯,不过还好村子的小河离住的地方不远,待她绕过一个小坡,便见正在冰面上奋力用长枪凿冰的楚渊。
他似乎很是熟练,先奋力的将长枪插入厚实的冰面,接而使出一掌,他身前便出现了一个水井似的大口,他凝视着河底,突然一个快速,手中的长枪便往水中一刺,一条大鱼便轻而易举地捕到了手。
阿妍兴奋地鼓起了掌,楚翊这才注意到树后的她,定是方才太过专心,或者是潺潺流水隐去她的生息。
“楚渊好棒,刚才那样一下太帅了。”
楚渊一个纵身,便跃到了她的身畔:“你怎么来了?找了很久?”接而他拉起她的手,感受到的是暖炉一般温暖的体温,这才吁了一口气。
“楚渊,我想问你,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楚渊看见她的神情与往日不同,往日偶尔会刻意在他面前隐去愁容,但此刻的凝重却不曾出现过。
“怎么了?是你要陪我一辈子,就在这,为何这样问我?”
阿妍释怀地笑了笑:“你若真的愿意放弃一切,和我生活一辈子,我们成亲吧!就算永远躲躲藏藏,我们两个也是一辈子相随,跟当初说好的一样。”
楚渊顿时痴傻了起来,他呆若木鸡地望着阿妍,似乎没有听到阿妍的话。
阿妍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再抚住肚子:“我挺着肚子跟你说这……很不要脸是不是?你可以说不的……”
楚渊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鼻翼深深嗅着她裘帽下露出的发丝,蕴了一丝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你吗?我不是白日做梦?”
阿妍抬手,抬手轻抚上他的脊背:“你愿意吗?”
楚渊松开她,为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理到耳后:“你知道的,你才这么高,我便等着你快些及笄,好娶你的,现在终于等到了,我觉得什么都值得。”
阿妍双唇噙着笑,缓缓地点着头。
***
腊月十三宜酬神宜嫁娶
阿妍轻轻抚摸着身上的红嫁衣,楚渊的红袍也是她亲手制的,只是因为时间仓促,没能绣上精美的纹饰,不过她还是尽量做得精美合身。
她噙着一抹笑,任由边大娘替她绾好发髻,再盖上红巾。
院内鞭炮响起,一定是楚渊进门了。因为他告诉村民是补办的婚礼,所以村长让他在村中兜游一圈,以这替代一些礼俗。
其实阿妍觉得楚渊这样也太过隆重了,其实只要红烛一对,或者月下也能拜天地,只要行礼便是夫妻,照样共结连理一起过日子。
可楚渊不乐意,硬是将整个屋子布置得满满喜庆。
阿妍接过边大娘递来的红绸,顺着边大娘的引领往院子行去。
礼堂就设在阿妍一直睡着的主屋,所以今日她是在楚渊的房内,再由边大娘带着往礼堂而去。
楚渊一见阿妍,便迫不及待地迈到门口接过边大娘红绸的另一头,那势头有些像是抢夺过去。
“瞧元兄弟看见娘子就急成这样了。”这个嗓音是村长的,他叫着楚渊的化名打趣道,引得屋内参加婚礼的几个乡亲呵呵笑了起来。
楚渊蕴着急促,领着阿妍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墙上挂着的大大囍字跟前,待他们并肩站好。
村长理了理嗓子高喊:“一拜天地。”
楚渊与阿妍都面朝门外鞠了一躬,阿妍感觉得到楚翊心中澎湃,不过他还是硬装沉稳地行着礼。
“二拜高堂——”
阿妍与楚渊按照事前商量好的,朝众村长与村民所站的几个方位分别都鞠躬行礼。
而后他们对面而立,阿妍的视线被盖头掩去,所以她看不见楚翊的神情,但是他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
红绸的另一端便是楚渊,这样他便会与她好好的生活下去,不会与楚翊拼个你死我活了吧!阿妍不想这种平静的生活被任何事情打搅。
终于在楚渊与阿妍的期盼中,村长扬声道出:“夫妻交拜——”
她微弯身躯,准备颌首,就差村长吐出“礼成”二字。
嗖——的一声,从门外莫名飞进一颗石子,砸在了阿妍的肩上,令阿妍惊吓了一下,险些跌倒。楚渊赶忙伸手扶住她:“没事吧?”
所有人都察觉有异,楚渊感觉到周边蕴着浓浓的杀气。
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清冷如秋风的嗓音传来:“康王续弦,朕怎能不来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