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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黑影一动,是影君傲再次挽起手中长剑蓦地刺向凌澜。
鹜颜一惊,高朗大骇,凌澜这一次没有闪躲,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而就在鹜颜准备出手相救之际,又骤然发现影君傲忽然手腕一转,改变了方向,她一怔,没有动。
改变方向的长剑,剑柄朝下,随着影君傲痛苦地一声嚎叫,剑柄忽然重重砸向凌澜原本已被刺破的那只膝盖。
骨头碎裂的声音。
男人闷哼的声音。
再一次,凌澜再也没有撑住,单膝跌跪了下去,受伤的膝盖重重着地,雨声中又传来一记男人低低的闷哼。
“凌澜”
“皇上”
鹜颜跟高朗同时惊呼出声。
“凌澜,不是我不敢杀你,也不是我不愿意杀你,是因为我怕杀了你,蔚景会伤心!你这一跪,是蔚景该受的!”
影君傲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凌澜,墨袖骤然一扬,手中长剑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度,直直插在地上,剑鞘轻晃。
眸色一痛,他转身,走进苍茫大雨里。
望着影君傲的背影渐渐远去,鹜颜低低一叹,将目光收回,看向依旧单膝跪在雨中的男人。
“凌澜”她上前,想要将他扶起。
边上的高朗亦是作势想要相搀,都被男人扬手止住。
雨越下越大,就像是天河泛滥一般往下倾泻,大雨中,凌澜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那个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
地上的红水越来越多,汇成了小溪,朝更大的面积晕染开去。
高朗满眸担忧,却又不知该怎么办,看看鹜颜,看看凌澜,眉心皱成了一团。
鹜颜就站在边上,不扶,也不说话,只沉默地陪着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凌澜才撑着长剑,缓缓地、艰难地从地上站起。
高朗心中一喜,又连忙上前去扶,却再次被挥开。
拖着一只伤腿,凌澜跌跌撞撞往下山的方向而去,殷红在地上逶迤成一条长长的水线。
“小九,你身上的伤也基本上好了,你想不想出去?”妇人将手中青菜放在竹篮里,问向蹲在自己对面低头安静除草的女子。
蔚景手中动作一顿,缓缓看向妇人,摇了摇头:“外面我已无家可归,婆婆愿意收留我吗?”
“你愿留下来陪我,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妇人低低一叹,直起腰身,“只是我虽是医者,谷中也有很多天然药材,但是,却没有一样是对女子生产有用的,这万一,你临盆的时候,有个难产什么的,那可怎么办?这里出去又不方便,而且,我也不能出去。”
蔚景没有想到她为难的是这些,垂眸看了看自己根本还看不出的腹部,弯了弯唇:“这不还早吗?”
“现在是还早,但是你的肚子会一天一天大起来,行动也会变得不便,所以,现在就要趁早打算这些事情。生产不是小事,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女人生孩子,等于一只脚踏进棺材里吗?人命关天,不能儿戏。”
“婆婆的意思是?”
“哎,”妇人又是一叹,拂了裙裾直接坐在了地梗上,“这样说吧,我是绝对不能出去的,至于原因你无需知道,所以,只有两条路,一,你离开这里,趁现在身子还方便;二,你留下,但是我们事先将你生产时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当然,最重要的是药材。而我,不能出去,所以,这事就得你出去办,也得早办,等你肚子大了,会很麻烦。”
蔚景垂眸默了默,抬眼:“出去的话是不是必须经过啸影山庄?”
“是啊,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妇人皱眉,“啸影山庄历来不许任何人擅闯,你要是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蔚景眸光微闪,没有吭声。
啸影山庄的规矩她自是知道。
她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平静地生活,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这就是她现在的全部,其余的,她什么都不想。
“可以走水路出去。”
她之所以在缠云谷里,不就是从水路来的吗?
她记得,那日,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竹筏上,顺着水流而下,当时她万念俱灰,也没有去想去管这些,就随着竹筏去飘。
后来竹筏撞到了一块巨石上,竹筏翻了,她掉进了水里,她也不想理会,任由着竹筏飘走。
还以为自己会淹死,谁知竟被涧水冲到了岸边,再后来就遇到了镇山兽,当时的她,全然也没有恐惧,镇山兽看着她,她也看着镇山兽,她等着葬身它腹,谁知道,镇山兽竟然将她拖进了山洞,然后又穿过了很多的地方,似乎有小河,有树林,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现在想想,自己能活过来,真的是个奇迹。
是因为腹中的孩子吗?所以老天让她活着。
曾经她亲手扼杀掉了一个,这一个,她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平平安安生下来。
这是她人生中最后的温暖。
抬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
最后的温暖。
她忽然心神一动。
如果是男孩,就叫末末,如果是女孩,就叫暖暖吧。
龙吟宫
洋洋洒洒在奏折上写上男人说的话,鹜颜只手拿着朱砂笔,只手“啪”的一声将批好的奏折合上,放在桌案边上摞好,又自小山一般的奏折堆里取下一本翻开,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知道外面的人暗地里怎样叫你的吗?”
“怎样?”凌澜淡声开口。
目光在男人的眼眸上一顿,鹜颜又垂目看向他裹着树皮、打着绷带的腿,低低一叹,“叫你‘盲帝’‘残皇’!”
“盲帝、残皇,”凌澜没有一丝诧异,反而唇角一勾,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挺不错的称呼。”
“你呀!”
鹜颜无奈摇头,真拿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没办法。
所幸,腿,他还是配合治疗的,不出几日,应该就可以没事。
但是,眼睛
为何不见成效呢?
疑惑地看了看他,见男人面对着他的方向,她又有些心虚,垂眸看向奏折:“我们继续吧。”
目光触及到奏折上的内容,她便笑了。
“怎么了?”
将奏折合上,放在一边,她抬眼笑睨向男人,“这是今日的第六本要求选秀的奏折,估摸着后面还有呢,不仅有,应该还不少。”
男人冷嗤:“我说这些人拿着俸禄怎么就不干点实事?”
“这怎么不是实事了?”鹜颜不悦地反驳,“天家之事,就是国家大事,你自己也说了,你没有帝王经验,却有臣子经验,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些臣子的心?其实,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历朝历代后宫衡制朝堂,无不息息相关,特别是对于刚登基的新帝,尤为重要。你看,锦弦,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他……”
“那就选吧!”鹜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淡声打断。
鹜颜一震,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既然那么重要,又有那么多臣子提出,那就如他们所愿,选吧。”男人面色平静,说得随意。
鹜颜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同意选妃?”
她也不过是就事论事那么一说而已,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那么轻易就允了。
受刺激了吧?
“你没事吧?”
“怎么?有问题吗?”男人一脸疑惑。
“没问题,只是……你现在是帝王,君无戏言、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不能当儿戏,一旦决定的事,就没有了回头路。”
“不就是选秀吗?怎么听你这话,好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鹜颜剜了他一眼:“我这还不是怕你发疯。”
凌澜笑笑,没有说话,微微垂了眉目。
将所有奏折批完,已是黄昏时分,鹜颜如同寻常一样,晚膳也没用,就出了宫回城郊的别院。
不坐马车,不骑马,一直步行。
每日都是,除了那夜留在宫里,想亲眼证实一下凌澜是不是夜夜酗酒,其余时间,她都是雷打不动。
凌澜是想让她住在宫里的,反正她已经是公主的身份,只是,她没有同意。
她说,她不喜欢宫里的拘束。
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为了什么。
她在等一个人。
那个人进不了宫。
所以,她只能住在外面。
她等着与那人相遇。
所以,她不坐马车,不骑马,她日日不行,穿街走巷,走小路。
然而,除了那一日在巷子里见过一次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
是被她的话伤到了吗?
还是已经将她忘了,将她放下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心底的思念,却如同疯长的野草,抽枝拔节,将她的一颗心塞得密密透透。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
缓缓走在无人的小巷,残阳似血,斜铺而入,迎着红彩而走,心中凄凉一片。
忽然,一道冷光闪过,下一瞬,一个黑影从巷头而出,手持长剑直直朝她刺了过来。
原来,刚才那一道冷光是日晖折射在剑身上的光芒。
鹜颜眸光一敛,连忙“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挡了上去。
顿时,兵器交接的声音大起,刀光剑影,两人打斗在了一起。
许是巷子太窄,功夫不好施展,又或许对方武艺太高,实在难以应付,不一会儿,鹜颜就处于劣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黑衣人蓦地招式一变,招招狠戾,就在鹜颜被逼得无路可退,对方长剑眼见着就要刺向胸口,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飞出,非常及时地将黑衣人的长剑给挡了回去。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