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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笃定之语如平地惊雷。
众人一震,蔚景愕然抬头。
叶炫脸色一变,凌澜瞳孔微微一敛,鹜颜看向凌澜。
锦溪同样震惊。
方才她也看过那画像,说白,只要细看,就一定知道那不是凌澜,她不相信她明察秋毫的皇兄会看不出来。
这个女人都要走了,又临时让她回来,还如此说,难道是为了帮她这个妹妹?
毕竟此事因她而起,而且她还说得那么肯定,什么项上人头都出来了,所以,她皇兄现在给她找台阶下?
这般想着,心里方才的阴霾尽扫,她忙不迭补了一句:“本来就像凌澜嘛!”
蔚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鹜颜对天发誓,此人只是鹜颜的哥哥,绝非凌澜,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找画师鉴定一下,若鹜颜所言有半句是假,鹜颜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蔚景说得恳切,也说得坚定。
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
众人都纷纷朝她投来同情的目光,毕竟画像方才大家都看过,是不是凌澜大家心知肚明。
可天子说是,又有谁敢说不是。
“你的意思是朕的眼光有问题,连画师都不及?”锦弦沉声逼问,一双凤眸微眯,似笑非笑。
心里真的很想愤然说是,却终是被强制压抑了下来,蔚景终于明白,皇权至上的朝代,就是位居庙堂之上者指鹿为马的朝代。
蔚景攥了攥手心,耐着性子道:“鹜颜不是这个意思!鹜颜只是觉得皇上一向圣明,定然不会冤枉了鹜颜去!”
“圣明?”锦弦低低笑,似是对这个词很是受用:“好一张伶牙俐齿!”
可下一瞬,又骤然笑容一敛,冷声道:“你是说朕冤枉你了?”
“鹜颜不敢!”蔚景颔首。
见她如此,锦弦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收回,再次垂眼看向手中画像。
殿中又一时寂下。
凌澜轻抿着薄唇,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偶尔眸光凝起的瞬间,有寒芒一闪即逝。
众人看着帝王,叶炫跟鹜颜都看着凌澜。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锦弦才抬起眼,将手中画像交于边上的赵贤,然后目光凌厉一扫全场,才徐徐开口。
“朕知道大家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不错,画像上的人的确只有三分像凌澜,但,朕为何会怀疑,是因为有两个原因,第一,这张画像年代已久,毕竟,当时他们还小,谁也不能保证,人长大后就不长变吧?一个人跟小时候的长相变了七分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因为凌澜的确有个同伙是女人。大家还记得灵源山上吗?当时窃取兵器地图的就是一个女人,那次,朕只差一点就将她揪出来了,终究他们太过狡猾,被其侥幸逃脱。所以,这一次,朕不得不多个心眼,换句话说,不得不防!”
锦弦一边说,一边掠了一眼叶炫,叶炫脸色微微一白。
“皇上的意思,鹜颜是那个女人?”蔚景一脸惊错。
心头狂跳,虽早已见识这个男人的阴险狡诈,却终究低估了他。
皇权在握,便可以颠倒黑白。
因凌澜跟鹜颜所站的位子是在她左右两侧的后边一点,所以,她看不到此时二人脸上的表情,她也不能回头去看。
强自镇定,她暗暗思忖着自己该有的反应。
是应该表现惊错吧?
“皇上就凭这些,就说鹜颜是那个女人?”她又惊乱地重复了一遍。
“当然不是!朕方才也说了,只是怀疑,并不是肯定,毕竟奸人太过狡猾,朕也是慎重起见!放心,朕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好人,也决不会冤枉一个坏人,朕会彻查此事,到时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话落,便扬手示意殿中侍卫上前,蔚景一看急了,大声质问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皇上就要这样将鹜颜关押吗?”
见几个侍卫七手八脚上前,众人也惊了,没想到帝王竟如此武断。
叶炫盯着凌澜,凌澜紧紧抿着薄唇,朝服袍袖下的大手攥握成拳,鹜颜微微拧眉,垂下眼。
当双臂被侍卫抓住,蔚景忽然冷笑起来:“原来这就是皇上的为君之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假惺惺在宫门口设置登闻鼓,说什么任何人,无论高低贵贱,只要有冤情,便可直接击鼓鸣冤。都是假的,都是做给百姓看的吗?鹜颜现在这样就是击登闻鼓、告御状的下场吗?鹜颜一直深信皇上是明君,看来鹜颜错了,这世上从来都是官官相护、君臣一气,是鹜颜痴了,是鹜颜自不量力,鹜颜不该告御状,不该告相爷。”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整个人似乎一下子颓然了下来。
众人唏嘘,在震惊于女子大胆的同时,不免也生出几分叹息。
忽然有一个人撩袍一跪。
众人一看,是刚刚站起不久的右相夜逐寒,也是这个女子的丈夫,哦,不,曾经的丈夫。
“皇上一向圣明,微臣不想因为微臣的家事影响了皇上的清誉,鹜颜这样想,保不准天下百姓也这样想,所以,此事还是慎重为好!要不,微臣先将鹜颜带回府,待皇上彻查此事后,要收押要赦免,再做决断?”
夜逐寒抱拳,对着锦弦恭敬道。
众人纷纷点头,此法甚好,既然右相出面,自是保证鹜颜的人跑不了,而如此退一步,也不影响帝王彻查。
两全其美。
锦弦眸色晦暗,看了夜逐寒一眼,抬臂朝几个侍卫扬了扬手,侍卫松了蔚景,退了下去。
就在众人以为,这个帝王是同意了夜逐寒的建议,让其将这个已然修掉的妻子先待回府的时候,又蓦地听到这个帝王道:“朕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就在朕御驾亲征的前不久,凌澜的那个女同伙曾偷袭朕在灵源山上的秘密武器放置点,没有得逞,还被朕的兵士用暗器伤了其背。毕竟距今一月时间都不到,就算痊愈,也一定留有疤痕,叶炫,去检查一下鹜颜的背上有没有伤?”
此言一出,所有人惊错。
只不过每个人惊错的点不一样。
众人惊错的是,帝王让一个女人在金銮殿上当着众人的面验背?
蔚景惊错的是,难道那日在殷大夫家后院经历过的噩梦,还要经历一次?
凌澜惊错的是,让他的女人当着一堆男人的面验背?而且只有他清楚地知道,虽然锦弦说被暗器所伤的那个人是铃铛,但是,蔚景的背那日也被那帮人用匕首划开过。
鹜颜跟叶炫惊错的,除了让一个女人当众验背外,锦弦竟然叫的是他,让他一个禁卫统领给一个女人验背。
现场气氛瞬间沉了下来,叶炫站在那里没有动。
“怎么?朕说的话叶统领没有听到吗?”
锦弦转眸,冷冷瞥向叶炫,语气明显带着不耐。
随着帝王一起,所有人全都朝叶炫看过来,包括凌澜,包括鹜颜,包括当事人蔚景。
叶炫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大手紧紧握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面,骨节发白,半响,朝锦弦颔首闷声道:“皇上,男女授受不亲,让属下验背,恐有不便。”
锦弦还未吭声,已有一人先他一步附和道:“是啊,皇上,让叶统领一个大男人做这事儿的确不妥,而且金銮殿是议论国事的庄严之地,在这里给一个女子验背,实在不妥。”
说话之人是左相夜逐曦。
确切的说,是鹜颜。
她是怕凌澜一冲动说出什么错话来,干脆主动。
而且,让叶炫去验,也有点
不用想,她都知道,这个榆木脑袋肯定以为蔚景是她。
鹜颜话音刚落,凌澜就出了声。
“二弟所言极是,请皇上三思,若是鹜颜身上真有伤,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了,大可不必非要在此时此刻此金銮殿之上当众验出。”
锦弦低低笑,眼梢轻轻一掠,扫过三人:“你们错了,既然是验,既然是找证据,就得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才行,如此一来,大家都可以作为见证,免得还以为朕做手脚,冤枉了谁。”
话落,再次看向叶炫,沉声道:“快去!”
“皇上!”
又有两人“噗通”跪了下来,三人异口同声。
是叶炫、夜逐曦、夜逐寒。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锦溪看到夜逐寒跟夜逐曦都跪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跪,可心里实在不想给那个女人求情,想了想,小手攥着衣襟,站在那里没有动。
锦弦缓缓转头,看向夜逐寒,一双凤眸深邃如潭,唇角一勾道:“看来,右相对这个已然下堂的弃妇还是有情的。”
“皇上所言极是!微臣当然对她有情,若没情,也定然不会不顾其风月楼出身,而将她娶为正室夫人;若没情,也不会在听到她跟别的男人有染的时候,那般生气,一怒之下一纸休书将其赶出门,所以,说白,就算她已跟微臣脱离夫妻关系,但微臣还是见不得她在这样的情况下,露背给众人看,请皇上能够体谅!”
夜逐寒一席话说得至情至真、至理至性。
在场不少人都为之动容,连蔚景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承认。
锦弦眸色越发深沉。
所有人都看着锦弦,等着这个帝王做最后的决断。
锦弦抿着薄唇,静默了半响,开口道:“朕也是人,自是体谅右相的苦心,但是,就是因为体谅,所以,才更应该当众验明,相信右相也不希望自己有情之人是个背叛自己,与奸人有染的坏女人吧?朕如此做,不仅仅是为了朕,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右相,更为了鹜颜她自己,右相可以清清楚楚知道,鹜颜她是与不是真的背叛,而对于鹜颜来说,有就是有,没有也可脱了干系,而且……”